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十三离GL》福笙 文案: 论腹黑长公主与冰冷杀手的二三事,朝堂辗转江湖,生死不离,虐恋情深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卿离十三 ┃ 配角:常泱 ┃ 其它:公主杀手 第1章 第一章   武禛十三年,天和宫外。   宫女匆匆忙忙的进出,殿里送出来的是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刺鼻的血腥味夹杂在这难得一遇的大雪中,阴冷的叫人窒息。   原本殿里还凄厉的叫声此刻也安静的诡异。   楚缜焦急地在外踱着步,沉重的步伐愕然止住,脸色刹那苍白,几乎瞬间移到宫殿门口,正要跨步进去却刚好与出来的产婆撞个满怀:“皇上,娘娘怕是不行了”   直到此刻,一直静立在旁的楚卿离才微微颤抖了一下,稚嫩的面庞望着前边脚步虚浮的父皇,紧跟着进去。   几乎是冲着进去的楚缜在看到床榻上的人的时候,泪水瞬间夺眶。   絮兮早已昏迷过去,身下的被单被鲜血浸透。楚缜跪在床榻边,轻轻握起絮兮的手触摸在自己脸上,哽咽的开口:“絮儿,你醒醒,我是阿缜”   楚卿离默默的低头,这是记忆中父皇第一次落泪,为的是床榻上最爱的女人。   或是爱人的呼唤叫回了絮兮的魂魄:“阿缜”声音虚浮的好像从九天外传来,可足够让楚缜惊喜。   “絮儿,你终于醒了。”   絮兮扯起一抹微弱的笑:“阿缜,我想生下这个孩子,还有,我从未...从未后悔过”说话间,目光转向一旁的卿离,那双瞳孔里带着卿离看不懂的神色。   回过头去,本是虚弱的人儿此刻却像爆发的勇士,借着手腕间和楚缜相握的力量,猛地起身,随着一阵哭声慢慢的倒下。   楚缜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絮兮那嘴角的一抹笑,像是失声一般过了许久才哀嚎出声。   几乎是同一时刻,远朝堂之远的江湖,南宫世家本是江湖独树一帜的铸剑先使,昔日鼎盛的家族此刻却历经着一场屠杀,所有活着的气息具在大火中焚毁殆尽。   一夜过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次日,宫内传出消息,皇后诞下一子,赐名阳,立太子,长公主朝乐今日起随朝听政,皇后薨。   消息传到南方兰循的耳中时已经是多日后了,彼时正在练功的他急火攻心,差点走火入魔,丝毫不曾休息的赶到皇宫的时候,皇后早已入葬。   看着一脸颓然的楚缜,兰循冷笑一声。斜瞥着站在一旁听政的楚卿离,容貌像极了絮兮,虽只有十岁,却也不难看出以后的倾城之姿。   “楚缜,兰循曾许诺絮儿辅佐朝政十八年,如今八年已过,还剩十年,十年过后我要你的江山为絮儿陪葬!”   如此大不敬的话出口,楚缜却没有动怒,毕竟他们之间的纠缠早已说不清道不明,终究也是他欠下兰循的,想着絮兮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有些哀痛的说出口:“你走吧,别忘了你的承诺”   楚卿离目视着兰循恨然而去的背影,有些不解:“父皇不怕放虎归山吗?”   楚缜瞧着卿离苍白的脸色,疼惜道:“离儿,你母后临去前说她不后悔,如此我便要放了兰循,只因兰循才是你母后真正喜欢的人”   楚卿离皱皱眉头,情爱果真是个害人的东西。   回南方的路上,经过一片山头,兰循下了马车,至远遥望。一向俊秀的身姿此刻也有些佝偻,裹着白色的貂绒披风,踏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向上走去,背影看去萧条寂寥。   这里便是他初见絮兮的地方。   年少的兰循遭人劫杀,逃到这座山上又遇到暴风雪,命悬一线的时候便是絮兮救了他,还记得絮兮当时见着他的容颜说了句“君子谦谦,容貌无双”   如今风景依旧,人却阴阳两隔。   兰循站着的身子开始颤抖,一滴泪顺着下巴流下,落在积雪上不见影踪。   终是忍不住痛哭起来。   远处传来细弱的声响,兰循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手中的暗器发出,一切归于沉静。   脚步亦趋亦至,白雪已经完全掩盖住了那瘦小的身姿,若非腹间微微起伏的吐息,真叫人以为是个死人。冰冷的目光转开,欲要离开却愕然惊住,白雪覆盖下,雪白的剑刃在柔和的阳光下折射出骇人的光芒,这分明是宝刀藏雪。   天下刀几许,唯有藏雪芒。 第2章 第二章   武禛十九年末,天子薨。留旨太子阳即皇位,长公主监国,明德年间启。   明德一年,长公主令实行科举制,广招天下文人;同年实行武举,广招天下武将。   明德二年,长公主令实行州县制,天下大权尽归长公主亲信;同年斩前丞相,立新科状元云济舟为左相,天下哗然,朝臣不满。   明德三年,宫内小道消息传,长公主不喜男色,后宫三千美人,夜夜笙歌。   是夜。笙竹醉耳,琴瑟和鸣。   朝乐宫里,一袭红色纱衣的楚卿离横卧在绝顶针织的流水软塌上,纤细的肘臂曲起,纱衣滑落露出白皙的肌肤。青葱般细嫩的手指轻轻捏着青铜制的酒盏,摇摇晃晃,偶尔浅酌,偶尔长饮,姿态惑人。   旁边的侍女端着剥好的葡萄递在她嘴边,面含羞涩。   楚卿离一口咬着葡萄,恶趣味的故意用唇触碰到侍女的指尖,侍女一声惊呼,当下就软下身子,含情脉脉的瞧着她。   楚卿离轻声一笑,捏着侍女的下巴,声音暗哑,带着微醺的醉意,百转千回,说出的话却好似霜寒九天:“告诉本宫,你的主子是谁,这次又为了什么来到本宫身边,嗯?”   侍女殷红的脸色瞬间煞白,强自鼓起勇气颤颤巍巍道:“长公主,奴,奴婢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捏在侍女下巴的手慢慢下移,细小的脖子仿佛轻轻就能拧断,楚卿离有些惋惜的看着这个有着绝顶容貌的侍女,叹了口气:“真是个衷心的奴才呢!”   侍女心知露陷,也不再装下去,痴情的眼神变得恶毒起来,从袖间滑落出一把匕首朝着楚卿离狠狠刺下。   楚卿离见对方的举动反而闭上眼睛,没有动作。周遭的仆人早就吓坏了,可距离太远,怕也是赶不及救下刀尖下的长公主。   破空的声音传来,匕首的刀尖停留在楚卿离胸前薄薄的纱衣上,纱衣被划开个口子,可也仅此而已,侍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倒下。   楚卿离看着自己胸前的口子,懊恼的朝着远处说道:“太慢了,差一点本宫的命就交代在这了”   云济舟俊秀的面庞出了一层冷汗,瞧着榻上依旧面不改色的人,心里登时恼怒,口气也不似以往那般尊敬:“长公主怎能如此置性命于不顾,如此济舟又当如何?”   楚卿离看着一向温润如玉的左相大动雷霆,心知自己玩的有些过分了,遣退下周遭的仆人,有些讨好的开口:“这不是听到你来了,所以才放肆了些,再说就凭那侍女又怎是本宫的对手,济舟莫要动怒”   难得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有这样吃瘪的时候,云济舟这才缓下情绪,想到身份,微微伏了一礼:“长公主性情,济舟今日见识,着实大开眼界!”   楚卿离尴尬的笑了声,不再提这个:“济舟此番连夜匆匆而来,可是有何紧要之事?”   云济舟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宫殿,这才无所顾忌道:“长公主可知晓,异姓王十八年的约定只剩下一年,如今朝廷明合实分,异姓王狼子野心,原本还多少有些收敛,如今却是一方独大,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楚卿离在榻上昏昏欲睡,似乎耳边的声音没了,才微微抬起眸子疑惑道:“怎不说了?”   云济舟摇摇头,此番与长公主说什么怕也只是被当做耳旁风了,看长公主如此漫不经心的模样,想必早有了应对的法子,毕竟,她一直都不是一般人。   抬眼望去,楚卿离双眼阖上,绝美的面容上满是憔悴,云济舟轻声走至塌边,拿起一旁的毯子盖在她身上,有些痴迷的望着睡梦中人的脸。   从第一眼见到这位长公主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一颗心沉沦在那位高权重,满身杀伐,却孤独的女子身上,抬起手想要触摸她的面庞,只差一毫之差,云济舟在心中叹了口气,收回手,终究是没这个勇气。   昭和殿内,年幼的楚阳坐在华丽威严的龙椅上,看着朝堂上快要吵起来的两派,有些焦急的看着坐在一旁的长姐楚卿离。   楚卿离瞥了眼年幼的天子,语气凌厉:“众位大臣这是把昭和宫当成菜市场了?如此聒噪,哪还有丝毫朝廷重臣的样子”   大臣纷纷哑然,云济舟忍着笑意,朝前一步作揖道:“长公主殿下,臣有本奏”   “准奏”   “殿下,现如今大楚制度牢固,外番不敢来犯,可谓无外患,只是这内忧却麻烦,众所周知,异姓王辅佐朝政十八年,一直位居南方,势力不外所知,眼下期限将至,臣意收回其势力,让其空挂虚名,慢慢瓦解”   “殿下,臣反对”话被打断,梁仲率先踏出一步,连声制止。   楚卿离心里好笑,面上做不解道:“右相又是何意?”   “殿下,异姓王久居南方,地势了如指掌,万一此举引其恼怒,为此开战,我等怕是讨不得便宜,不如舍弃南方换我等太平盛世啊!”梁仲话落引得一片附和。   楚卿离默默打量一番,口气阴沉:“右相之意是让本宫舍弃这大楚之南,割地赔款任那兰循作乱,只为保得一时之安?”   这话可就严重了,梁仲慌忙跪下,这长公主可不似面上那般无害,其手段只看那些有去无回的细作就得知。谦卑垂下的脑袋阴狠的目光一闪而过:“殿下,此为缓兵之计,望殿下三思。”   “是啊,殿下需从长计议啊!”   望着一众右相的党羽纷纷附和下跪,楚卿离勾了勾嘴角,不留痕迹的瞧了眼恼怒的云济舟一眼,装作愤怒的模样退了朝。   天和宫里,楚卿离抑制不住喜悦低声笑着,云济舟瞧着狐狸般狡猾的长公主面上带着宠溺,要是知道长公主的计划,那右相不知会如何?   “殿下好计谋,现下可就摸清了右相的心思及其党羽,只待最后一网打尽”   楚卿离收起笑容,敲着桌面垂首:“现在就该放出诱饵了”   右相府中,一干大臣聚首,梁仲狠狠拍着桌子,语气甚是恼怒:“哼,这楚卿离不过一介女流,也敢参谋朝政,置先皇于何地,如此打压本相,竟让一乳臭未干的小儿与本相平起平坐,实在是我大楚不幸”   旁边的一位大臣掐媚道:“右相为大楚尽心竭力,长公主这番做实在令我等心寒”众人点头迎合,又道:“右相在朝堂的建议,我等甚是赞同,可公主殿下显然是站在云济舟那边的,我们不如罢朝不政,逼她就范”众人起先都有些犹豫,可对着右相阴狠的目光心中胆憱,纷纷点头。   梁仲暗自发笑,辞了一干人等,关起书房,写信送往南边。   次日,朝中一干人等全部罢朝,长公主怒,扬言不管朝政,搬出皇宫,居长公主府。 第3章 第三章   虽以至不惑,兰循却仍旧是一副三十左右的模样,男生女相,引得众美女趋之若鹜。   看着手中的信件,轻蔑一笑,这么明显的圈套梁仲竟看不出,楚卿离搬出皇宫,摆明了是故意吸引敌对者露出马脚前去刺杀,也好一网打尽,把自己当做诱饵虽不失为好计谋,却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兰循想起初见楚卿离的样子,倒是沉稳,可终究不成大器,虽然长了张同絮兮一样的脸,骨子里却流着楚缜的血,如此便怪不得他了。既然她设下圈套,不陪她玩玩倒是不对了,也好看看名动天下的长公主究竟有何能耐。   看着单膝跪在下方的十三,一身黑色的紧身长衫衬的身姿愈发纤细修长,头发仅用了一根黑色的发带束起,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冰冷的面容如雪,眉目清冷,无情无欲。即便是兰循也不禁晃了神色。   当初救下她只是看在宝刀藏雪的份上,中了他夺命的暗器,用了半年的时间才救回她一条性命,醒来却忘了之前的记忆,好在有一身天生习武的好经络,如此恶魔般的打造了八年,终是不负众望。   天下只知他杀手阁中十二人,却不知真正要人命的十三。   “你可知本王将你召回是为了什么?”   十三双手作揖,冰冷的音色中满是谦卑恭敬:“十三随时为主人效命”   兰循满意地点点头:“如今是时候了,你即刻进京,想办法得到长公主楚卿离的重用,本王要陪她下一局好棋”   “是”   楚卿离搬出皇宫已经十日余了,本以为她说不理朝政只是玩笑话,哪曾想这十日她还真的不问朝政,终日在府中饮酒作乐。原先罢朝的官员反而慌了,莫不是这长公主乐得其成,故意让他们入不了朝堂,在慢慢收回他们的权利?如此一想,可就大大不妙了,争先恐后的送书公主府,却被看门的小厮就给打发了。   楚卿离拿着白色的棋子慢悠悠的下着,神情哪似外界传言气的缠绵病榻,时日无多。   云济舟宠溺的笑了笑,有些摸不清她的心思:“殿下现在还要将那些大臣拒之门外吗?”   楚卿离撩开散落在额前的发丝,一手托腮,随手放下棋子,慵懒道:“济舟认为本宫接下来该做什么?”   云济舟思量片刻:“眼下这鱼儿收的也差不多了,殿下迟迟不见收网,莫不是还有漏网之鱼?”   “何止漏网之鱼,真正的大鱼还没现身呢!”   云济舟计较几番,欲要开口,就见对方站起身来:“济舟输了,陪本宫外出走走吧”低头看去,黑子被杀的片甲不留。   初秋的天气颇为凉爽,不骄不躁,楚卿离极是喜欢。   一身男子装扮的楚卿离朝远处暗送秋波的小娘子递了几个媚眼儿,见小娘子脸颊晕红心情瞬间大好。用羽扇拍了拍云济舟的肩膀,颇为自豪道:“没想到本公子的魅力竟如此大,济舟都要被比下去了”   云济舟适时的拍了长公主的马屁:“公子才情双绝,此天下怕是没人不被公子所迷惑”若非如此,自己又怎会甘之为其项背。   “不,有一个!”   云济舟刚从思绪中回来,听闻此话,不由疑惑。却见长公主朝着远处河岸边怔怔望去,循着目光看去,不由一愣。   楚卿离像是迷惑般径自朝前去,距离那女子不远处悄然停下,有些呆愣的看着女子的背影。   似乎是听到后头的响动,白衣的女子转身,微风恰巧拂过,撩起两人的衣摆,一眼万年。   自那日后,楚卿离时常想起在河岸边遇到的女子,虽戴着面纱却也不难看出其下的倾城之姿,尤其是那双眼睛,眉目如画偏积了漫天的冰雪,融不得丝毫的暖意,冰冷的气质叫她喜欢的紧却也有些心疼,虽知晓自己对女子的情谊,可一个陌生人就让她如此丢魂夺魄,着实不像她的性子。摇摇头甩开寄居脑海的幻想,看着满院飘零的落叶,生生挤出些惆怅。   小厮一路跑至楚卿离跟前,恭敬道:“殿下,右相求见”   终于等不及了吗,这次又是什么把戏呢?楚卿离难得的有些期盼。   梁仲带着一干人等坐落于正堂,态度极为恭敬,丝毫不见那日朝堂上的咄咄逼人。   “长公主殿下,臣等有罪,还望降罪”   好个先发制人,楚卿离不动声色,故作不解:“右相这是何意?”   “那日朝堂之上是臣顾虑不周,还罢朝数日,真是悔不当初”梁仲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期期艾艾道:“臣这几日反复思量,殿下当日的计谋实在妙哉,老臣愿鞍前马后辅佐殿下啊!”   楚卿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很是疲累:“右相严重了,如此为大楚操劳,实在可嘉,本宫颇为谅解,只是本宫堂然许诺不理朝政,如此两次三番,岂不失了威仪,百姓又当如何作想?岂不认为本宫是个颠倒的混人!”   梁仲伏下的身子紧绷,心中怒极,想着大计还是吞下怒火:“岂敢岂敢,臣等愿恭请长公主回朝继续监国,辅佐朝政”   楚卿离有些为难。   梁仲趁其纠结趁热打铁:“公主千岁,恭请长公主回朝”   众人随之附和。   楚卿离心道了然,面上很是为难的应下,如此便扳回一局。   次日,长公主被群臣三请回朝,天下皆知。   夜间,宴请群臣于昭和殿。   众人投其所好,美酒美人一笼统的献给长公主。   梁仲瞧着长公主喝的差不多了,作揖道:“殿下,臣有个礼物送给殿下”   遣退下舞乐,楚卿离好奇道:“不知右相有何宝贝?”   梁仲哈哈大笑两声,神色极为自豪:“怕叫殿下失望了,臣献给殿下的并非什么宝物,而是老臣前些日子救下的一名女子,此女只应天上有,如此妙人,自然是要献给殿下”   云济舟在下方不满的皱眉,却见楚卿离兴致高涨:“是吗?若真有此妙人,本宫定要见上一见了”   忽而一阵暗香袭来,过分清冷的气息不约而至,耳边传来的是杯盏掉落地面的声响,楚卿离挑眉看了眼呆愣的臣子,拿着酒盏轻轻抿了一口,这才看下去。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即便是洛神在世也无可比拟,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一袭白衣如雪,纤长的身姿卓约,竟是那日在河边偶遇的女子,不同的是今日并没有戴面纱。   楚卿离莫名的有些喜悦还有些可惜,看那女子只是跪坐在琴案旁,没有言语,骨节分明的手指娴熟的拨弄着细细的琴弦,一曲青山绿水罢,余音绕梁,许久众人才慢慢清醒过来。   楚卿离带着些难懂的神色紧紧盯着下方的女子:“果真妙人”   径自下台走至女子身旁,有些轻佻的抬起女子的下巴:“那日一别,叫本宫好生想念”   女子清冷的面庞没有多余的表情,不作回答。   楚卿离轻笑一声:“不知佳人芳名?”   女子直视着楚卿离,丝毫没有畏惧:“十三”   “十三?有意思的名字”看着那双积雪的眼睛楚卿离一时恍惚:“这张脸,本宫甚是喜欢”说罢,留下殿中一干人等拉起十三的手就要朝外走去。   云济舟担忧的看着走出殿外的长公主,看长公主那般显然是被那女子迷惑,有了之前的教训,云济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欲要阻拦,却被梁仲等人截下:“左相这是要去哪啊?”   云济舟掩下眉目中的厌恶:“殿里闷热,想要出去走走”   “闷热?本相怎不觉得,殿下在外与美人幽会,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还是不要打扰的好”梁仲脸上抑制不住坏笑:“左相说,是与不是?”   走至朝乐宫的道路上灯火璀璨,过往的侍卫婢女也很有眼色的避让开,楚卿离牵着十三的手缓缓走着,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种静默的气氛。   脚步愕然止住,后边的人也跟着停下。   楚卿离原本迷茫的神色此刻只有一片看透人心的冷冽,指尖触到的是人的命脉,这人没有内力,要么就是深不可测。放开十三的手,楚卿离讽刺的笑笑:“你是右相安插在本宫身边的细作?”   十三哑然于这人的直接,却也干脆的摇了摇头。   “没人会承认自己是细作的,本宫说的可对?”   十三没有说话,直视着楚卿离的眼睛。   楚卿离冷哼一声,真是个木头,连个反驳的话也不说,不管是不是细作,来到她身边的人又岂能逃脱过被牵连的命运,也罢,就让这场游戏更加有趣些吧。   风卷起两人的衣袂,暗红色华丽的锦袍与素白的纱衣纠缠,大有一番抵死缠绵的错觉。月光下,十三清冷的面容就像是月宫的仙子,缥缈不定,若让这仙子沾染些凡尘的气息,倒不知会怎样?   楚卿离忽然紧紧贴着十三,左手圈住对方纤细柔弱的腰肢,下巴抵在肩头,朝着十三莹润的耳朵呼了口气,魅惑至极:“若十三真是祸乱朝纲的妖姬,本宫也认了”   十三颤抖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举动,只是背对着楚卿离的目光闪过一丝杀意。 第4章 第四章   长公主殿下的寝宫中,简洁可也没失了庄重,看着泡在池子里的楚卿离,十三纠结了片刻,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她就找到了所有有关于这位长公主的消息,十岁听政,十六岁监国,三年的时间先后下令实行科举,武举,州县分辖,百姓甚是推崇膜拜,更重要的是这位长公主竟不喜男色,如此让身为女子的她好接近许多。既然来到这里,她就早已做好一切的准备。   缓缓走过去。一副赴死的模样让楚卿离哑然。   白色的纱衣滑落,里面是若隐若现的丝质中衣,赤着足慢慢解去身上的束缚,本是清冷的人做出这些撩人的举动反而多了丝禁欲的气息。   楚卿离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动作,呼吸渐渐急促,小腹像是一把火在燃烧着,难受的很。   只剩下薄薄的肚兜,十三的动作停下,犹豫不决。   看出对方退却的心思,楚卿离突然伸手一把将其拽进浴池里,迸溅的水花闪着耀眼的光晕,窒息感充斥着脑海,十三仰起头呼着空气,白皙修长的皓颈下两道精致的锁骨,削弱的双肩连接着细腻紧致的手臂,骨骼纤细柔美像是精雕细琢的大家之作。   楚卿离的瞳孔晦暗难辨,一口咬在十三的锁骨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色的痕迹,十三攀附在对方肩头的手狠狠握着又松开。   捏着十三的下巴朝着那紧紧抿着凉薄至极的唇而去,只是看着,就知道那味道一定美极。   呼吸萦绕在鼻尖,十三呆愣了几秒,不待对方得逞猛然推开。   瞧着湿透的十三慌乱离去的背影,楚卿离倒吸一口气,推得真狠,揉了揉撞在浴池边缘的脊背,低声笑了起来。   朝乐宫的气氛有些诡异,过往的丫鬟仆人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吭。以往这个时辰,长公主殿下应该在练剑,如今是在练剑不假,可是这两个人,分明是在调情。   长公主舞着剑,那位昨夜留宿在公主床榻上的女子弹着琴,对视间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眼尖的丫鬟瞧着那女子脖颈的吻痕偷笑,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什么调情的都是假象,分明是硝烟滚滚,暗自较量。   昨夜长公主不甘放过到手的美味,贼心不改的把十三拐上了自己的凤榻,十三誓死不从,于是这场战争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又从地上缠到了榻上,推翻了桌子,踢倒了椅子,撕破了床单,揪碎了帘子,最终两人累及自顾睡去了。可外面守夜的婢女可不这样想,年轻就是好,精力旺盛。   楚卿离舞着剑的胳膊软绵绵的,酸痛的很,狠狠瞪了一眼弹琴的女子,十三目不斜视,全当没看见。   “殿下,左相大人求见”   楚卿离这才想起昨夜自己擅自离席,怕是叫他担心了“请左相进来”递给一边候着的侍女佩剑,款款落座于石凳上,十三瞧着状况,抱起檀香木的琴,就要离开。   “留在这”   “嗯?”十三不解的看着楚卿离,却见她只是慢慢品着茶没有回答。十三心里了然,静静站在长公主身后。   云济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长公主静坐着低眉饮茶,一旁的女子清冷的抱着琴立在身侧,同样绝色的容颜,同样白色的衣袍,竟是与生俱来的和谐般配,云济舟压下心里突生的异样,大步前去,打量片刻,见长公主无异,才放下心,瞥了一眼一旁的女子,欲言又止。   看出他的顾虑,楚卿离放下掌间青蓝的茶盏,慢条斯理道“不必忌讳,左相直言吧”   云济舟愣了一下,他瞧见那女子脖间的痕迹,自然知晓发生了何事,心中苦涩,本来想好的言辞也不知如何开口了,一时间静默。   楚卿离晓得他的沉默,只好先开口“本宫虽被三请回朝,可并没有说还要住在朝乐宫,宫里如此不太平,想来都是朝着本宫来的,本宫决定就长住公主府了”十三在后默不作声,这公主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云济舟思量片刻“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可是公主府的守卫定然没有皇宫严密,济舟担心...心存异心者对长公主不利”话毕,云济舟直视着十三,怀疑不肖多想。   楚卿离微微一笑,略有些讽刺“这宫里宫外想要本宫性命的人多了去了,若本宫如此战战兢兢,没等对方出手,本宫就魔怔了,再者,本宫身边也不乏能人,外有左相你,内有”楚卿离微微一顿,余光斜了眼十三“内有侍卫无数,美人前赴后继,本宫着实不担忧”   翌日,长公主一行人搬离朝乐宫,入住长公主府。幼帝甚为不舍,亲令禁卫军三百守卫公主府。   公主府是先皇为楚卿离修缮的,坐落于皇宫以北,大小院落几十个,风景属帝都之最,豪华气派的很。   楚卿离居在揽风阁,是整个公主府视线最好的院落,前有假山湖泊,风景秀丽,后有桃梨园相辅,美不胜收。   楚卿离揶揄的笑了下,很是正经的看着面前清冷的女子一副纠结的模样“十三,真不打算与本宫同住揽风?可本宫这大小十几个院落都有人住了,你难道要与下人同居一处?”   一旁的侍女听到了,很是惊恐的看着十三,生怕她点头。   十三虽知这是楚卿离的诡计,不过倒也是自己乐得其成的,稍作思考,也就应下了。   楚卿离敲打着桌面的手收回,面上闪过狡黠“本宫记得十三是右相沿途救下的,不是本地人,不如趁今日天气大好,本宫带你出去转转”   八年来没日没夜的训练,从未有时间观赏外面的风景,听楚卿离这一说,倒是实实在在的起了兴趣。眼瞧着十三难得的赞同,楚卿离心中大喜,当下就派人安排了下去。   看着一身男装的楚卿离,十三想到第一次见她的场景,本是有意吸引她的注意,待看到她本人的时候还是为其满身的张扬惊叹,天下能有如楚卿离几人。她终是不敢相比的。   看着发呆的十三,清冷的面庞让她着迷,如果...楚卿离抹去心里忽然而来的心思,伸手触碰到的肌肤是异于常人冰凉的体温“十三在想什么,难道是被本公子惊艳到了?”   十三挣开被楚卿离握在掌间的手,丢了一个白眼,转身离开。   被美人冷落,楚卿离尴尬的摸摸鼻头,嘀咕了声不懂情趣,跟着出去。   俊男靓女的组合永远都是惹人注目的,来来往往的行人见着如此惹眼的一对,不禁失神,一身蓝色锦袍的楚卿离俊秀挺拔,头发用玉质的发冠冠起,白皙的面庞棱角分明,带着微笑的眼睛很是深邃,明明笑着,却也没见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叫无数女子尖叫,一旁的十三依旧是一身白色的纱衣,腰间微微收起,更显得身材玲珑有致,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只露出来的半张脸就已经是绝色,冰雪佳人。   路边的男子皆露出惊叹。莫名的,楚卿离有些不舒服,面上的笑容敛去,紧紧抓起十三的手大步朝前走去。手上的力度大得惊人,十三忍住不适,几乎是小跑的跟着楚卿离的步伐。   还是初见的那条河,十三坐在船上,暗自揉了揉被抓红的手腕,不管一旁的楚卿离走出船舱。楚卿离懊恼自己刚刚情绪的失控,冷哼一声傲娇的扭过头去。   快要入冬了,秋风夹杂了一丝刺骨的寒意,湖面上水纹层层转动,远处的山有些朦胧,秀丽的景色仿若一副山水画。   头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色,心似乎也平静了下来。十三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可是偏偏有人破坏她的兴致。皱起眉头看着来人,与她所在的船只对立着,一身玄青色锦服的男子正拱手向她虚礼,高大的身躯健硕像是习武之人,小麦色的肌肤很健康,五官锋利,眼神却很澄净,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子。看向她的脸上有些羞赧的红晕“姑..姑娘,在下卫庭礼,不知可否邀姑娘一同游湖”   十三神色冷清“多谢,不必了”   看着转身要回船舱的十三,卫庭礼有些急切,一步踏上十三所在的船只,船只向右晃动,十三随着惯性就要掉下湖去“姑娘,小心”手还未触及衣摆,一道劲风袭来,卫庭礼慌忙躲过,飞旋回到自己的船只,稳住身形。   好强的内力,卫庭礼心惊。抬头看去,只一眼就让他愣住,心动更加热烈。   原本覆盖在女子面上的丝巾滑落,无双的面容若清风蔽月,流风回雪。此刻靠在一袭蓝色衣袍的男子怀中,男子生的邪魅异常,略显阴柔的面庞有些恼怒的看着自己。这里是帝都,看男子气质显然是位居高位。   卫庭礼心有不甘“姑娘,在下并非有意,还请姑娘原谅”   十三不语,楚卿离倒是笑出了声音“公子无需多礼,内子并无大碍”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楚卿离带着笑意挑衅的看着卫庭礼。   卫庭礼心中一痛,似是不敢置信,惶然失措的离开。   察觉人已经走远,十三猛然推开怀抱着自己的人。触不及防,楚卿离后退几步,甩了下宽大的袖口,眼色暗沉“哼,怎么,你还真想与他游船观景不成”   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十三不想与她多言,擦身就要离开。胳膊受到外力,十三向后退去,重新回到楚卿离怀中。   楚卿离低下头,看着丝毫不把她话当回事的女子有些气恼“别忘记你的身份”   “长公主殿下,十三的身份自然是不敢忘的,还请殿下放开我”   平平淡淡的语气让楚卿离着实发狂,看着那薄凉的唇,心思一动,有些霸道的吻上去。果真如想象般柔软,有些发狠的□□着那香甜的唇瓣。十三呆愣着任由她举动,心绪回转,如雪的眉目一道银光闪过。 第5章 第五章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深冬。一向缠着她的楚卿离一整日都不曾见到,现下倒是个好时机。   踏雪无痕的轻功快的像离弦的箭,白色的衣袍与漫天的飞雪融合,眨眼间,便来到了留香阁,破窗而入,佳人等候已久。   十三面无表情的坐下,拿起一杯刚倒的热茶驱散周身的寒气。言柳宠溺的看着她,一年多不曾相见,她越发夺目了。自己接了任务外出了几月,回来便被告知八年来从未接过任务的十三竟被派到了帝都,好不容易得到主子的许可,日夜兼程的来到帝都,竟看到...想到那一幕,言柳恨不得立即杀了楚卿离。   察觉到言柳恨然的目光,十三放下茶杯,雾气缭绕着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阿九怎么也来帝都了?”   言柳谄笑两声“这不是想你想的紧,来陪你了”   十三显然不信,轻飘飘的瞥了一眼,语气多了些怪异“奥,是吗?”   明明比她还要大六岁,触到她的眼神竟止不住心寒,言柳知道她有些动怒,也不敢再调笑“主子让我来助你”   “真的是主人让你来的?”   “当...当然是”   十三抽出腰间的软剑抵在言柳的脖子“阿九,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别人骗我的”   言柳脸色有些苍白,没人比她更了解十三了,不然也不会压抑着多年的爱意而不敢表露,心忽的有些抽痛,手捏着薄如蝉翼的剑刃缓缓移开“十三,是我求主子来的”   果然。十三面色沉重,手中的剑快速划过,一道白光闪过,言柳闭上眼睛,身上的衣服瞬间滑落,露出残破的上半身。本来光滑的肌肤现在布满伤痕,狰狞的伤口昭示着经历了怎样的刑罚。十三看着那伤口叹了口气“何必呢”   暴露在空气中的躯体狠狠颤抖了下,不知是冬夜太过寒冷,还是对方的语气太过无情。是啊,何必呢,何必为了一个无情的人在夜里暗自伤情,何必为了能见一面忍受几百鞭的刑罚。   言柳抓起落在地上的衣服,缓缓站起,手臂上突然传来一股凉意“我帮你上药”瞧着一脸冷漠的十三,言柳眼里蕴出薄雾。   冰凉的指尖沾染了少许的膏药,轻轻滑过伤口,十三的口气中难得的有了怜惜“疼吗”   言柳抑制住眼眶的泪水,扯起一抹微笑“不疼,一点都不疼”   上药的时间好似格外的快,言柳颇有些哀怨的穿好衣服,看了眼静立在窗前的十三,踌躇道“你和长公主...如何了?”   想到楚卿离,十三平静的脸上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她绝不如外界所言那般简单”三个月她竟然没有丝毫进展。想到这,心里多少有些烦闷。   “听闻这长公主好女色,十三你...”   “身为主人的棋子,我早就做好一切可能的准备”夜色更浓了“我先走了,你先养伤”   看着早已远去的身影,言柳拿起刚刚十三喝过的茶杯轻轻摩擦着,刚才十三的神色她在一旁瞧的清楚,心里竟起了不好的预感。   回到揽风阁,竟没有如以往般见到楚卿离,十三有些疑惑,踏着月色寻去,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串脚印。   好似有什么声音传来,择路过去,一身白衣的长公主静静坐在庭院中,对着月色,大有一番对影成三人的意境。地上堆积着五六个空的酒瓶,浓重的酒气即便是霜雪也不能将其遮掩。   难得见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这般失意的模样,十三十分好奇。   醉眼朦胧的楚卿离看着面前好似有人走过,虽看不清面容,但仅凭那清冷的气息也不难猜到“十三”   十三坐在一旁,看着快要倒下的楚卿离,没有伸手要扶的意思,口气颇为冷淡“长公主这是情场失意了”   楚卿离刚喝下去的酒一口喷出来,呛的脸色通红,重重咳嗽几声不理睬十三的讥讽。只是看着皎洁的月亮,语气酸涩“今日是父皇的忌日”   十三漠然,难怪如此,今日不仅是先皇的忌日,也是先皇后的忌日,楚卿离这些年必定也是孤独的。想到自己孤儿的身份,记忆中的自己一直都是没完没了残酷的训练,大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忽略掉心底的那丝异样,拿起酒杯共饮。   楚卿离瞧着面色坨红的十三,倾下身子靠在她怀里,萦绕在鼻尖的气息莫名的叫她安稳。还是那清冷的气息好似夹杂着一股别的味道。楚卿离迷醉的眼一瞬清醒,凑到十三脖间,狠狠吸了口气,竟然多了股萦香草的味道,脸色不由发黑,拉着十三的领子恶狠狠地问“你偷人了?”   十三愣了一下,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正要开口,却被大力推开。   木质的圆凳上玄黑色的暗器泛着渗人的幽光。楚卿离在地上翻滚两下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剑,一跃而起,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冷笑一声“既然来了,何必躲藏”   十几个黑衣人从屋顶跳下,将楚卿离围在中间。   楚卿离挑眉看了眼黑衣人,讽刺道“这么多人刺杀本宫一个,本宫真是好大面子”   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声“今日就送你去见楚缜”   长剑直指楚卿离要害刺去,楚卿离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只是从凌乱的脚步不难看出应对的有些吃力。   十三倚靠在亭栏处看着楚卿离手中的剑,凌厉的剑式好似在跳舞,刀刃过处带起耀眼的红色,铺洒在白雪上一副又一副的赤色丹青。   只剩下一个,黑衣人拿剑的手在颤抖,看着楚卿离嘴边嗜血的微笑后退两步,余光好似瞟到了什么,忽然像寻死一般跳起朝着楚卿离的心脏刺去。   蚍蜉撼树,楚卿离有些不屑,举剑横空划去,错开的剑影看到一点银光飞快的从另一边袭去,心下一惊,猛然收回剑式。   耳边传来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伴随着闷哼声,十三怔怔的看着身前带着微笑的女子缓缓倒下,下意识的伸手捞起楚卿离,看着她背部中暗器的地方流出黑色的血,眼底除却杀意还有着微不可察的慌张。   “找死”   黑衣人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扑通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第6章 第六章   长公主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揽风阁里,御医一脸凝重的看着楚卿离的伤势,摇摇头叹了口气。云济舟心随之抽紧,担忧的问道“太医,长公主伤势如何?”   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伤在肩骨,好好调理也能够痊愈,可这暗器上却沾着夺命的剧毒,老臣不才,辩不全里面的毒草,如此便配不得解药”   云济舟脚步略显虚浮,哀痛万分“难道没有其他法子”   太医思考片刻“有倒是有,只是”   听闻如此,云济舟恍若得到一线生机“什么方法”   “长公主的伤势处理的极好,毒也被逼出一半,可余毒太过霸道,所以长公主昏迷不醒,若是用蛇草以毒逼毒,不乏一条生路,可蛇草长在极阴之地,剧毒无比,从未有人能够得到”   “我一定会将这毒草拿回来的,还请太医一定要保住公主性命”   “左相万万不可,如今朝臣异心,长公主此番变故,天子年幼,若左相再有什么不测,这大楚危矣”   “太医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十三站在远处,透过薄薄的纱帘,依稀可以见到里面起伏的身影,轻声走过去,掀起帐帘,躺着的人惨白的脸上本来殷红的唇现在青紫一片,十三微微阖下眼睑,看着昏睡不醒的人,有些迷茫。   推开紧闭的房门,不理会正在商议的众人,直视着云济舟“保她五日,五日后定带蛇草回来”   已三日过去,床上的人脸色依旧苍白,可是脉搏却很规律,应该是用内力护住了心脉。云济舟掩下心里的异样焦虑。让十三去寻蛇草显然是最好的抉择,眼下朝堂动荡,长公主昏迷,他只能留下压制右相,主持大局。可这十三,不知可不可信。若她真敢对长公主不利,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日夜兼程不敢怠慢,十三昨夜就已经来到了不归林,雾气很重,昏暗的光线越发诡异。弯弯绕绕,即便是十三也不知现在身处何地,黑色的紧身衣被雾气渗透,黏在身上格外难受。   已经三日了。十三沉下脸色,环顾四周,极阴之地当不归林为最,蛇草必然是生长在这里的,可是这不归林如此之大。“嗤嗤..嗤嗤”耳边有什么声音传来,十三摸出腰间的软剑慢慢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一条猩红色的蛇盘横在地上,三角形的脑袋盯着她吐着信子。十三朝前走一步,蛇也曲着身子朝前滑动。心思微转,手利落的在软剑上划开一个口子,一滴血滴在地面。蛇慢慢凑上前去,嗅了嗅带着异香的血贪婪的舔下。蛇眼变得猩红,在地上来回挣扎“嗤嗤..嗤嗤”张大嘴巴就要朝十□□扑过去,半空中迅捷的蛇身突然摔在地面,一时间不再动弹。   “带我去找蛇草”蛇转身向前带路,十三吸了口还在渗血的指尖,面无表情的跟着前去。   穿过一片山沟,天色更加暗沉,看着眼前的山洞,十三微微皱了皱眉,洞口结着许多的蜘蛛网,花花绿绿的蜘蛛剧毒无比,蛇顺着洞口下方一下子滑进去。   十三拿出火折子扔在蜘蛛网上,火一下子引起,烧焦的味道很刺鼻,踩着被烧得残肢断臂的蜘蛛慢慢进去,洞里很黑,即便夜能视物,也略微有些不适。   留香阁里,言柳拿着膏药正在擦拭,伤口已经好了许多,她有些怀念那冰凉的指尖放在身体上的感觉,指甲突然带起一处刚结好痂的伤痕,言柳皱眉看着又流血的伤口,心底生出一丝不安。   洞很深,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有些滑,十三慌忙后退一步,果然,面前是一大片的蛇,密密麻麻的曲在哪里,叫人恶心。一片被苔藓覆盖的巨石上,一颗幽蓝的草顺势而生。   十三眼里闪过亮光,软剑斜在身前。这些蛇本就是守护蛇草的剧毒之物,如今见有人擅闯,当下就朝着来人撕咬,群蛇起而攻之。   十三运起轻功,朝着蛇草而去,手中的剑斩杀着前面的毒蛇,脚下踩着巨石轻轻一点,利落的翻身,蛇草已经在手中,蛇被激怒,全部朝十三涌来。脚腕上传来麻意,十三举剑将蛇劈成两半,眼前一片眩晕。心知不能再耽搁,封了腿上的穴道,飞快的掠出。   已经是第五日了,太阳将至山头,云济舟看着脸色发青的长公主,护住心脉的内力流失,毒素隐约朝着心脏袭去。运起内功缓缓输入长公主体内。   “这蛇草怎么还没到”太医翘首以盼,着急的踱着步,见远处人影阑珊,像看到救星,连忙过去接过蛇草,不小心碰到的肌肤是异于常人的冰凉,好似...太医颤了一下,对着十三那双阴寒的眼睛,哆哆嗦嗦的离开。   直到日暮西沉,长公主的毒才彻底逼出。云济舟脸色苍白的看着太医诊脉“余毒已经消除,待臣开些调理的药方,明日长公主便可醒来,左相也该好好休息下了”交给下人药方,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一想到那阴寒的眸子,顿时心生怯意。   言柳最近总是心绪不宁,听闻长公主遇刺,她头一个担心的就是十三,她不知道十三来到长公主身边带着什么命令,无非就是要楚卿离的性命或是大楚的天下,可是一想到那日楚卿离在船头亲吻十三的场面,言柳就恨不得撕了楚卿离。   自顾想着,寒风钻进脖子,言柳才回过神,厉光闪过,手中的银丝划过亮光。窗户大开着,言柳心惊,赶快朝床榻看去,一身黑衣的十三面色极为痛苦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单偶尔响起几声呜咽,这情形,分明是蛊毒发作了。   这是杀手阁中每个人都有的,每隔半年就会发作一次,发作起来犹如万虫啃噬,剥皮剔骨,痛不欲生。主子会定期给解药,却不解根本,以此控制他们。   可是她也没有解药啊,怎会突然就发作了。言柳抓起十三的手臂,带了哭腔,她恨不得代替十三去受这份苦“十三”   冷汗浸透了衣服,十三只觉的痛的恨不得死去,咬着下唇,不让声音流出。   背部隐隐作痛,楚卿离缓缓睁开眼睛,柔和的光也略微刺眼,不适的闭了闭又睁开,喉间干涩喇人,支起身子半靠在床榻上。推门的侍女看到长公主醒来,一声惊呼,很快,揽风阁聚集了一大帮人。   楚卿离喝下茶水,嗓子才算舒服些,看着室内的人,竟没有那一袭清冷的白衣,心中怅然,却见云济舟慌忙赶来“殿下,你醒了”   楚卿离心里感动,点头道“这几日怕是劳累济舟了”云济舟刚想开口,就见对方蹙着眉头询问“十三呢?”那日自己替她挡了暗器,不知她有没受伤。   云济舟一阵失落“多亏十三姑娘寻回蛇草,想必是在休息吧”   “什么?竟让她寻蛇草”楚卿离很生气,心里还有一些莫名的担忧“快快去找”   言柳看着好不容易睡去的十三,怜惜的抱起,怀中的分量轻的过分,放在盛满热水的浴桶中,轻轻擦拭着对方额间的薄汗,即便狼狈如斯,依旧掩盖不了她绝色的姿容,此刻脆弱的模样更让人心疼。   手有些不安分的摸着那苍白的脸颊,指尖划过那咬的出血的唇,发尖的下巴,细腻的脖子,消瘦的锁骨,继续下移,是若隐若现柔软的山峰。手被扣住,言柳轻呼一声,看着醒来的十三尴尬的偏开头,结巴着开口“十..十三,我..我只是想给你擦擦身子”   十三甩开言柳,眼光摄人“若下次再这样,别怪我不留情面”   言柳抿了抿唇,遏制住心底的苦涩“你感觉怎样了”   有些贪恋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的感觉,十三往下滑了滑,很是虚弱“原离毒发还差月余,可能是被蛇咬了口,提前了”   “那你现在可还疼”   “这本就是折磨人的毒,不熬上些日子怎会轻易要命,我现在已经无碍了”   楚卿离靠在软榻上,听云济舟说着这几日的情况,以右相为首的一干大臣日日求见非要面见长公主,扬言要亲自见到公主无恙才放心。楚卿离冷笑一声“这梁仲怕是盼着本宫死在那刺客的手中才放心”   “殿下慎言”云济舟不满如此说辞,口气严肃“这次的刺客比先前的都要多,朝堂之上想要殿下性命的人不计其数,看这次刺客的作风应该不是右相那边”   楚卿离轻呵一声“这次的刺客分明是专业的杀手,看来这宫里还有人惦记着本宫的性命”   十三回来的时候刚好云济舟踏出揽风阁,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云济舟停下,态度很是虔诚“这次多谢十三姑娘帮忙了”   十三目不斜视的前去。抬起头看着消失的背影,云济舟眼里划过一丝异样。   楚卿离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拍了拍床边空着的地方示意。十三也没拒绝,坐在床边看着脸色好了许多的楚卿离,终是把心底的疑惑问出“那日为什么救我”   楚卿离轻笑一声,手有些不老实的把玩着对方黑色的长发,一缕一缕的绕在指尖“本宫一向见不得美人受伤,许是情难自禁吧”   “真是情不自禁?”十三有些不信。   “怎么?十三希望是怎样?”   “没什么”   楚卿离不甘心的跪坐起身,抬手摸着对方如上好凝脂玉的面庞“本宫如此舍命相救,十三要如何报答,不如,以身相许?”   十三想要推开快要贴在身上的人,声音清冷“我并没让你救,殿下还是莫要自作多情,况且我也亲自为你寻回了蛇草,算是相抵了”   楚卿离表情凝结一瞬“难道十三当真如此无情”   “长公主殿下..”   “叫我朝乐”抬手轻轻一推,本就要倒下的人现在彻底被楚卿离压在身下,摸着对方小巧的耳朵,凑到跟前咬了一下,不出意料的感觉到身下人的颤抖,楚卿离有些坏趣味的来回摩擦着对方纤细的腰肢,魅惑道“叫我朝乐”   十三身体僵硬,还有些不明的感觉,周身竟使不出力气“朝乐”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清冷吐出的两个字让楚卿离一愣,头一次发觉这两个字是如此的悦耳动听,看着对方微红的面颊不由心动,低头循着那凉薄的唇轻柔的吻去“十三,你一定会爱上本宫” 第7章 第七章   “什么?楚卿离还活着?”楚夕辞看着跪在下边的暗卫,声音气的发抖“不是说中了剧毒时日无多,怎么才几日的功夫就好了,废物,一群废物”挥手把桌面上摆放的茶具摔落,楚夕辞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为什么她楚卿离就是高高在上的楚国长公主,受万民称颂,父皇在世时就极为宠爱,对她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就因为她是一个婢女生的女儿,一个酒后乱性才有的孽种吗,她好不甘心。紧握的拳头指甲掐在掌心渗出血丝,可楚夕辞却没感到疼痛,表情狰狞道“继续找杀手,我就不信她次次都这么好运,总有一天我会顶替她,让她也尝尝我所受的苦”   “如今已至年关,离异姓王之约还剩半年,南方之举得趁早实行了,还请长公主早下决断”楚卿离点点头,偏头看云济舟的死对头梁仲一眼,今日倒是反常的很,不似以往意见相左,闹得不可开交“右相以为如何”   点到名的梁仲向前一步,揖首道“一切依长公主令”   楚卿离默默看了眼梁仲,神色晦暗。   出了昭和宫,云济舟与楚卿离并列而行,寒风掀起两人的披风瑟瑟作响。云济舟看着掩在宽大衣袍下的楚卿离身姿薄弱却迎着风雪傲然而立,扛起整个大楚的江山,若是生在平常家,此刻也早寻了夫家,相夫教子,可尊贵如她,必定是要翱翔九天,他只能在她身后默默的给她扫除前方的障碍“殿下觉得右相再打什么主意”   楚卿离停下脚步,直视着对方“本是雏鸟,现在有了苍鹰庇护,也多少聪明了些”   云济舟皱眉“右相与异姓王还有关系?”   “凭梁仲一己之力,还翻不起大的风浪,若是有了幕后人的指使,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那殿下还留下十三,明知她...”   “皇姐”话被打断,云济舟和楚卿离一同望向声音的来源,一身桃粉色披风的楚夕辞袅袅而来,微微行礼道“夕辞见过皇姐”看着温润如玉的云济舟红了脸声音羞赧“见过左相大人”   云济舟嗯了一声,转身朝楚卿离拱手道“殿下,那济舟就先行告退”   送别了云济舟,楚卿离见夕辞朝着人家的背影呆呆望去,故意调笑道“夕辞怎么对着左相的背影如此表情,莫不成芳心暗许”   楚夕辞回过神,跺了跺脚口气撒娇道“皇姐就知道打趣我”   “你是本宫妹妹,本宫自然要为你打算”   楚夕辞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里闪过恨意“不说这个,前些日子听闻皇姐受伤,夕辞很担心,如今见皇姐无恙,夕辞才放下心”   楚卿离感动,掖了掖对方的领子,关心道“本宫没事,难得你有这份心思,这么冷的天你还是快些回宫,等有了闲,本宫就去桂阳宫看你”   独自走在这条走了将近二十年的皇宫道路上,景色依旧,有寒风袭来突生了些惆怅。远处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好似承袭了经年的冰雪,带着满身的风华。   楚卿离说不明此刻心里的感觉,感动还是其他“你怎么来了”   十三看了眼冻得脸色发青的楚卿离,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她“随便走走”   随便来皇宫走走?楚卿离不揭穿她蹩脚的谎言,伸手勾起对方被暖炉烘的温暖的手掌“十三,我们定个君子约定如何”   十三不懂她又搞什么鬼“什么约定”   “赌你一定爱上我”   十三脚步一顿,忽略心底的异样,讽刺道“为什么不是你爱上我”   楚卿离笑得有些怪异“半年为约,赌输的人献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如何”   “那你输定了”   “是吗?”   十三也不知怎么竟会应下对方如此无厘头的赌约,不过也好,她本就是杀手,那些世俗的情爱注定也是与她无关的,等到半年后,就该有所了断了。看着手心褐色的丹药,面无表情的咽下,皇宫之行,不过是同右相移花接木的一场游戏,游戏的最后不知淘汰掉的会是哪方。   初春的阳光略微柔和些,楚卿离躺在院子的躺椅上,好不自在。   十三看着一脸惬意的楚卿离嗤之以鼻“长公主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好似一点也不在意这大楚的天下”   楚卿离轻轻摇晃着的动作停下,颇有些漫不经心“十三在担心什么”   “自然是担忧自己未来是否要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十三大可放心,有本宫在的地方就是你安身立命之所,只是”楚卿离站起身朝着十三靠近,直到彼此间的气息喷薄在对方脸上的距离方才停下,目光如炬“十三的心可曾放在本宫这儿”   不知是太过亲密的距离还是对方口气中的魅惑,十三不适的后退一步“长公主说笑了,十三现在不正是你的人吗”   楚卿离笑得有些黠促“不,这样还不算”手有些不安分的摸着对方并不宽阔的背,太过冷清的人不知道在情动之时又是怎样,楚卿离隐隐期待,但是她并不着急,她要等她心甘情愿的伏在她身下,任她采拮。“十三真的不懂吗”   腰带被挑开,十三不可抑制的眉头一跳“长公主殿下别忘了你的约定”   继续吃豆腐的手猛地停下,君子约定第一条,不得对对方动手动脚,当然这只针对楚卿离。楚卿离意兴阑珊的白了十三一眼,很是哀怨,这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十三见对方发黑的脸,轻轻勾了勾嘴角,看长公主吃瘪的样子实在心情愉悦。 第8章 第八章   “什么?殿下要南行”   楚卿离瞥了眼大惊失色的云济舟,慢条斯理道“兰循一直是本宫心头之患,若不彻底除去,本宫寝食难安,所以,本宫意欲开战”   云济舟面色沉重,道“眼下局势,如果真要开战,恐胜算微小”   “所以,本宫才决定南行,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可是,殿下去岂不落入虎口,兰循本就对殿下心存异心,若让他得知,殿下又怎能全身而退”   “本宫既去自然是有脱身之策,如今时机未到,他们还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帝都这边就劳烦济舟多多帮衬着阳儿,有你在,本宫南行才能无后顾之忧”   被如此信任,云济舟很是感动,看着楚卿离一脸坚定,自然晓得她既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殿下此去,需多少时日”   “至少月余”   “那臣让若愚随行”   瞧着对方一脸毋庸置疑的模样,楚卿离也不好再拒绝,只是调笑道“济舟可真是我大楚不可多得的好男儿,不知多少姑娘芳心暗许,不知济舟可有心仪的人”   话题突然转到这,云济舟接的有些措手不及,看楚卿离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差点就说出多年夙愿“殿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一向温文尔雅的人脸色通红,好像被人揭穿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楚卿离一下起了兴致“看济舟这幅模样,显然是有了意中人,亏本宫一向与济舟交好,竟不知此等大事,还是济舟有意瞒之”   墙角处的人似乎也心生好奇,站在那里静静听着,手中的绢帕被紧紧握住,昭示出主人的紧张焦虑。   云济舟有些苦涩的笑笑“臣确有心仪之人,只是那人却不知济舟心意”   “奥,竟是如此,不知本宫可识得那位佳人?”   云济舟突然紧紧盯着楚卿离,炽热的目光让楚卿离隐约察觉出什么,定睛一看,那目光又变的澄澈。   “不管那人心意如何,济舟都决定用尽此生守护,绝无二心”掷地有声的誓言倒让楚卿离没法把原本的意图袒露,不由可惜。   墙角处的身影颤抖着,强自压抑着哭声转身离去,刚才云济舟的眼神她在旁边瞧的分明,□□裸的爱慕之情,可是对方却是楚卿离。又是楚卿离,楚夕辞狠狠撕扯着娟帕,眼中渗出恶毒。   不日,宫中传出消息,长公主前往护国寺与明衍大师求经问道,求大楚安康。   十三看着斜靠在软轿中的楚卿离,一身紫色的男子华服显得丰神俊逸,本就绝色的容颜此刻更是邪魅。   “长公主怎么突然要去护国寺了?”   楚卿离品了一口水晶杯中的果酒,甘甜涩口,极是美味“谁说本宫要去护国寺了,春深难耐,本宫是要去南边看风景”   十三脸色一僵,显然不信对方糊弄的回答,略一思考,就将楚卿离的念头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殿下这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楚卿离放在口边的酒盏挪开,低声轻笑“十三可真是深得本宫心意,那你可知本宫此次还有什么目的”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十三不解,难不成长公主真打算沿途看风景?   楚卿离看到十三的疑惑,心里叹了声木头,拉过一旁的人,轻轻吻上那凉薄的唇,趁着对方呆愣,舌尖挑开那紧紧闭着的牙关,挑逗着对方生硬的小舌,将口中的果酒渡了过去,事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动作撩人。“十三现在可知了”   十三脸色通红,有些狼狈的掀开轿帘,不愿再听楚卿离揶揄的笑声。   若愚听着轿中殿下愉悦的笑声有些诧异,耳边传来响动,刚一回头就见满脸通红的十三更是疑惑“十三姑娘怎么出来了”   马车驾驶着,微风拂过面颊,冰凉的触觉消退了脸上的红晕,十三定下心神,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模样“轿中闷热,出来透透气”   若愚多少也听闻了些长公主殿下与眼前人的事,何况能让长公主如此愉悦的人又岂是一般人,不好多言,就自顾驾车前行。马车并没有走官道,羊肠小道甚是崎岖,弯弯绕绕的直到日暮西垂才到了一处小镇。   楚卿离下了马车,看了眼一旁冷着脸的十三有些好笑。   三人进到客栈的时候,无疑引来一片惊呼。   见三人衣着相貌,显然是来了贵客。掌柜的甚是殷勤的接待着一行人“公子可是住店?”   楚卿离点点头,声音慵懒“麻烦掌柜的备两间上房,在准备些吃的送到我们房间”   掌柜的刚准备应下,就听到一旁清冷的声音响起“三间”   掌柜望着两人,一时不知该听谁的,瞧着箭张拔弩的氛围突然手心一沉,一腚金灿灿的金子出现在手中,掌柜的笑的合不拢嘴,大喊一声“两间上房”   晚餐不过一些家常便饭,虽说样式简单,却味道独特。早早用了膳,楚卿离坐在床边看着窗前站的笔直的十三,揶揄笑道“十三难不成要在窗前站一夜不成?”   十三放在窗台的手顿了下,月亮挂在半空,无风无云,庭院中的几棵不知道品种的树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影子“你睡罢,我在外边守着”说话间,便要朝门外走去。   楚卿离脸色一黑“十三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走在门栏处的脚步停下,十三突然回过头紧紧盯着楚卿离那张不怀好意的脸,目光带着审视,心里在盘算着对方话语中的可信度,静默几秒后,好似做下决定。择步回到床边,解开白色的腰带,褪下外衫,动作缓慢撩人,最起码在楚卿离眼里是这样的,就在楚卿离感叹木头终于开窍的时候,十三目不斜视的跨过她躺在里侧,闭上眼睛,这是,睡了?   楚卿离脸上的妩媚表情开始僵硬,龟裂,不可置信,难道她堂堂大楚长公主,身份尊贵还有着绝美容貌,无双气质的长公主在这块木头眼中竟毫无吸引力?楚卿离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不甘心的叫了声十三的名字,没有回应,再叫,还是一片寂静。   十三像是早已入睡,那张平日里清冷的脸此刻闭上眼睛多了些不曾见到的柔和,五官精致的好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完美艺术品,让人见之上瘾。   胸腔处的跳动声开始加快,楚卿离有些迷恋的看着躺在身侧的佳人,心随意动,指尖接触到的是紧紧抿着的薄唇,低于常人的体温。   闭着眼睛的十三感觉到那不安分的手慢慢从自己的脸颊划过,肌肤相触带起一片灼热,无法再装作熟睡,睁开眼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一瞬间差点被里面望不到底的漩涡给吸引进去。突然的对视让楚卿离有些被撞破好事的尴尬,故作轻松道“夜深了,这就寝了吧” 第9章 第九章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南方多水,又加上刚好梅雨季,恐绵绵不绝的雨势耽搁前行的道路,两日前,趁天色正好就改了水路,此刻便到了江南之地。   身边的几个婢女跟随着乔装的“朝乐长公主”去了护国寺,此刻身边不过就只有十三和若愚二人。   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潮湿的空气让人烦闷,扭头见十三神色如常,好似习惯这边的气候“十三来过南方”肯定的语气,十三也没想否认“是”   “你可喜欢南方?”   诧异楚卿离竟然问这个问题,而不是追问她来南方作何,思量片刻,很是诚恳道“我更喜欢北方”   楚卿离突然坏笑的凑近十三“十三喜欢北方,莫不是因为北方有我”   托着桌角的手轻颤一下,楚卿离不肯罢休半抱着十三,语气调侃“是与不是?”   两人直视着,距离微末,看着十三苍白的薄唇,又生出亲薄的心思,气息萦绕在鼻尖,唇轻轻点了下,欲罢不能欲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门外传来响动,推门而入的若愚,衣摆处被雨水打湿,看着窗前姿势暧昧的两人,自然知晓自己打扰了长公主殿下的好事,见楚卿离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凌迟的模样,若愚胆颤的退了一步,硬着头皮道“公...公子,住所找到了”   夜朗星疏,别于南方的雨季,北方还是微微凉的干燥。   一道黑色的影子越过护国寺的庙墙,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后院禅房,躲在柱子后看着前面巡夜的僧侣走过,用匕首挑开门栓,不大的动静并没有吵醒熟睡的人。直到冰冷的匕首贴在脖间,小荷才被惊醒,暗夜里一身黑衣的蒙面人,眼神凶狠的看着她,正要尖叫出声,就被一只手扼住了下巴,小荷身子一颤。黑衣人把匕首又贴近几分,沙哑的声音在这暗夜里更加阴森“说,楚卿离在哪个房间”小荷继续颤抖着,却不做回答,黑衣人眼神凶狠,抬手在她腿上刺了一刀。剧痛差点昏厥,小荷实在受不了对方的如此折磨,颤颤巍巍的伸手指了指右边,黑衣人满意的冷笑一声,匕首划过。   一路向右边掠去,房间同样是黑着的,黑衣人躲在走廊的横梁上,蘸了口唾沫捅破薄薄的窗纸,待瞧见里面的景象后低沉的笑笑,同样用匕首挑开门栓,黑衣人轻手轻脚的走在“楚卿离”床边,看着熟睡着的人,用力刺下去,刀尖好像被什么阻碍,黑衣人惊觉不妙,连忙撤出。   床上的人突然跳起,拿剑反刺,黑衣人慌忙躲避“你不是楚卿离”   女子冷哼一声“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黑衣人知晓自己中计,不再恋战,过了几招后跳出窗外,女子正要追出去,突然传来“阿弥陀佛”   女子止住脚步不解的看着明衍大师“大师,为何要放那黑衣人离去?”   明衍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姑娘,贫僧只是遵照殿下的意思,何况不放他走,又怎引出这幕后之人”   楚夕辞在宫里来回踱步,不知事情办得如何,心下焦虑。一身绿色丫鬟装的人快步走来,楚夕辞定下脚步,遣退了身边的人,看着跪在身前的人急忙迎上去“可得手了?”   丫鬟一脸慎重的摇摇头,楚夕辞原本侥幸的心理破碎,倒退几步,声线压抑的变形“怎会,到底怎么回事”   丫鬟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公主,早上奴婢出去找那人打探,他说...说长公主根本不在护国寺,护国寺那个是假冒的,昨日他中计,今日怕被人盯着,所以才偷偷给了奴婢消息,并未见着面”   楚夕辞听闻,眉头一皱“她不在护国寺?”   “千真万确”   楚夕辞焦急的绞着手中的娟帕,一时捋不清头绪,忽的,眼中一亮“本宫怎么没想到,楚卿离这是掩人耳目,说着去护国寺,实则定是往南方去了,如今这情形也唯有南方才会让她如此心焦,想不到她楚卿离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万一被那狼子野心的异姓王得知,不知我那皇姐还有没有命回来”楚夕辞恶狠狠地笑着“听闻南方有一杀手阁,本宫这次要做万全的准备,定要她有去无回”   在南方多少也要呆些时日,所以直接在这边租下一个不大的院落,地方算不上偏僻,可也安静。距兰循的王府也只千里,快马加鞭就一日的时间,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对于此行的目的倒是很合适。重要的是楚卿离和十三的房间是相对的,每日推开房门,总能看见对方的身形,对此,楚卿离很是满意。   晨起,袅袅琴声相伴,楚卿离拿着佩剑在院中习武,挽出的剑花好似行云流水,凌厉悦目。斜眼看着一旁的人,青丝未束,柔顺的披散在肩头,清冷的面容似乎愉悦,罕见的带了些柔和,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弄着琴弦,像一幅仕女画。心又不由的加速跳动,女子抬头轻轻蹙了她一眼,楚卿离敛下眉目,拿剑在梨树旁飞快的划过。徒留满树雨水滴落。   南方民风淳朴,别于北方粗犷豪迈,水业丝绸广布,青瓷玉器众多。若论富裕,堪堪排其次,可若论练兵军事,北方又略胜一筹。两者相抵,真要开战也只五分胜算。可兰循绝非一般人,不然父皇当年也不会礼贤下士恳求他辅佐朝政,虽然不知他为何答应,想来与母后少不了关系。摸不清敌方行事作风,如此便又败了一分。想到此,楚卿离放下手中的佩剑,勾起一抹笑意“十三来过此地,可知这边有何好玩的地方”   十三止住动作,瞧着楚卿离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沉思片刻“江南三月好似有场诗会”   “诗会?”楚卿离一下起了兴致“素闻南方才子佳人喜好这些舞文弄墨的场所,想必很是热闹了”   十三抬手挑起一根琴弦“嗡”的一声,百转千回。“南北所有的才子慕名而来,自然热闹”   “如此我定要去见识见识了”   十三微微皱眉“人多眼杂,不知会碰到什么人,殿下不怕暴露了身份,引来麻烦吗”   闻言,楚卿离却是笑得更欢了“十三可是在担心我?”   十三脸色一僵,有些生硬的开口“莫要自作多情,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是吗”楚卿离走在十三背后,双手覆上对方修长白皙的双手,带动着轻轻在琴弦上拨弄,呼吸交缠“十三心底怕是早有了我,你动情了”   手下突然用力,指尖被琴弦划破,渗出血珠,十三强自镇定“殿下说笑了,若真是动情,恐怕也是你在我先,既然殿下如此说,可是殿下早已对我暗生情愫?”被反将一军,楚卿离一愣,愉悦的笑出了声“我心一向悦你” 第10章 第十章   江南诗会,声势浩大,各方才子陆续赶来,也有同楚卿离一般前来凑热闹的,一时间人潮拥挤,比之科举尤过之无不及。   人头攒动,楚卿离下意识的拉起一旁人冰凉的手,护在前面慢慢移着步子。带着温暖的掌心接触,十三看了眼前面挣扎着前行的人,涌起一股别样的情愫,紧了紧被握住的手,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诗会共有三日,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第一天,现下不过是第二日的光景,没想到人还是这么多,看来这江南诗会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这诗会是供大家风月的场所还是兰循招揽人心的手段。   有若愚在前方开道,择了条人群较为稀疏的空,很快楚卿离一行人就挤在了最前面。   诗会进行的如火如荼,已至白热化的阶段。从人群中得知,这次诗会的题目不复往昔命题,而是必须把南北,古今,日暮晨曦,江山更替全部写进去,包罗万象却又不起冲突,如此作一首词。   参与诗会的人现在各个焦头烂额,若分开来写不过易事,可全部写进去不起冲突就有些难了,何况还事关江山,稍有疏忽就是大不敬。   楚卿离心下好笑,这兰循摆明是要公然挑衅,江山更替,能者自然居之。他这番做法显然是要搅乱民心,让她先失了民心。这兰循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不废一兵一卒就要她顺应民意,退位让贤。   “哼,大楚江山岂容尔等妄论”若愚在旁最先存不住气,恼怒出声。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身黑衣的俊秀男子面色微愠。身边的两人更是天人之姿,不由晃神。   “公子可不要乱说,我等怎敢议论江山,不过是诗会所需罢了”   若愚口气不善,压抑着怒火反问“区区一个诗会也敢以江山为题,你们不怕出言不逊遭来杀身之祸吗”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底气不足,也不敢再多说,气氛一下变得沉重。   “公子何必如此动怒”一身青衣的年轻男子缓缓走出,相貌普通,可是一双眼睛像是利剑一般凌厉,显得格格不入。   男子朝着楚卿离他们看去,顿了一下微微点头,笑道“这诗会本就是消遣的风月场所,来者皆畅所欲言,况且江山更替本就是自然伦常,又怎会出言不逊”   找了台阶下,众人纷纷附和。   若愚正要说什么,却被拦住。楚卿离看着青衣男子,回了个江湖的礼节,这才开口“公子所言甚是有理,这本就是诗会的一个题目,我等自然也不会当真,江山更替这等大事,我等又怎可轻言,怕是众位也不过是想要一个盛世年间罢了”楚卿离三言两语说中人心,既没驳了对方的面子又替当今的朝廷夺回了人心,可谓漂亮的回击。   青衣人愣了一下,大笑出声“公子能人也,不知公子能否作出这首词”   目光全部投向楚卿离,楚卿离敛目沉思,没看到身旁十三清冷面色中的凝重。   须臾,楚卿离向前迈出一步,环顾四周,朱唇轻启“朝来北国暮西辞,昼古别今,千秋盛,雁南归,道是寒暑客,一江春水南北流,兴衰迟渡,佳人几何,若盼吾心悠悠,诚悦十三,勿相离”   音落,静寂许久,突然在人群中响起一声妙哉,掌声雷动。   楚卿离直直的看着十三,眼神深邃。十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头一次不敢去面对那如同深渊般的瞳孔,心底在挣扎呼啸,好像有什么要破口而出。   一道犀利的目光从另一侧袭来,十三惊觉回神,偏头看着青衣人一脸笑意的看着她,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恢复淡然的模样,十三直面楚卿离探来的目光,无悲无喜。   楚卿离试图在她眼里找出一些欣喜或是动情的神色,然而对上的依旧是漫天的积雪,冰冷彻骨。好似刚刚瞬间的慌乱只是错觉。楚卿离有些失望的回过头看着青衣人,语气沉重“我这可算对出”   青衣人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前无古人,旷古绝今,在下心悦诚服,想必众位然也”   楚卿离点点头,有些失魂落魄的向外走去,若愚瞧出她的不对,慌忙跟上去,人群突然骤乱,前方的人影一下没了踪迹。“公子,公子”若愚急急的大叫,人声鼎沸,随即被淹没。施展轻功跳跃在亭楼上,俯瞰下方,却没见着熟悉的身形。   十三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见她背影萧瑟,和那名动天下的长公主姿态相差甚远,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心下动容。   脚步止住,楚卿离站在那里没有回头,只是口气十分淡薄“你跟着我作甚”   十三没有答话,也停在不远处不再前行,明明几步之远,却好似千里相隔。   终归还是楚卿离败下阵来,回头看着白衣纤尘的人神色冰冷。“十三,有时候我都在想你到底有没有心”   笔直的身子微微颤抖,冰冷的神色也好似龟裂“该回去了”   楚卿离脸一黑,转身继续前去。   “小心”利器破空而来,十三施展轻功,环住楚卿离的腰际向后退去,抽出软剑打落暗器,眼神冷冽的看着远处。楚卿离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对方冰冷的下巴,徒然生出一丝不符合此刻的愉悦。   天色渐渐阴沉,雨骤然落下。看着四周的环境十三皱了皱眉头,被树林包围,看来她们是进了迷阵了。   沉下眼眸,拉起楚卿离的手,低声道“跟着我走”   迷阵是通过五行八卦排列的,想要破阵就只能找到通关口。此阵生阴极,往东去便能够破解,可是阴阳交合逆转,正生负,负生正,逆行而之。所以西边一定才是真正的出口。一路西去,果真走出了迷林。   雨越下越大,十三看着被雨水打湿的楚卿离脸色发白,唇也冻得发紫,抬手触上她的背部,缓缓输入内力。   周身刹那变得温暖,楚卿离一眨不眨的看着十三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恐怕有人不让我们离开了”   说罢,侧身见不远处一身黑衣的男子,男子手中拿着一把勾状的武器,走在十丈远的地方停下“在下杀手阁无常,有人买楚卿离的命,无关人等可让开”   楚卿离冷笑一声“世人皆知杀手阁中十二人,老五无常一柄缺月杀人无形,能请你来想必花了大价钱吧”   “十万两黄金,的确不少”   “本宫的命可真是值钱”楚卿离讽刺道“既然你要的是本宫的命,那就放本宫身边的人离开”   十三平静的看着楚卿离好似早就料到她会这般说,只是一颗心仍旧翻起滔天巨浪。   无常略带无意的看了十三一眼,肯定道“那是自然,杀手自有杀手的规矩”   “这便好”楚卿离看着一旁的十三,伸手撩开她脸上被雨水粘着的发丝“十三,我到底还是没能听到你的回答,你走吧”说着就要夺去她手中的剑,欲要与无常拼个你死我活。   看出她的心思,十□□推她在树上,握着软剑的右手更加用力,雨水模糊了视线,十三的声音带着些沙哑“你不是他对手”说着,抬手轻点了她的穴道,在她暴怒的眼神中迎着无常而去。   无常显然诧异十三的做法,想了想,又觉得理所当然“既然你非要淌这趟浑水,那就别怪我杀手阁滥杀无辜了,接招吧”   缺月向十三袭来,快到身前的时候,十三才拿剑横在身前拦住,退后几步猛然发力横劈一刀,无常向后翻了个跟斗拿住回旋的缺月,力度震得虎口发麻,邪笑一声,面上是止不住的兴奋。   两人招式更加快速,楚卿离只能看到偶尔两人交缠的身形,心底除了担忧还有些别的情绪。   无常抵住十三的软剑,背对着楚卿离这才悄声开口“十三,主子让我给你带话”   十三一下看向无常,目光带着询问。   “主子说,你做的很好,他已经知道你和楚卿离的事了”   十三低下头,心里涌起悲痛“主人可还说什么”   收回剑式,无常在手中将缺月转了个圈,十三假意向后退去。   “主子说,不要忘了自己的任务,楚卿离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我知道”   无常看她一副不甚上心的模样有些焦急“你不会真被楚卿离给迷了心智了吧”   十三拿剑的手一抖,险些蹭到刀尖上,“自然不是,我知晓自己的身份”   无常还是不怎么相信,末了叹了口气“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就好,还有,大楚的二公主必要的时候可以稍加利用”   闻言,十三不解的问道“楚夕辞”   “这次就是她下的单子买楚卿离的命”   十三暗自记下,心里起了杀意。   两人依旧在半空搏斗,突然形势急转而下,十三吐了一口血向后退去,身上被划开许多道口子。   无常使给十三一个眼色,拿刀狠狠朝她劈去,楚卿离见此,原本混乱的思绪突然慌乱起来,情急之下硬是冲开穴道,大喊出声“十三”   那边传来楚卿离凄厉的叫喊声,十三慌忙望去,原本可以避开的一招硬是用后背生生接住,十三虚晃一下,踉跄的前行几步,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楚卿离接住十三摇摇欲坠的身子,看着那道长的把整个后背劈开的伤痕,颤抖的开口“十三,你还好吗”   十三看着一脸紧张悲痛的楚卿离,轻轻勾起一抹笑,或许真的可以试试呢。   雨水冲刷着,地面一片猩红。   无常愣了一下,下手重了,眼下的情形可不太好收场。调起内力,无常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朝着楚卿离大声道“今日就放过你们,下次可不会这么好运了”运气轻功,顷刻间就没了影子。   楚卿离抱着十三,手却不敢触上她的背,只是一直哀求着“十三,你撑住,我带你离开,你一定会没事的”   雨并没有停,道路泥泞,楚卿离扶着十三小心翼翼的走着,心更是焦急,十三靠在楚卿离怀里,眼前晕眩,脸色像白纸一样,本就冰冷的体温,现在就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雨水灌入,后背伤口流出的血更加淡,隐约带着不寻常的异香。   楚卿离一边寻着可以出口的道路,一边时刻观察着十三的面色,见她眼睑慢慢阖上,只觉的一颗心被狠狠揪住,无法呼吸“十三”   听到声音,十三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楚卿离微微放心,可是在这样下去,难免真的出什么事。   路越发难走了,十三步履沉重,身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突然,楚卿离脚下一滑,十三感受到下拽的牵引力,不假思索的叫出声“卿离”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隔三天更新一次》-《 第11章 第十一章   完全被十三护在怀里,楚卿离并没有伤着哪里,一身紫色的衣服像是从泥坑里出来,哪里还有半分尊贵的影子。十三自不必多说,血和泥巴已经完全黏在了一起,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常泱正在准备晚膳的时候,两个泥人突然闯入,吓了她一大跳,只见一披头散发的泥人身上背着另一个此刻分不清男女的人,明明是请求的语气可偏偏带着些不可抗拒的威严“救她”然后华丽的倒地。   这边,跟丢了长公主的若愚只觉得自己的小命随时不保。眼下局势又不可太过张扬,稍有半丝松懈,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人难免会夸大其词,在搅起一波风浪。何况,依照左相的作风,在暗处随行的暗卫绝不在少数,现下并没有什么动作,想必也是长公主授意,如此自然是无事的,若自己按捺不住,反倒坏了长公主的计谋。   想到此,若愚松了口气,自己只需要配合好长公主,其他的,无需多虑。   淋了雨,又经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好在楚卿离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受了寒,发热而已。   不知昏睡了多久,张开眼看着四周清雅的环境一时间怔住,脑袋里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支起身子扶额缓了缓胀痛的神经。突然,好似想到什么一般,掀开薄被就要朝外跑去。脚腕处传来一阵刺痛,一时不察就要跌倒在地。   一双有力的手紧紧的抓住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一把,免去了她跌倒的厄运。   楚卿离抬头看着眼前陌生的清秀女子,疑惑片刻又一瞬清明,口气迫切道“十三呢?”   口气端的是咄咄逼人,常泱不满的皱皱眉,松开怀抱着她的手,轻哼一声道“十三?那个背上受伤的女子?”   “她怎样了”   “有我在,自然无事”   楚卿离这才放下心,转眼看着一脸桀骜的女子,微微点头,态度万分真诚“多谢姑娘”   常泱坏笑一声,看着穿着自己白色袭衣的女子,状似不满道“我救了你们二人,你便只与我说四个字?”   “姑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自当满足”脚下还是一阵阵的刺痛,怕是滚下山崖时扭伤了脚腕,即便落得如斯境地,可高贵如楚卿离自不会折了她满身的骄傲。   常泱看她眼中的轻蔑,错愕一下笑出声来“好了,不与你开玩笑,在下常泱,救人本就是在下的职责,何况你二人不请自来,我自然没有不救的道理”顿了顿,又开口道“那位十三姑娘受伤很重,但在我眼里自然也不算什么,只是...”想到自己所探出的脉搏,不自禁锁紧眉头。   瞧她欲言又止又一副慎重的模样,楚卿离刚刚放下的心又高高吊起来“只是什么?”   常泱沉思片刻,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她背上的伤若是不好好处理怕是会留下疤痕,好在我这里刚好有祛疤的良药,如此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楚卿离愣了一下,想到她那道贯彻背部的伤痕,垂下眼眸,手扶着一旁的木质墙壁,好似叹出一口气,幽幽道“那疤,就不要祛了”   雨接连下了三日,楚卿离服下常泱配制的药,第二日便好透彻。十三却是在天际放晴的那一刻才醒来。   再次见到那双清冷如月华的瞳孔,楚卿离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十三,你终于醒了”   十三的脸色很是苍白,在梦里她仿佛见到了大片的红色花朵,开的绝艳,像是燎原之火,顷刻间吞噬了所有。听着一旁带着些怨气的声音,莫名的那些恐惧消散。勉强牵起一抹微笑,声音轻不可闻“卿离”   听到十三吐出的两个字眼,楚卿离错愕的僵住身子,好似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脸色难看起来,自动忽略掉那两个字带来的异样,依旧是素惯的模样“现在感觉如何了?”   十三抿了抿干涩的唇角,手肘撑着床榻想要坐起身来。   知晓她的意图,楚卿离伸手环抱着她的腰间,带她起身,坐在一旁端起手中的汤药想要喂她服下。   十三看着她的动作,心中苦涩“我自己来吧”   权当没听到十三的话,楚卿离拿着勺子舀起药凑到对方嘴边,眼神灼灼,不容置疑。   犹豫片刻,还是低头饮下。楚卿离这才满意一笑。   直到一碗药全部喝下,俩人只字未言。楚卿离放下药碗,看着十三脸色似乎好些。皱眉不满道“以后不可这样了”   十三不晓她话里的意思,疑惑的看着她。   “你说我不是那无常的对手,你自己可有捞得好处,万一...”   十三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开口,一字一字清晰的进入自己的脑海中“我并无大碍,何况逼走了无常这难道算不得好处?”   “那你可知自己差点没命”显然,楚卿离已经暴怒,尤其是见她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更是说不出的气郁。   “当初你救我,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没命?”   楚卿离一愣,她知晓十三口中所言是指那日自己救她而中毒的事,讶异她拿这个说事,楚卿离犹疑片刻“我和你说过,那时我只是...情难自禁罢”   十三凄然一笑“那我便也是这般,情难自禁”   “你何必故意与我作对”   “我...并无”   看着十三低眉敛目的模样,楚卿离心中像是一只快要发狂的狮子,但是情绪却无处宣泄,所有的抗衡像是击打在一团软糯的棉花上,毫无气力。   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楚卿离心情烦躁起来,利落的起身离开。   刚好与进门的常泱相遇,常泱见她面色不佳,正要开口相问,就见她气急败坏的擦肩而过,只留给她一个紧绷的背影。   常泱灿灿的冷哼一声,听到里面微弱的咳嗽声沉下脸色。   两人对视间,氛围很是怪异。一个充满敌意,一个却是不加遮拦的杀意。   常泱双手抱胸,好以整瑕的看着对面恨不能将她杀之而后快的人,口气也不怎么和善“怎么,我救了你,你这般可是要杀我灭口?”   十三半坐在床榻上,冷眼看她“知晓了不该知道的事,自然得付出些代价”   “中了囚蛊的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快速的闪到跟前。常泱看着攥在脖间苍白修长的手指,一时心惊。   许久,也不见她接下来的动作。   常泱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她赌对了。   保持那个动作许久,十三又慢慢收回僵硬的手指“你救了我二人,这次便放过你,但,若你泄露分毫,休怪我不留情面”   常泱瘫坐在椅子上,脊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勉强笑道“我这算因祸得福?”   十三不做声,回到床边,一番动作下来,背后又隐隐作痛起来,缺月的伤可不似别的,愈合速度极慢,能在短短几日恢复到现在的样子,可见眼前的人医术精湛。   十三掩饰的极好,若非常泱天生异于常人的敏锐,很难察觉她轻微的颤抖。   想到最初为她处理伤口时,瘦弱白皙的脊背上一道从右肩横贯至左腰处的狰狞伤口,破败,残缺,更是惊心动魄。若疤痕一直随她,常泱不禁惋惜。此刻见她清冷的面容心里突生些异样,情不自禁的开口道“你...那蛊好似已经尝过你的血,你该注意些,若再有几次,怕是解药也无济”   “不劳挂心,我惜命的很” 第12章 第十二章   自那日与楚卿离不欢而散,两人间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障碍,谁也没有打破。   气氛低迷,难过的却是常泱这个中间人。她隐约在二人间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不过,别人的事她一向不喜欢多管,尤其是这种私事。   此番变故,于楚卿离而言好像并无什么所谓,倒像是忙里偷闲难得的体验一把隐世生活。竟提起兴致同常泱一起上山采药。   她身份尊贵,常泱自然看出,虽不能猜的准确,但皇亲国戚总是沾点边的。   “你真要去?”常泱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自然”楚卿离放下手中随处拿来的医书,肯定的回答。   常泱倒不是介意她身份来历,不管什么天王老子到她这都一概同论。她担心的只是怕这位看上去不识草木的人添乱而已。   犹豫再三,常泱豁出去般点头应下。   楚卿离狡黠一笑,状似不经意瞥了眼不远处擦拭剑身的十三,见她一副专心致志完全不理会这边的模样,咬了咬牙,愤然离开。   采药的地方离的并不远,中间只隔着一座山头而已。   楚卿离穿着常泱的一套旧衣,青色的斜襟开口紧袖衫,衣摆处是犹如泼墨晕染的翠竹,越发衬的她长身玉立,顾盼神姿。常泱身着一袭蓝色湖裙,不似襦裙繁琐,层层交叠,这裙下摆好似特意修剪过,精干利索倒也没失了女装的柔美,极为罕见。   此刻见她背上背着用荆棘编织的篓子,愈发一副不理世事的淡雅。平白生出一丝艳羡之意。   常泱用手提了提肩上的篓子,还是觉得这身穿着不如男装便利,奈何这两位不速之客已然把可换洗的衣物都蹭走了。偏头见身边人俊秀儒雅的模样,这普通的衣物此刻也多了丝华贵的气质,心中有些忿忿不平。   路途还有些,两人独自走着不发一言免不得尴尬,常泱挑挑眉只好先起了个头“楚清,你,和十三是什么关系?”   楚卿离一愣,看她走着额头冒出一层薄汗,好一番思考才说道“十三是我家内人”   常泱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听着楚卿离似有似无的轻笑声,冷哼一声大步前去。真是的,这人口中没一句真话。   不消片刻,便是来到了地方,常泱自一块巨石后面摘下一颗泛白的草,交与楚卿离,交代道“这草名为灰秸,可镇痛止血,这药好认些,你便负责这”   楚卿离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接过对方递来的药草,仔细研究片刻,点头道“好,我知晓了”   “还有,你最好不要乱跑,这地方生的乱七八糟的药草极多,若是你不小心碰着什么,我可不管”   楚卿离抿唇轻笑,见她清秀的面庞一副不满的模样,只好再次点头道“好,常大夫,我晓得,定不会离你半步的”   听到她调笑的称呼,常泱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嗯了一声便转身寻找药草去了。   楚卿离果真半步不离,眼见周围罕见的草木,心下惊叹,兴致高涨,之前心里的一些郁结恍惚消散不少。   楚卿离没生事,常泱这里自然轻松不少,脚步生风快速的往前走着,忽然看到远处高峭的半山腰一颗猩红色的花开的仿若火焰,灼灼绚烂。   常泱激动的指着那棵花,身子好似都开始颤抖,话也不太利索了“是...是夙阳花,没想到,竟然在此见到,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这花,很特别?”楚卿离不解的看着常泱的反应。   “怎一个特别说得”常泱迫不及待的朝前走着,边解释道“夙阳花可生白骨,造血肉,塑筋脉,直白来说可使死人复生,活人长命”   楚卿离惊住“竟有这等功效,当真奇妙”   说话间,两人走至山崖下,方才从高处看,只觉此花不过在半山腰的距离,现在到了山脚却知这花竟生在接近云端处,此刻根本看不到踪迹,也亏得今日绕了远路,否则怎会见到,真是冥冥天助。   望着几乎光滑的山体,常泱心中迫切又望而止步,不甘的拿着药锄在山壁上凿了两下,落下的灰土竟是褐色的,常泱见之,更是心寒“没想到夙阳花竟生长在褐岩上,亏我还想着在山上凿开洞,借势登山,真是可笑”   楚卿离打量着不太寻常的山崖,仰头看了看夙阳花开的地方,离地足有千尺,她有轻功傍身,若能借助外力也是有可能的“这花我应该可以摘下”   闻言,常泱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卿离,口气急切“当真?”   楚卿离微微皱眉,不忍打破对方的希冀“我多少会些轻功,这褐岩虽坚固,可勉强刺入也不是难事,如此借外力,千尺应不为难事”   常泱明显动心,又想到什么,为难道“我怎能让你置于危险,叫我如何安心”   “你救了十三,这恩便受的”   “医者仁心,自然不会不救”   “既如此,就莫要多说了,再耽搁,天就迟了”   常泱不再多言,递与楚卿离随身的药锄,见她施展轻功,一跃而起,心不由担忧。   山崖平坦,没有凸出或者凹进去的地方落脚,药锄勉强刺入崖壁分毫,整个人像是挂在高空,情势险峻。   常泱在下方焦急的望着楚卿离上去的地方,也不知她到了何等高度,此刻连个人影也见不到。   越至高处,崖壁越坚硬,药锄经受撞击,已经多了不少豁口,楚卿离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悬挂在半空看了眼脚下,一片白色的薄雾,抬头见高处还没有夙阳花的踪迹,只得继续向上攀岩,透出薄雾,整个人好似到了云中仙境,缭绕无距。忽而红光一闪,夙阳花竟生在斜方处,楚卿离紧了紧手中的药锄,奋力一跃,将其凿在夙阳花下方,药锄已经开始摇晃,有细碎的岩石屑稀稀拉拉的落下,落在眼中,微微灼热的感觉,下意识的闭眼消去不适,药锄霎时松动,楚卿离随之掉落,耳畔是呼啸的山风,飒飒飒的鼓动着耳膜,脑中从未像此刻这般空白,无所忧虑。   下坠的身形止住,腰间被紧紧覆着,晃晃悠悠的停在半山腰,药锄在眼前落下,楚卿离眼中一阵灼热,不知是刚刚迷了眼还是此时此刻怀抱着自己的人。   楚卿离抬眼见十三面色发冷,眼中还有没完全收回的惊惶,即便此刻两人身居险地,心中好似也无所畏惧。抬手轻触了下她冰冷的面容,楚卿离轻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跟着来的,你不会放心我一人”   十三的面色更冷,收紧抱着楚卿离的手臂,另一只手将刺入山崖的软剑抽出,轻功一跃向上飞去,在次透过云层,恍惚间见到远处余晖照耀,分外不真实。   常泱在下边早就心惊肉跳,只见药锄从高空坠落,顷刻间折断,而楚卿离却没有下来,也不知此刻安危。顾盼而去,只见两道身形缓缓下落。常泱诧异,没能注意到心中隐约的抽痛。   十三放开楚卿离,看向常泱的目光带着愤然。   常泱心知刚才定是万分惊险,自觉歉意,看到楚卿离无事才稍稍放下忧心。   楚卿离朝常泱而去,将手中的的夙阳花交与她。   看着眼前的夙阳花,常泱的面色微妙,猩红的花映照在眼里,如妖如魅,下意识的看了眼后边的十三,常泱伸手推却“这花毕竟是你们不顾艰险摘来的,我怎可坐享其成,不如就由你们留着”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花于我们并无用处,反倒是你常大夫,说不定会有用得到它的地方”   实在是诱惑太大,再拒绝反倒显得矫情,常泱接下,小心的包起,看向楚卿离满怀感激道“今日赠花之情没齿难忘,他日若有用得到常泱的地方,在下定全力以赴”   楚卿离讪笑道“一朵花能承你份恩,我倒是不亏”   十三在后看着两人谈笑,心不知怎的不舒服。蹙了蹙眉,横在两人中间打断其对话,冷淡开口“今日怕是回不去了,最好趁早找一处休息的地方,等明日在下山”   常泱这才从得花的喜悦中走出来,看了眼天色,歉意道“今日耽搁久些,现在回去定然是迟了,好在我也有遇到这情况,不远处就有一处山洞,里面用食皆有,我们就在那休息一晚吧”   楚卿离偏头看着十三闷闷的模样,忍着笑道“好,烦你带路了”   常泱在前走着,择了条相对近些的路,拨开杂乱的枝条荆草,楚卿离在中间,十三跟在身后沉默不言,目光却是紧随着那一袭青色的背影,丝毫不曾放开,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楚卿离当然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不做反应,只是心情更加愉悦。   常泱所说的山洞近在眼前,虽说只是简陋的洞府,可里面别有一番天地,犹如隐士高人的居所,衣食用度一应俱全。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应是用木板搭建的,周围环绕了许多的篱笆草,桌子是一块天然的石头,主人应该是仔细雕琢过得,上面放着一套茶具,,靠角落还有一处土砌的灶台和一堆柴火,只是应许久不用,显得冷清。   楚卿离观察细微,赞叹道“没想到常大夫还有这番心境,这洞府恍若隔世府邸,不为外事所扰,难得难得”   十三看她真真切切的一副向往之意,心中好似掀起一番波浪,手摸上腰间环着的软剑,发起怔来。   被夸赞,常泱心中难免自豪一把,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把短刃,轻笑道“以往我来这里,都是有所准备的,不似今日这般突然,你们二人先歇息片刻,我去打些野味裹腹”   楚卿离见之,眼里流光一现“还是我与十三去吧,你在此生火做些准备,我们很快就来”   “你们...能行吗?”   “别忘了,还有十三啊”   闻言,十三看了眼两人,拿过常泱手中的短刃“我去”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常泱呆愣片刻,有些明了却又不解。   约莫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太阳便会落山,安全考虑,两人并未走太远,只在附近寻找猎物。十三身上穿着常泱唯一的一套白色布衣,同以往楚卿离给予她的天差地别,稍显粗糙的料子,但常泱应该是极为珍藏的,做工和样式都十分巧妙,宽腰带勾勒出窈窕的身形,她身姿犹如青松直立,曼妙挺秀,背影看去一副淡漠寂寥之感。   楚卿离伸手勾住她冰冷的手指,转而紧紧握住那僵硬的手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见她脸上疑惑,徐徐开口道“十三,你还不与我一个说法吗?”   十三回视她,沉默片刻道“你总叫我给你个说法,那你又是何种说法”   “难道你还不知我心意吗?我以为自己已然说的够明白了”   “你我身份终归不同,你堂堂大楚长公主,如何叫我认为你不是一时兴起”   “原来你还是不信”楚卿离几乎要发狂了,口气恶狠狠道“不管你信与不信,反正你十三我是要定了,我反倒问你,你为何不敢承认,若你心中没我,怎会替我挡下无常,又怎会在我掉落深渊时救下我。你扪心自问,难道你心中真的没有我丝毫吗?”   话语犀利,叫人无处躲藏,十三凄然一笑,似有些道不明的苦楚,反问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若有我便不会轻易舍弃你,若无我也要将这无变为有”一种独属于她的霸道散发开来,十三见她此等姿态,心开始蠢蠢欲动。   楚卿离又道“十三,可否给彼此一个机会”   即便过去许久,即便是最后被这情爱伤的体无完肤,十三始终记得那日黄昏已至,周围只是杂乱的荒草和参天的大树,晚风凉人,一身青衣粗布的长公主对她如此霸道的宣言,还有自己犹豫许久却是遵从心理轻点下头,那时她说,给我时间。接着,她见到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像个孩子一般笑着然后亲吻她,那怀抱是如此热烈,唇舌交缠又是如此炙热滚烫。以至于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发觉楚卿离看着后方冰冷的眼,还有留下的记号 第13章 第十三章   若愚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俩的关系似乎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微妙,迟钝如若愚也从两人中看出些不寻常的东西。   离别总是在所难免,楚卿离并没有告知常泱她真实的身份,只留下一句若进京可到左相府中通告,然后随着来人远去。常泱看着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摸了摸心头,好似走的并不是简单的两人,更带走了自己的一颗迷茫不定还有遗失的心。   这番出宫,直到今日已经有二十五六日的功夫,好在若愚并无将她遇刺的消息传出,一切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赶回盛京,正巧与当日所说的时日相等,她特意从护国寺的方向回来,带回了一开始分道的随从婢女。   从楚绍那里知晓了护国寺发生的事,楚卿离讽刺一笑,多少带着些凉薄“明日本宫回去,有些人怕是要失望了”   楚绍恭敬地站在下方,看向一身华贵锦服的长公主,一月未见,思之如狂“殿下,明日有何计划?”   “不,现在先不要动她,她与本宫毕竟关系非常,除掉她只是费些时日罢了”   “是”   楚卿离捏了捏额头,看着一身劲装打扮的楚绍,调笑道“一月未见,绍儿与本宫好似生分不少”   “殿下”楚绍口气有些哀怨,那日盼望着总算可以见到殿下,哪知殿下身边竟跟着那个女人,想到对方总是冰着的一张脸,她就气郁。想到这,她拍了下脑门,惊呼道“殿下,我差点忘了大事,明衍大师留了封信叫我交给你”   接过信,楚卿离看着雪白的信笺上只有一句话,万事与己自留三分,方无悔。   一早,幼帝楚阳携朝臣在宫门处迎接楚卿离,有人欢喜有人愁。   云济舟早就迫不及待,看着那顶熟悉的凤驾一步步接近,熟悉的人影恍惚就在眼前,掩在宽大袖袍间的手一阵潮湿。   终于,楚卿离以一种迫人的气息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身暗红色毓秀双层宫服,裙摆逶迤拖地,优雅庄重,勾勒出她增一分减一分则憾的完美腰身,三千青丝披散在脑后,金色的镂空步摇,点缀的恰到好处。长公主之姿,见之哗然。   “恭迎长公主回朝,长公主千岁千千岁”震耳欲聋的朝拜声响彻在承载百年岁月的皇宫上方,回声只是这万千宫宇里不甘孤寂的低吟浅唱。   即便是多么有力威严的平身二字在这无人伴其左右的繁华中也稍显落寞。   楚阳自小便伴其左右,一时分开这么久,早就按捺不住的走到楚卿离身边,其实,他很想跑过来的,只是他谨记着楚卿离的教导,时刻惦念着自己的身份“皇姐,你总算来了,阳儿好想你”   终究是小孩子心性,看着到自己胸前身高的楚阳,楚卿离的心也软了下来,拉过他软软的小手一步步回到昭和殿。   “她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楚夕辞不可置信的跌坐在椅上,低喃许久忽然发出诡异的笑声“她竟然这般命大,南行都没能要了她的命,那异姓王竟然就这么放她回来了,他明知楚卿离在他的地盘上还不动手,真是蠢材”   芷香看楚夕辞恨极,跪在下边瑟瑟发抖“公主,杀手阁那边倒是也有信传来,说是”   “是什么”楚夕辞发狠道。   “说是长公主身边有一个高手,始终不离左右”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楚夕辞冷哼一声“本宫到要看看是何方神圣,三番两次阻拦本宫的计划”   十三并没有跟随楚卿离进宫,目送他们离开后就去了留香阁,长公主回京这等大事,早在前几日就传的沸沸扬扬,何况那撵就在她窗下经过,更知道少许那人就会前来。提前备好上好的烟雨龙井,逐一翻洗茶具,浸泡,取炭火用清泉,待茶沸腾,去渣滓,徐徐倒入青蓝色的茶瓷中,掩好盖子,窗外传来响动。   言柳会心一笑,看着来人,递给热茶,方才去掩好窗扉。   十三看着她的一连贯的动作,脸上露出些微妙的情绪,拨开茶盖,静止的茶透出香薄的气息,焕如积雪,烨若春敷。   轻抿一口,茶香袭至喉间,清淡爽口,极为熟悉。   她一向喜欢品茶,却没有泡茶的心境,不知何时,这种事就由阿九替代了,一连五年。   “茶很好”十三看了眼言柳,有些意味不明的含义。   “你喜欢就行”言柳略微窘迫的笑笑,毫不避讳的看着十三的举动。   一杯茶尽,十三这才提到了此次的目的“我回南方了”   往杯里续满茶后,言柳才抬眸唏嘘到“你以为我猜不到,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认为长公主会在这时去祈祷什么太平盛世”   “我碰到千面和无常了”   言柳心里不由揪紧“怎么会碰到他们,主子不是交代你们不可碰面吗,莫非是主子又有什么指令?”   十三皱了皱眉,多出些无奈之意“千面化作诗会的评判,而无常却是杀楚卿离的”   “什么?无常怎么会在这时候动手?”   “一场戏而已,是楚夕辞下的单子”   “你们交手了?”言柳的声音忽的拔高。   十三沉默,算是应下。   “可有受伤?”言柳担忧的问道,眼睛却四处打量着十三,看她哪里有不适之处。   十三轻笑一声,隐瞒到“并无”   “当真?”   “自然不会骗你”   知晓她不忍叫自己生忧,只好不再追问“十三,只剩两月了,你那边怎样了”   十三突然沉默,露出些凄然哀痛,看的言柳心惊,见她隐忍着说道“阿九,我怕是再也对楚卿离下不去手了”   言柳摸着茶壶的手一抖,好似已经猜到什么“你,你对她...”   “我始终晓得自己的身份,即便她再如何,我心又如何,终归不敢逾越分毫,可,若叫我真的动手对她...我决计做不到”   言柳的眼眶发红,面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心中回荡的只是那句我心又如何。十三,你当真不知我对你的情意吗。   十三还是自顾说着“我拖延逶迤道给我时日,只是盼望着那日到来,她知晓我的身份,自然也就对我死心,在之后,我们便犹如夏蝉冬雪,两不相见”   两不相见,十三在心中这般告诫自己。 第14章 第十四章   处理了宫里的一些事宜,又逐个打发了探望的众臣,楚卿离这才闲下时间喝口水润喉。   云济舟在一旁静默着看她休息片刻,这才问道“殿下此行可有收获?”   楚卿离托腮思考片刻,轻笑道“收获可谓良多”   云济舟显然来了兴致,楚卿离却没打算说只是偏开话题,不言而喻。   回到府中,不出意料的看到亭中等候的人,楚卿离冷笑一声,满脸亲切的迎道“夕辞怎么来了”   楚夕辞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对方,羞涩道“皇姐一回来就一直在忙,我都没时间见到皇姐,只好不请自来,也好聊表思切”   若是以往,她定会被这花言巧语所迷惑,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动机,自然也不再报以真心“夕辞是怪本宫没去瞧你”   “不敢”楚夕辞委屈道   轻拍了下她的手,楚卿离笑道“好了,知道你的小心思,本宫那块双凤红玉送你,就当是本宫赔礼?”   “皇姐”楚夕辞面上带着喜悦,撒娇道“你就知道拿那玉唬我”   十三看着亭里的人,眼里闪过些杀意,又被很快的掩饰住,虽一瞬,仍叫楚夕辞后背发寒,下意识回头看去,不由怔住“想必这就是十三了吧!”   楚卿离早就看见她了,随即招手道“十三”   “殿下”十三走过去朝楚卿离轻轻颔首,却没正眼瞧楚夕辞。   被如此差别对待,楚夕辞心中窝火,又不能表现出来,装模作样的样子让人反感“今日总算有幸得见真人,果真妙人”   十三静立在楚卿离身侧,并不打算回她。   被如此两次三番的冷落,楚夕辞面子上实在挂不下去,隐约就要动怒。   楚卿离轻拉着她的手,带着几分黠促的笑意“十三叫本宫惯坏了,夕辞你莫要生气”   话落,十三不自禁恶寒一把,这长公主实在是太肉麻。楚夕辞尴尬的笑笑,声音带了些委屈“十三是皇姐的人,夕辞哪里敢生气”   这口气,分明还是怪罪,楚卿离心中冷笑,以前怎不觉的她这么做作呢“好了,不如今晚就留在这里用膳,也好叙叙旧”   “皇姐难得回来,应是好好休息,择日再叙”   “也好”   目送楚夕辞远去,十三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你应当提防着楚夕辞”   楚卿离眉头一挑,答非所问“十三,你该叫我什么?”   十三愣住,紧紧皱着眉头,心中万分纠结。   楚卿离逼近她,抬手触摸着她稍显僵硬的面庞,四目相对“我欢喜你叫我朝乐”   话罢,目光忽的变得轻佻起来,十三惊讶于她竟然能够将高贵妖邪两者融合的这般巧妙,就听到她口出仿若喷洒的致命□□般,叫她动弹不得,面红耳赤“若你喜欢叫殿下,本宫希望是在床榻上,或是...本宫的身下”   十三应该是头一回体会到这种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的感觉,脸颊像火烧一般灼热,目光飘忽着却是不敢直视对方。   瞧她这么敏感的反应,楚卿离心中当真是欢喜的紧,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十三这般青涩,让我有一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想到这,楚卿离心中郁闷起来,其实她不过比十三大三岁而已。   十三的手不知该往何处放,想了一下还是轻轻拥在她背上,抿了抿唇安慰道“你不是老牛”   楚卿离一怔,有些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十三你真是个呆子”   爽朗清澈的笑声回荡在盛满桃梨花的院中,那一袭华贵张扬的红色在曼妙的景色中笑的开怀,眼里像是繁星璀璨,容颜绝代芳华,似乎没什么能够资格与她比肩。她,也不过是她万千过客中的一点。十三有些痴迷的看着她,心中犹如激流动荡不安。   临近兰循约定之期,朝堂之上呈现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像是暴风雨的前奏,好似大口呼吸都能够引火上身。好在,那些寄居在暗处的幼虫并没有生事,这样,反倒叫人不安。   明德四年五月中旬,兰循的大军镇守在南北交界的旭阳关外,离那十八年之约也不过两三日而已,一场必不可免的大战迫在眉睫,蓄势待发。   两方军队对峙,压抑暴动的氛围紧绷着每个人的神经。   原本反对开战的朝臣大多是右相党羽,此刻或是战战兢兢,或是以看热闹的姿态。这些人,楚卿离一早就摸清楚了,只是凭现在的局势不便动手,凡事总需要一个可以全身而退的契机。   如今开战于她而言更是一场豪赌,赌未来大楚百年基业,赌朝堂之上绝无二心。   云济舟一早便进入书房议事,已经三四个时辰还没有动静。十三看着紧闭着的楠木大门,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楚卿离站在桌前,低头察看着地势图,黑白色的图纸上勾画了许多的圈点,手指轻点着旭阳关三字。   云济舟看她的动作也看向地图一处,似有些惋惜“旭阳关本就偏向南方,若兰循首战攻打,怕是如卵击石”   “济舟与本宫不同而谋,所以,本宫打算舍弃旭阳关”说罢,手指又指向另一处“不仅如此,本宫还要接连三城全部战败”   云济舟一惊“这是为何?”地图上,接连的属地像是一座环山的塞口,彼此密不可分,忽然想到什么,云济舟愣住,急忙道“殿下是要...”   “对”楚卿离冷笑一声“这兰循深谙孙武之策,必然能够想到本宫送与他三座城池是为所何,所以本宫要反将他一军”   “可这做法实在太过冒险,若兰循识破,恐我军溃败且再无胜算”   “济舟”楚卿离打断他的话,神色肃穆“你可知不疯魔不成活的道理,若真要用常规的办法,恐多少无辜百姓牵连其中,本宫身为这大楚长公主,守护百姓是必要的职责且决不能辜负”   云济舟被震撼住,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他想要给这孤高的女子一个依靠,免去她承接的所有风雨,涩然道“那殿下可有让兰循中计的把握?”   楚卿离偏头看向窗扉,一条细小的阳光透过,折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晕,笔砚旁放着一块嵌血的白玉,温润琳琅“他会知道的”   梁仲派去楚卿离身边的细作大多被铲除,留下的也多是进不了身的,都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刻关键时候却失了能耐,是以气极。   不安的在房内踱步,若是此刻有什么不得了的消息送给兰循,他这将是大功一件,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苦受楚卿离一介女流的欺压。可这消息又哪里寻得,梁仲苦思冥想,不由怄火。   突然一道厉声响起,一枚长针自梁仲眼前快速划过钉在角柱上,梁仲额间流下冷汗,颤颤巍巍的看去,银针上穿着一张字条。梁仲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周围,慌忙取下字条,展开一看,顿时发笑,真是雪中送炭。 第15章 第十五章   十九日午时一过,兰循大军直取旭阳关,兵马过处,势不可挡,不肖十日间接连攻下三城,于邯峰岭安营扎寨,暂时休养。   军帐内,兰循一袭藏蓝色云翔符蝠文劲装,腰间坠着一枚白玉,头发用镶碧鎏金冠冠起,气势逼人,眼中带着灼灼恨意,望向皇宫方向凄然道“絮儿,我来了”   “报”一名军士在外禀报   兰循接过密信,寥寥六字“邯峰岭,反将计”   哼,雕虫小技,以为舍弃三城将他引到这里他没有猜到吗,兵法云将计就计。楚卿离虽颇有胆识,可这兵法见识终究浅薄。兰循看着六字,若有所思“无常”   凭空中出现一名黑衣男子,男子生的风流,腰间别着一把月牙状的武器,剑刃渗出幽冷的寒光“主子”   兰循看向他,放下手中的信件坐在军椅之上“三月你与十三交过面,可发觉她有何不同之处?”   无常沉思片刻,想着那日情形,犹疑道“并无不妥之处”   兰循默声,突然轻笑“都说下子无悔,但愿她不叫本王失望”   无常心里一紧,面上不动波澜。   “楚卿离既有心想与本王于邯峰岭一决高下,本王自当成全,只是本王还要出其不意,再给她致命一击”捏着信件,纸条顷刻间化为齑粉。   长公主亲征可谓民心所向,临走时将身旁的暗卫尽数安排在楚阳身侧,梁仲一干人等也被暗地牵制住,留下几名肱骨之臣镇守朝堂。   拜云济舟为副将,身披银白色战甲的楚卿离高坐在战马上,烈日当头,照耀着她坚毅的面庞,菱角分明的脸上隐约带着肃杀之气,身后是浩浩荡荡十万军士,她身先士卒犹如神祇,那样庄重威严,抬眸间扼杀一切的姿态十三头一次见到。伴在她身后,抬头看了眼散发着刺目光芒的太阳,温暖的叫人发寒。   许是兰循有心想与楚卿离较量一番,这几日并没有生事,他原本的意图就是夺去楚式江山,一了他多年的怨恨。大楚的百姓一直都是絮兮尽心守护的,他怎能背弃她的意愿,楚卿离这一点赌对了。   也好,无论什么手段,计策或谋略都将在这邯峰岭决一胜负。   两方各据一座山头,遥遥相对,旌旗摇曳,战鼓雷鸣。   兵法讲究兵不在多而在于精,计不在多而在于绝。环山中间的千里平地好似他们的棋盘,兵如何走计如何施就看谁略高一筹。   此战也算是千古第一战。   免去后方之忧,楚卿离同一行的大将开始计划第一战。   虽楚卿离没有刻意防备十三,可难免其他人心存怀疑,是以十三自有分寸,只是守在军帐外如同一座难以撼动的冰雕,冷冽沉着。   里面的大将慢慢走出,看到外边的人或是轻蔑,或是冷哼 ,十三只是默默的站着,直到那一人出现,冷硬的表情才不自禁放柔。   楚卿离不满的看着一直闷不做声的十三,带着责备的口吻道“你一直在这守着?”   十三打量着她一身盔甲,难掩疲惫的妆容,轻声道“我一早备好些吃食,你该去歇息片刻才好”   楚卿离拉过她冰凉的手慢慢往自己的军帐走去,一边道“这些事自有人操心,你只需记得你现在是我的人就好,别的都勿要理会”   这算是纵容吧,就像那时她说惯坏她一样,十三开始习惯她这种恶趣味的关怀,即便是多么冷硬的心在此刻也化作绕指柔。   因不确认十三的身份,并没有给她准备更多余的帐篷,所以她只能与楚卿离共居一处,即便是在长公主的揽风她也不过是居在旁侧,从未同榻而寝,除却那次南行。   之前并不曾动旁的心思,现在两人的关系处在一种颇为微妙的状态,十三看着帐中那一张过分宽大的鹿皮床,表情也同样微妙起来。   楚卿离是真的累了,卸去盔甲,草草吃了些一早备好的饭菜,慵懒的半躺在床榻上昏昏欲睡,十三将桌上的残局收拾罢,转眼看到楚卿离目不斜视的看着她,多少有些不自然“你看我做甚”一边说着,一边跪坐在床榻边,伸手抬起她的脚除去黑色的浅靴,将她随意摆放的姿势稍微理了理。   楚卿离心安理得的接受着这种服侍。平躺着看十三半弯腰的姿态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伸手拉过她没能站直的身子,十三惊呼一声赶忙用肘臂撑在塌边,离那殷红淡薄的唇一毫之差险险停住,姿态略显狼狈。十三抬眼看楚卿离嘴边的坏笑刚要开口却又被往下拉了拉,这下整个人算是全部压在楚卿离的身上 。   居高临下看着楚卿离,这种感觉一如方才的微妙又多了些似难以启齿的思绪。十三的心紧紧的缩着,想要起身避免这种尴尬,楚卿离双手抱着她的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明明挨得很近,却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楚卿离的声音渐渐变低,直到完全不见“让我抱着,抱着就好”   不知为何,楚卿离说这话的时候,十三心里泛起一抹心酸的苦楚,终是没能拒绝,两人相拥而眠。   与其说与兰循对战,不如说是比阵,双方各用谋略施阵,各自破解,如一方没能解开则战败,比之随常的征战,实在大相径庭。   兰循早在山下设下阵仗,据已知晓的看是地龙阵,地龙阵有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表面一如往常,用兵甚少,龙头龙尾相衔接,外面是盾兵,其次长矛,在之弓箭,最后短刃。外面的盾甲之间用铁链相连,不可断开,且可随意变换队形,无从找其缺口。   楚卿离至山上俯瞰下方,表情严肃“难怪父皇当年极力请兰循出山,此人的确难得”   云济舟淡笑“怎么,殿下起了惜才之意?”   “济舟玩笑了,此人若是只乖巧的绵羊还好,可他是只危险的老虎,自然留不得”   “殿下之前说豪赌,实则应该是胜券在握吧”   楚卿离把玩着手中的血玉,凝眸直视远处,山峦叠嶂,虚虚假假“这场棋,本宫下了很久了”   夜渐深,楚卿离一早出去直到现在也没回来,十三出了营帐抬头看了眼高悬在夜空的月色,泛着苍白微冷的光晕。燃起的火把发出嗤嗤的声响,走到议事的军帐,门外守卫的兵将看到来人举剑拦下,想来是云济舟授了意的,十三停下脚步,看着掩闭着的帐帘,里面没有丝毫响动。沉下眼色转身离开,寻着高处而去。   一路走着,背后似乎有着什么轻微的响动,连带着空气都染上了一股萦香草的味道,十三轻轻抿了抿唇,继续向前。   并没能如期寻到楚卿离,十三掩下心头的不安,意料之中的在折返的途中遇见熟人,脚步一顿,依旧一副清冷的模样道“你怎么来了”   无常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在这昏沉的夜色中融为一体,相对而立,不经意间看了眼十三的背后,氛围十分怪异“主子向我问到你了”   十三讶异的看向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禁的轻握起来“主人说什么”   无常自然瞧见她的反应,且真真切切“主子问你有何不同之处,我说没有,实际怎样,十三你我心知肚明”   十三缄默不语。   “你最好向主人表明你的立场,否则谁也救不了你,这点,你比我清楚”   十三突然放声轻笑起来,无常从未见她笑的这么...苍凉“十三的命是主人给的,若主人要回,十三自当双手敬上”   无常愣住,俊秀的面庞染了薄怒“你...你好自为之”说罢,飞身而去。   十三站在原地,沉默许久,一袭白衣显得愈发孤寂“阿九,我这算是动情吗?”   掩在暗处的人狠狠一颤,有些哀痛的捂住嘴巴,倚靠在树干上小声抽泣起来。   夜未央,徒留满地白霜。 第16章 第十六章   次日,楚卿离携同手下的将士前去破阵,十三紧随其后。虽是六月份的天气,可环境影响,山底闷热异常,地龙阵虽无破绽,可兵将却有弱点。在如此之烈日的照耀下,恐不肖一时片刻,便会脱水力竭。   破阵的只寥寥五十余人,皆身穿便装,身形矫捷玲珑,数军中轻功上上人选。   五十人先利用自身敏捷的身手使得地龙阵最外边的盾甲不断变幻阵型,遂采用火攻,盾甲受铁链互相牵制,难以快速躲离,里面一层的长矛兵将犹如暴露在空气中任人宰割的稚子,毫无抵挡之力,如此之声势浩大的阵法,不过唏嘘间,分崩瓦解,不战而败。   楚卿离至高处看清战况,脸色并无胜利的喜悦,反倒显得阴沉。   云济舟似乎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赢得太容易反而有诈,以兰循之智绝非如此。   果不其然。长矛兵将溃败之后,本应是远程弓箭射手现在却没了踪影,反倒变成一块巨大的黑布,黑布高高隆起,格外怪异。破阵之人面面相觑,踌躇几番,小心前行,不待接近,黑布突然破碎成一条条的带子将众人缚起,最里面的近兵趁势袭来,情势急转而下。   云济舟心下一惊赶忙看向身侧,却见楚卿离嘴角噙着一抹笑,好似一早料到。   一旁的副将不知他二位在打什么哑谜,只是看着下方不由叫骂起来“这怎么回事?”   “兰循足智多谋,这种混淆视听的把戏可是用的神乎其技,如此也算不得稀罕事”   副将荆卯可不管其他,扭头看着云济舟道“这阵法末将一早派人查探清楚,绝对出不了错,殿下的破阵之法也没问题,现在这样,定是有人泄露了机密”   十三在后听得,下意识看向楚卿离,却见她同样回视她,目光深沉。   十三心底一颤,就听到荆卯厉声道“一定是她,我听下边的营卫讲昨夜就是她去了议事的军帐”说罢看向楚卿离,手不由握上了剑柄“殿下,这个女人是梁仲那厮派来的,定没安好心,想她一直候在军帐外,怎会趁夜半无人之际前去,想来是今日破阵等不及了”   十三无视对方灼灼逼人的口气,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心细如楚卿离从那如雪的瞳孔中瞅出一丝慌乱。“十三,荆将军所言可是实情?”   十三不禁皱起眉头,忽略心里的一抹刺痛,反问道“你不信我?”   楚卿离直直的看着她,四目相对,其中蕴含的情绪也就只有自己心里明了“本宫自然是信你的,可你需给众人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十三低下头,嘴角略微弯起一抹极淡的苦笑,稍纵即逝“若我破的了这阵,是否可以证明清白”   楚卿离寻着她的举动,没能忽略她嘴角的笑意,心似乎也沉闷的不如往昔轻快“自然”   闻言,十三站在那里,一时没有动作“罢了”说着,自胸腔处吐出一口浊气,朝着楚卿离深深看了一眼,平日里毫无情绪波澜的眼里恍惚间闪过一抹毋庸置疑的坚定,转身跃下山崖的姿态决绝,好似从手中溜走的风,抓不着,看不透。那一刻,楚卿离忽然有些后悔,就像这样做以后会留下不可挽回的伤痛。   这是第一次楚卿离见十三拿起那把曾数次救她的软剑杀人。那凌厉飘忽的姿态犹如行云流水,招招致命。   鲜血迸溅,终是将那一袭白衣纤尘浊染。   十三的面容冷冽,手下一把泛着银光的软剑自数百人中穿梭,她身姿好比展翅欲飞的白鹤,抬眸挥手间扼杀一条条鲜活的血脉。   就好比一场惊心动魄的演奏。   云济舟看的愈发胆憱,如此危险的人物朝夕与楚卿离相伴,怎能不防。   楚卿离还是保持着那个看向下方的姿势,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絮的进行着。为何心中的空寂更甚。   方才还处于劣势的战况顷刻间逆转,十三站在一片血海中,手中的软剑竖在旁侧,像是地狱里走出的阎罗,浑身散发着还未完全收敛的戾气。   一步一步踏着那些死在自己手中此刻还有着温度的尸体,浓重的腥味散发在空气中,恍惚间,十三方才想起自己本就是个杀人的武器。   再也回不去了。   抹了一把脸上余温的血,抬头看向高处,卿离,愿我没有做错,为你。   三百人的地龙阵无一生还,兰循冷笑一声,果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还是她楚卿离收揽人心的手段当真如此高明。   “千面,你需替本王走一趟了”   一身青衣的千面低头允下,犀利锋芒的双眼像是毒蛇盘踞,阴冷幽深。   十三此举无非是为自己博得一个不曾通敌的证据。想来如此讽刺。但终究那些不知底细的人也不再多加刁难。   屏退周围的人,楚卿离打量着十三还未来得及换下的一身被另一种颜色浸染的白衣,这般近距离看去,只觉心中压抑。踌蹴片刻道“十三可是怨我?”   “并无”口气端的是冷淡。   想来也朝夕相伴将近一年之久,她的性格多少也琢磨了些,现下的口气隐约还是透着些怨气。楚卿离叹了口气,手急速的剥下她染血的外衫,嫌弃的丢在旁侧,解下自己的白色披风替她细细围好,一边说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可将士不信,我的身份由不得丝毫的差错,所以...”说着,楚卿离的口气带了些无奈。   十三心下动容,覆上她摆弄衣带的素手,温声道“我自然晓得,你何须如此向我解释,因你,所以无妨”   楚卿离的手一抖,那抹胶着在心底的闷痛更加清晰,喉间一动,涩然道“十三,你需记得,不要对任何一个人这般信任”   十三略有所思“那你呢”   “我?”楚卿离笑的邪魅“我自然信得”   首战告捷,难免庆贺一番。楚卿离难得的喝多了些,或是心思沉重,颇有些郁郁寡欢的味道在里头。   帘帐掀起,外面燃起的篝火映照着每个人的表情,眼前似有些晕眩,端起酒樽,烈酒的清香多了些寂寥的味道。   外面是满月,硕大的月亮洒下淡薄的颜色,楚卿离忽而想起那位堪比月华的女子,心思辗转间,人已经到了休憩的军帐,里面昏昏沉沉,不见一点熟悉的身影。   十三一早料到今夜的不寻常,孤身来到上次见无常的地方,罕见的,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袍,只是今夜的月光实在太亮,好似这种刻意隐藏的做法有点多余。   她站在那里,低垂着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远处并没有传来脚步声,只是她要见的人已然到了跟前。   十三这才抬起头,看向来人。   千面看着她,双手负在身后,两人一时没有对话,只是同时看向月华,若不是氛围太过诡异,倒叫人认为两人只是单纯的在赏月。   “十三,你既做出那样的事,就该明白接下来要面对的”   “我自然晓得”   千面的表情一瞬间狠下来,那双本就阴狠的双眼此刻散发出摄人的光芒“背叛主子的下场岂是你能担待的起的,楚卿离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如此作为”   十三像是在回忆,平静的脸上涌起一抹及其微弱的笑意。   千面更加愤然,嘲讽道“楚卿离是个怎样的人,你又怎能知晓,此人相较主子怕是不分伯仲,如此之人,你竟也痴心于她,怕到了最后,你也不过是她手中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十三脸上的笑容迅速敛起,像是做下某种不可更改的决定,毅然决绝“无论怎样,我必然要保得她的安危”   “冥顽不灵”说着,千面抬手欲要惩戒于她。   十三闭起眼睛,坦然接受。   “住手”一条银色的丝线快速的触上千面的掌心,千面连忙收回。转眼看向十三身后。   言柳的脸色很是憔悴,眼眶红肿着,可是手中握着银丝的力道却是那般用力,她护在十三身前,紧紧盯着想要伤害她心尖尖上的人。   “是你?”千面眉头紧皱,口气不耐道“你也想违抗主子的命令吗”   言柳并没有退开,只是她也没有回头看向十三,嘲弄道“她心心念念着别人,可我却还是见不得她受丝毫伤害”   十三在后听得,心里酸涩道“阿九”   言柳心底一颤,厉声道“千面,你若伤她,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既然如此,那你就陪她一起吧”   两人对峙着,内力不断涌现,相隔的地面上尘土扬起。   十三摇摇头,苦笑一声,抬手在自己胸间狠狠拍了一掌,口中霎时吐出一大口鲜血。月光照耀下,那血的颜色像泛着白色的光,暗香流动。   二人察觉十三的动作,即刻收了手。言柳慌乱的跑过去扶住十三摇摇欲坠的身子,带了些哭腔道“十三,你这是做什么”   十三扶着胸口,刚才那一掌,她是实实在在下了狠手的,望着千面冷声道“这一掌算是对我的惩罚,待战后,十三定然亲自向主人领罪”   千面也并非穷追不舍的人,看着十三有些站立不稳的模样,沉下声音“好,我自会如实向主子禀报”   望着千面彻底消失,十三终于忍受不住半跪下身,言柳惊惶的看着她,掌心施了力试图为她疗伤,一边埋怨道“你怎么能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十三重重喘息着,阻下她的动作“若不这样,你二人计划打到何时?何必为我违背主人”   “十三,你还故意到什么时候,我不喜欢听那两个字,我就不信五年时间,你还不知道我心意”言柳是真的动怒了,口气中还带了些隐忍的情绪。   十三不开口,完全匍匐在地上,一旁的血渐渐变黑,异香逐渐扩散。 第17章 第十七章   [本章节已锁定] 第18章 第十八章   与兰循的第一个回合算是勉强得胜,虽说楚卿离心知自己用了些卑劣的手段,但结果好的叫人惊叹。第二回 合便该由己方布阵。   坐在主帅的位置上,楚卿离拿着一本类似于《百战奇略》的书籍看着,那模样像是手抄本,外面的书名是一种古老的字体书写。拿笔在上面略微勾画着,昨夜喝的太多,今早醒来便匆忙准备战事,难得闲暇,顿觉头痛欲裂。宿醉果真是要不得。   十三端着盛着醒酒汤的瓷盅进来便看到楚卿离揉着额角的样子,略微一愣,悄声上去,将瓷盅放在桌案上,余光瞥到桌面上的书籍,那字体生的很,十三并不认得,站在她身后,抬手轻轻覆了她的手,转而轻柔的拿捏着,力度舒服的叫人喟叹。   楚卿离睁开眼,面色柔和了几分,抓过她的手转过身看向她,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立领的衣衫,脖子处的美好风光尽数藏起,半点也休想窥得。昨夜她虽醉酒,可依稀记得那张苍白的脸色,不由怜惜道“今日身子可有不适?”   话问的模棱两可,不知是在问昨夜那番抵死缠绵还是别的,十三面色多少不自然些,想了想,道“并无”   “这便好”楚卿离说着,揶揄的笑笑,来回打量着她包裹严实的衣衫,故意到“十三穿的可热?”   十三一僵,斜瞥她一眼,冷声道“我一向畏寒,现下穿着丝毫不觉闷热”   楚卿离忍着笑,拉过她坐在旁侧,伸手拿出席案旁的一个小匣子,收起脸上的笑意,表情严肃的打开。   氛围突然严苛起来,十三不由坐直身子,等着她的动作。   匣子里是一枚造型精巧的平安扣,只有铜钱般大小。边缘的弧度镂空,里面嵌着血一般的冷玉,恍惚间像是流动着的液体,外面的镂空是一种很罕见的文字连接着,看上去倒与桌上那本书籍上的字体相似。上面挽着红色的丝线,楚卿离拿在手中,白皙的掌间像是含着一汪血,像是五六月盛开的桃花,红的绝艳。   十三看着那玉,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她该是意料到楚卿离拿这玉的举动,更是忐忑。   楚卿离坐起身,双手环在十三脖间,唇便刚好触在那小巧莹润的耳畔,手悉悉索索的动着,将红色的丝线慢慢打结,系紧,好似把所有隐晦不能说出口的情意全部寄托在那枚平安扣里。   楚卿离并没有在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坐正身子,盯着那玉看了许久。都说美玉佩佳人果真不假。透着妖异的玉配在一向清冷自恃的人脖间,像是潭里一株白莲泣血,清贵妖娆。   “这是我母后留给我的,今日我便将她予你,望卿一世安康”说这话时,楚卿离低垂着眼,口气带着些悲恸凉薄。   “这玉太重,我怎能...”   “既然给了你,即便千斤重,你也需承着”   十三默声,咬了咬唇,懊恼道“你既予了我这般贵重的玉,我也想给你什么,可思来想去,除却那把随身的佩剑,我竟无丝毫可以给你的。”   “木头”楚卿离挑起她的下巴,慢慢摩擦着那粉嫩的唇,轻声道“都说美玉赠情,你给我把剑是何道理?况且,你已经给了我最最珍贵的东西,恐再也忘不得”   闻言,十三面颊上泛起一抹羞色。   云济舟进来时刚好见得这一副情意绵绵的场面,沉下脸色,温声道“殿下”   楚卿离适时的收回不安分的手,扭头看向云济舟,晦暗莫深的笑笑“济舟来可是那事遇了难处?”   “殿下圣明”知晓楚卿离对待十三的不同,所以并没有碍于她而隐瞒“兰循上次的计谋似乎是有意试探什么,其底细臣只是稍稍摸了个尾巴,究竟是何还不清楚,眼下到我们设阵自然得让他吃些苦头,叫他不敢低估,只是...”   楚卿离合上桌案上的书册,笑道“只是你不知道他惯用的破敌手法”   云济舟皱眉,被说中心思难免的有些窘迫,踌蹴道“殿下可有过听闻?”   “既然来战,必然是做过些功课的,不过,我倒想听听十三怎么说”   “我?”十三诧异的看着楚卿离,不解道。   “本宫记得你曾在南方呆过些时日,兰循治理的手段应该更为清楚,我们也只是千里之外略有耳闻,终究比不得亲身体验来的透彻”   十三看着楚卿离,脖间的玉忽然变得灼热烫人,压下心中的异样,犹疑道“相隔甚远,兰循作为并不是太过清楚,只是,看其治理之策,应该是个避礼迂回的人”   “迂回?”楚卿离挑挑眉,别有深意的笑道“十三仅从兰循治理之策便得出此人惯用迂回,实在是玲珑心思,剔透的紧啊”   十三放在腿上的手不着痕迹的轻颤一下,低声道“兰循治理之策,往往效果显著,这迂回的法子用的不在少数,恐南方之人多数都是知晓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楚卿离若有所思“那你说本宫若引他往南边走,他该何处?”   十三声音冷冽,低头道“自然北边”   “若西边?”   十三口气淡薄“东边”   楚卿离笑的猖狂“好一个迂回,好一个声东击西”   十三缄默不语。楚卿离稳下笑,看向十三温声道“那汤似乎冷了,劳十三前去加热一番”   十三看着楚卿离指着一边的瓷盅,垂下眸,伸手端起,径自离开。   见她身影彻底消失,楚卿离面色冷然,看向云济舟,冷声道“十三所言,你可晓得了?”   云济舟斟酌一番,瞧着她疲惫的神色,轻声开口“济舟心里已然有数”   楚卿离揉揉太阳穴,声音透着些萧瑟“兰循绝不会信任任何一个人,所有对他有用的,不过也是一颗用之及弃的棋子,他既然先前设下地龙阵,恐怕早就存有戒心,我们只需顺着他的心思在出其不意便可”说罢,楚卿离偏头看着那已经空了的匣子,嘲讽的笑笑“我又何尝不是呢”   兰循取得是方圆阵的一种,只是稍加改动成为这种以防守为主的战术。精妙之处就在于那黑布之下的精兵,却曾想遇到了剑术一流的十三。再巧妙的盾甲也抵不过一只寸草不沾身的白鹤。那她这边就回敬赢渭之术围攻剿杀。   取地势之利端,于环山西面设步兵,执短刃,东面骑兵执长戟,南面山腰精兵两百投石,北面盾牌弓箭,劳如坚铁。   这种阵法的玄机在于,只要破阵者一开始选对攻破的位置,则势如破竹,反之,绞杀于阵中。   他兰循不是一直自诩为棋坛高手,这一步该如何走就看他棋艺是否精妙绝伦。   听闻探子的消息,兰循思量片刻,心里难得起了些赞许之意。“这楚卿离还是有些头脑的,自知不通我们这边的战斗力,不敢贸然防守,反倒先发制人取进攻之策。有这份胆魄,担得起无双二字”   千面沉思,脑中想到三月诗会的场面,那般才情,这世上当许不二“主子,可想好了对策?”   兰循起身,苍蓝色的衣襟显得他肤色更为白皙,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些看破红尘的寂寥,却偏偏该沉寂如水的眼里含着些不甘的怨恨。眼角下的泪痣也为他点缀了许凄然。他走在外面,瞭望远处,心里有着即将报复的快感也夹杂着许无奈的苦痛“千面,你说她为何要选择与本王决战邯峰岭?”   “自然是怕祸连无辜,更怕主子兵临皇城”   “错”兰循摇摇头“她若败于邯峰岭,本王只会更快攻下楚氏江山”   “那她...”千面不解的看着兰循,有点想不通楚卿离的做法。   “她是抱着必胜的决心,要本王葬于邯峰”兰循平静的面上有些动容,沉声道“楚缜有个好女儿啊”   “楚卿离不过十万人马,怎敌得过我们”   兰循哼笑一声,恢复了以往冷冽傲然的模样“没错,她十万人马必然不敢付之一注,她这阵法看似强悍实则中心薄弱”说着,他走回营帐,立于地图侧,指着东面的山崖处道“邯峰岭四面环山,楚卿离就是看中这点才弃三城引我至此,眼下我们镇守南面与其遥遥相对。她自然不敢在南边太过张扬,北边又隶属于她,更是下下之选,唯有东西两侧”说着,他停下看向千面,隐晦道“若是你,你会在哪边设下杀伤力更强的兵?”   千面早就被两人绝妙的举策憾住,心中激荡难平,紧紧看着地图,思量道“西面是一处盆地,难以设伏,唯有骑兵布甲,东面虽为平地,可地势陡峭极易布阵,属下认为主子该选西面”   拂了拂袖口处沾染的灰尘,兰循冷声道“可惜楚卿离那边有个十三,她必然晓得本王惯用的手段,知道本王会避开西面反取东面,所以这次本王两边都不选”   “主子的意思是?”   “往往意料不到的地方才是最致命的。”   当日,千面亲率一千铁甲直取北面,一路过处,落叶无声。唯有烈阳高照,明艳骇人。   空气凝结,静的可怕,千面握着手中的长矛环顾四周。耳边传来搭弦的声音。瞬间止住步伐,后面跟着的也停下前行的脚步。千面敛目探察周围的风声,忽的睁开眼睛大叫“快撤”   铁甲虽有条不紊的撤退然而已经来不及,半空中落下无数剑雨,刺目的阳光下,那尖锐明亮的箭头像是点点光芒,看不真切,躲避不及。   弓箭手在高处,只能后退,一千兵甲瞬间折损三百,千面心中恼怒,又无奈何,只得退回南边,出身未捷,将士们气势低落,脚步开始放缓。千面在头带路,山崖上窸窸窣窣的掉落着细小的石子,千面抬头看向山腰处,隐约瞧见青色的战袍,心知不好,赶忙运气轻功躲开山崖下边“离开山下”这边话落,山腰处抛下巨石,下落之速极快,跑在后边的兵将被巨石碾压发出凄惨的叫声。   连中埋伏,千面也狼狈许多,逼至东侧,周围一片开阔的平地,入目之处并无半点不妥之处,千面这才下令休整。虽躲过绞杀,可现下境况他们已然战败。   凭空突然落下一张大网,千面等触不及防,皆被缚于网下,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千面运气轻功挣脱绳网,伏下身子挥动长矛,前面开路的马匹腿部受伤倾倒,将士掉落,周围的骑兵赶到,他纵有三头六臂也不可面面俱到,这边的兵将未曾下马便将他们杀的片甲不留。逃至西侧,盆地里拉出一根铁链将其绊倒,步兵紧随而来,两面夹攻,一千兵将除了他无一生还。   千面心知寡不敌众,揭下脸上的面皮,俨然换作另一副模样,脱去战甲,攀上悬崖仓惶离开。   收到捷报,楚卿离的第一动作便是去看十三的反应,见她垂眸面色平静的模样,挑起秀丽的眉,口气愉悦道“亏得十三先前告知,此战才如此顺利,实在功不可没”   十三抬眼瞧她,眼里含着些道不明的情绪“朝乐,你一早就知兰循性情,故意出其不意引他中计,对吗?”   楚卿离一愣,敛下面上的神色,沉声道“兰循自负,虽独守南方十八年,可十八年足够磨掉一个人的脾性,他自认为我不过区区女流,兵法见识浅薄,却忘了我的出身,高墙之内,焉有短目”   楚卿离看着她,目光越过远处“他会为这自负付出等同的代价”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一路抄着近道,千面匆忙的步伐显得有些狼狈,脸上是万分悔恨的模样,那双眼里透出的愤恨更加显著。来到营帐,兰循正看着桌上的残棋,白子形成一种半包围的状态,但不敢轻易迈出界限,与大杀四方的黑子相比实在含蓄内敛许多。可正是这种不动声色的局正慢慢把包围圈缩小,将他们困在方寸之地,互相牵制着。   千面单膝跪下,语气沉痛“主子...”   兰循摆手制止了他的话,拿起棋子在棋局上慢慢游移着,时间也似乎变得紧张起来,最终,兰循看着白子后方一处很难发现的缺口晦暗一笑,郑重的放下黑子。包围着黑子的白棋自顾坚守着自己的位置,谁也没有料到后方一股突然出现的变故横插进来,像是搅起的风暴,触不及防。   “输了”肯定的口气没有一点疑问。   千面低下头,握紧双手,悔恨交加“是”   “本王犯了兵法大忌,轻敌”兰循看着手下的棋盘,手伸进棋罐里抓起一把,垂下手缓缓松开,那棋子便像是倾泻而下的沙硕,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弹跳击打声“楚卿离心思之深,恐怕本王也不敌,不过,她最终也会输的”   说着,他挥袖转身直面千面“无常那边应该快要得手了,本王的这份大礼,楚卿离一定会万分欢喜”   山中岁月缓慢,外面昼夜更替,楚卿离这番征战,已然离京两月之久。   朝中有楚卿离信得过的臣子看守,楚阳身边也留有楚绍寸步不离的护卫着。   邯峰岭战况不知如何,这等紧要的军事机密楚夕辞自然也不晓得。不知道才更为焦急,她身份隐晦,不能随意踏出皇宫,想要做些什么也唯有靠身边的几个下人。云济舟也随战而去。她心里像是被猫的爪子挠着,心痒又急迫。这种矛盾不及的心理快要让她崩溃。   就好比明明可以得手的东西偏偏只能亲眼看着别人拿走。   简直要疯掉。   楚夕辞实在受不了这种被压制的不甘,挥手推开一边的红檀木屏风,手接触到更为坚硬的木头,反倒叫她的手瞬间红肿起来,楚夕辞气极的拿起装饰的花瓶随手扔出去,好像这样才能将她心中的怒气发泄。   并没有听到花瓶摔在地面的破碎声,楚夕辞抚着剧烈起伏的胸脯看着不远处,倏然一愣。   “大胆...你是谁?竟敢闯进本宫的寝殿”   无常一手抓着价值千金的花瓶,侧着脸的眼里藏着几分危险的颜色,语气不屑道“还没有我无常不敢来的地方”   “无常?”楚夕辞慢慢向后退着,警惕的看着他“你是杀手阁的无常?”   无常松开手,花瓶摔在地上响起巨大的响声,像是平静的夜里响起的惊雷,震得心里慌乱“怎么,想起来了,你在害怕?害怕我杀你吗”   楚夕辞抵着后面的屏风,不敢动弹,脸上骇出一片青白色“你...你...”紧张到极致,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无常扭过头,一步步朝她走去,属于杀手的那种阴暗之气铺天盖地的袭来,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楚夕辞此刻便是这种做了太多亏心事的心理,颤抖的看着无常越来越近的身形,待瞧见对方风流邪气的面容怔了一瞬,无常已经欺身到前。   “杀手阁既然接了你的单子,定然要做的彻底,先前遇到些阻碍,不过现在已经算不得难事,只是眼下楚卿离在邯峰岭交战,到底能不能有命回来还不一定,你想她死在那边吗”   楚夕辞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门外,以防隔墙有耳,确定无人后,切齿道“本宫恨不得她立即死去”   无常轻笑,从缠绕在手腕处的护腕里捏出一个纸包递给她“把这药放在小皇帝的饮食中,他便会陷入昏迷,楚卿离一向珍视他,若听闻他昏迷必然乱了心神,刀剑无情,她这一分心,可就...”   楚夕辞看着那包药,心里打着鼓“本宫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万一你们”   “你会在意这个?况且杀手阁还没到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做与不做,你看着办”   楚夕辞犹豫片刻,那包药就在眼前,只要拿下,她就可以摆脱这种屈居人下的位置,就可以拥有数不尽的荣耀地位,咬咬牙,伸手夺过,狠声道“本宫做”   知晓了楚卿离并不如想象般好对付,兰循也上了心,一时之间,战局难分高下。   就这般僵持着,谁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只是日子久了,免不得难捱。随军的将士虽没有同战场厮杀那般费力,可大都懈怠,没了多少动力。   楚卿离看在眼里,思忖着。   “济舟,你说兰循那边是否也同此一般,松懈下来”   两人走在后山排练军队的场地里,云济舟四处环顾着周围的情形,温声道“这些将士原本就是为战场厮杀做准备的,现在却来此消磨时间,反倒不如去大战一场来的痛快,这样吊着脾性,任谁都会懈怠”   闻言,楚卿离停下脚步看向云济舟“济舟可否有懈怠之心”   “自然是不敢的”云济舟面容坚韧“兰循的大军就驻在对面,济舟怎敢有丝毫松懈”   楚卿离轻轻笑了笑,转身继续朝前走着“你尚且知晓这个道理,他兰循又怎不晓得,无非是等待一个时机罢了”   “可眼下景况,这时机又何处寻来”   楚卿离叹了口气,面色不佳“这几日本宫总是心神不宁,总觉的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每每想及,头痛欲裂,不得解惑”   云济舟顿了下脚步,偏头看了眼她,怜惜道“殿下该注意休息才是,若有何事,济舟自当尽力挡除”   楚卿离不语,紧皱着眉头思量,忽的面色一变,惊惶道“糟了,本宫竟忘了宫中还有个棘手的人”   说罢,匆匆回去,可终究还是迟了。回到军帐中,竟然看到了一个她此刻最害怕见到的人。   楚绍老远看到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切道“殿下,皇上他,中毒了”   楚卿离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绍,往日里从容不迫的面上带了许慌乱“到底怎么回事”   十三闻声赶来,恰巧见到楚卿离步履阑珊的向后退去,伸手想要托住,却落了空。不留痕迹的收回手,敛下神色站在一侧。   “殿下走时叮嘱楚绍不要离开皇上半步,楚绍不敢有丝毫倦怠,前几日皇上用着膳食,突然就昏倒在地”说着,她红了眼眶,肯定道“可是,那膳食我分明试过”   楚卿离颤抖着,隐忍道“御医怎么说”   楚绍擦了把眼泪,一字一句重复着御医的话“说好像是中了一种致人昏迷的毒,虽不致命,可若是时间拖得长了,皇上年幼,难免...醒不来”   楚卿离紧绷着身子,即便极力保持着镇定,可面色却如雪苍白“兰循竟如此卑劣,本宫曾想他既受父皇赏识,定然君子,如今真是本宫瞎了眼”说罢,她扬手一挥,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出冷冽的弧度“召集军士,本宫要与兰循决一死战”   云济舟闻言,大惊失色,忙道“殿下切不可为此乱了心神,正中了兰循之计啊”   “他触了本宫逆鳞”楚卿离紧盯着他,眸里酿着晦暗的光“眼下就是时机”   十三看着楚卿离消失,一人站着许久,她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抿了抿唇,看着四处匆忙的步调,她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紧了紧垂下的手,转身离开。   在次站在这里,十三面上带了些微妙的情绪,缓缓步入山洞,洞里依旧冷清,曾经她们缠绵的石台簇在那里,一切都没有变动。   立在石台一侧,十三低头看着,伸手触上那冷硬的石头,来回摩擦着,面容不禁柔和许多。石台上那原本鲜红的血迹,随着时间也变成褐色的一小块。   收回手,对着空气轻呼道“阿九,我想见你”   都说闻香识人,言柳身上的萦香草或许就是最好可以代表她的味道了,在没有别的什么可以衬她。她站在十三背后,见着她的举动,原本戚哀悲切的面容似乎也变得麻木,又有多少的不甘无计可施。   两人鲜少这般沉默,十三敛目转身看向她,记忆里,她一向注重自己的容貌,总是玫红色艳丽的衣袍加注在她身上像是为花朵披了一层及其绚烂的色彩,美艳不可方物。如今却显得有些邋遢,那美丽的颜色也失了她的作用变得黯淡起来。   “阿九”   言柳突然就忍不住颤抖起来,再也压制不住的红了眼眶“十三,你可知道我宁愿从来都不认识你,也好过现在这般心痛”   十三心里一阵阵发紧,安慰的话似乎此刻也只能是残忍的揭开那血淋淋的伤口“阿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就当是我求你”   言柳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你竟然求我吗”   十三点头,眼里多了些期盼“我现在无暇□□,希望阿九可以进宫一趟,帮我个忙”   言柳嗤笑一声,她虽没有近身接近十三,可杀手该有的觉悟还在,自然知晓她求的又是何事,只是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十三竟会为了楚卿离求她,想到此,心中的怒意再也压制不住的发泄出来“十三,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十三看着她,十分郑重道“阿九是我唯一的家人”   “家人?”言柳心中剧痛反倒大笑出声“好一个家人,那楚卿离呢,她又是什么”   十三敛下神色,似乎有些犹疑,一时间没有开口,沉默的瞬间叫言柳心中化为灰烬的希冀重新复燃。   十三真的是经过细细思量的,她总觉得这个回答不能太过随意,又不能太过浮夸,可思来想去,只是得出一句“她若是死了,我定也不独活”   或许是自作自受吧,明知那些可悲的希望只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一场让人迷恋的梦,又何苦去渴求,最终的结果只会让自己的心在死一次。言柳脸色变得苍白,知觉似乎也已经麻木,喃喃道“我明白了”说着,她木然的转身。   十三担忧的望着她,语气急切“阿九”   “放心,我会去的” 第20章 第二十章   如果说所有濒临征战都需要一个值得爆发的引导索或是合适的契机,那么,楚阳昏迷就是此刻燃起楚卿离心中那最最不能触碰的□□。   兰循有将近二十万大军,而她不过将将十三万,她不能把所有的赌注全部投在此战,京里还有她重视的人,倘若用兵如神,那么七万之差何在话下。可眼下的对手与她难分高下,胜局也唯有天意了。   两方对于此战都已恭候许久,之前的拖延战术已经把人好战的因子完全激发,此刻放在战场上就像是把约束许久的猛兽放出,嗜血凶残。   一场仗打的酐畅淋漓,结果不过两败俱伤。   战斗无休止,兰循存心想要击垮他们,车轮战术不绝,接连三日。楚卿离心里焦躁,京里的消息送来说楚阳的病情并没有恶化,依旧昏迷,她忍着不回去,不过是心里清楚,若想要解药,只有打败兰循,此刻万万不能乱的就是自己的阵脚,心里的方寸。   先前的对阵,她隐约摸到些兰循出兵的规律,既不能以一当十,就只能出奇制胜。   “殿下,兰循已经派兵接连袭击了三日,我军怕是快抵不住了”荆卯急匆匆的赶快营帐,面上难掩疲惫,黑色的盔甲上依稀流淌着看不分明的液体,斑驳不堪。   楚卿离沉下眼色,问道“我军还有多少兵马?”   云济舟在旁盘算下,皱起眉“殿下,除却伤残,只剩下一半”   楚卿离沉默,道“兰循还有多少”   “我之两倍”   “粮草还有多少”   “只余七日之餐”   楚卿离敛目,坚定道“三日,三日内必须决出胜负”   云济舟显然有些为难,荆卯更是骇住“殿下,兰循那厮故意想要拖垮我们,照这样看别说三日,十日都不一定分的了胜负”   “正是如此,才要尽早决出”楚卿离看向他们,沉声道“兰循相较于我们,胜在兵多,其他的,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本宫有一计,或许可解当下难题”   二人显然被勾起希望,慌忙道“何计?”   “眼下我们居在邯峰岭之北,北处有一片极为险峻的沟谷,沟谷之外是奎城河,若能引得兰循兵将前去,则引水将其淹没”说着,楚卿离冷笑一声“本宫就再当一回诱饵,定要兰循这条大鱼魂归奎城河”   云济舟大惊“殿下,可有几分胜算?”   “五分”   “万万不可”荆卯也随声附和,不赞同此举“方才五分胜算,殿下怎能冒险,既然我等已经来了奎城边界,何不”   “住口”楚卿离打断他的话“难道你还指望他吗?邯峰岭这么大的响动,他怎能不知”   “可是”云济舟凄然道“殿下太冒险了”   楚卿离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本宫意已决,你们快去挖通引水渠道,切记不可声张”   像是凑巧,十三到来时刚好听见他们后面说的话,顿了下,装作不知道的模样进了营帐,楚卿离正擦拭着那把她一向随身的剑,剑身映着雪白的光,冷冽锋芒。   看到十三,楚卿离心里的紧张似乎消散不少,面色柔和道“十三来了”   即便再怎么伪装,十三还是看出她镇定面容下掩盖的疲累,并没有直言,抬手点了下她的额间,轻声道“你无需忧虑,一切都会好的”   楚卿离怔了下,轻轻笑起来“佳人相伴,朝乐定然无需思忧”   十三轻皱了下眉,知晓她故意扯开话题,便也不再多说,想了想,还是犹豫道“那个楚绍和你是什么关系?”   “绍儿?”   闻声,十三下意识的蹙起眉目,点了点头。   “她是母后救下的,自小与我伴读,虽为主仆,实则更是亲人吧”   十三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满意“原来是这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楚卿离看着她明显愉悦的神情,恍然大悟“莫不是十三吃醋了”   十三面颊泛起些红润,冷声道“并无”   “当真?”楚卿离坏笑的看着她,故意道“说起来,我同绍儿从小同食同寝,关系可是...亲密无间啊”   十三咬了咬唇,眼里酿起一层浓雾。   “绍儿她长得可是一副清秀佳人模样,相貌倒也是我中意的”   十三心里郁闷,口气不善道“那就去找你的绍儿吧”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楚卿离一把抓住她,调笑道“还不承认自己吃醋,十三有时也是呆的可爱”   “你”楚卿离伸手堵住她的话,一步一步将她逼至休憩的软塌“十三可是气我叫绍儿太过亲密”   十三皱了皱眉,后面没有退路,一下子跌坐在榻上,平静的脸上带着些哀怨。   楚卿离笑笑,那日缠绵过后,竟食髓知味,欲罢不能,现在来了兴致岂能放过到手的美味“十三希望我叫你什么呢?难不成十儿,或是三儿?”   十三羞恼,挣了一下,想要摆脱此刻的束缚。   楚卿离手抓的更紧,慢慢欺身压下,一手挑开白色的腰带,手顺着敞开的口子滑进去,摸到那团柔软时,魅惑一笑“我倒是很喜欢十三叫我殿下呢”   十三的脸色更加绯红,想到那日自己情动之时不自禁轻语,实在是羞愧难当,一向平静淡漠的语调也微微发颤“你,你快起来”   “起来?”楚卿离一手慢慢拿捏着那高耸的胸部,一手从衣服里侧滑入背部摩擦着那细腻的腰间“难道十三不喜欢这鱼水之欢吗?”   极尽暧昧的抚摸,十三有些难以自恃的低呼出声,眼里霎时蕴了一层薄雾,语不成调道“这...这是军帐,你..嗯...不能...能在...”   衣衫半褪,血红色的平安扣像是雪地里一片凋零的梅花,顷刻间就要碾碎,叫人不得不趁着此刻堪折。楚卿离双手将十三的手臂压制在头顶,忘情的看着眼前如花般美好的景色,低下头去噙着那朵含苞未放的花骨朵,舔舐,拨弄,耳边似乎还有着黄莺般轻盈悦耳的低鸣,如此美景,徒然生出作画的心思。   唇舌如同上好的狼毫,带着温软甜腻的触觉一点点流连在雪山天泉做的绘纸上,自雪山之巅的檀口,纠缠,来往嬉戏,山脉横贯的如玉山脊精致,此处便作一副蜻蜓点水的景致,狼毫挥动,先三三两两犹如雨打莲花,雨势渐渐加大,莲花也慢慢泛红,片片花瓣四处浮动,雪山之下是两处凸起的丘壑,圆润饱满,山峰顶端透出红色的薄雾,粉红色的便像是羞涩极的缩在山里不肯出头的红花,不能太过轻柔,便作一副狂风暴雨的霹雳图。要用力去啃噬,轻咬,花朵渐渐变得□□,远处的鸟鸣声似乎也更为清脆,一声声的唱着婉约的亲薄曲。丘壑之下,一片盆地,白雪覆盖着的地面像是有着六块面积均匀的小山包,此刻微微起伏着,力量的源泉由此处勃发。狼毫过处便得轻柔,一点一点,犹如小鸡啄米,偶尔大把挥动,将山包食入腹中。   白色的布条遮掩着,像是雪山上的一处秘密的景色被掩盖,让人窥之不得,蠢蠢欲动,心向往之。大把撕碎它,掩盖下的最神秘的景致袒露在画纸上,那是一片黑色的深渊,引诱着所有的生物探索,雪山上的严寒此刻也镀了一层温暖的光,连同画纸也变得粉嫩起来。即是深渊,狼毫怎能探得其中的奥秘,个中的深浅。不如换作雪山之畔的五指峰,拨开关合的山谷屏障,里面两道湿润的山脉藏匿其中,五指峰轻轻一扫,流水倾泻,伯牙子的高山流水便是极为符合当下,一拨一挑,远处黄鹂浅鸣,再拨再挑,流水奔驰,莫不成远处还有一道更为深邃的洞穴?五指峰继续向下摸索着,那里一片泥泞,有不断溢出的清泉滴落,时而薄发,时而喷涌,五指峰也受的甘霖,变得晶莹润泽。缓缓寻着穴口深入,里面有些灼热,一股股的泉流要将指峰淹没,洞口狭小紧密,前有流水哄泄,迎难而上,直到深底,泉水忽的大涌,指峰被冲出,不甘险阻,重新探索。再而往之,往而重之,循环不断,生生不息。指峰似乎掌握了不得言说的绝密,重重的,在洞穴内的山壁上扣弄,打转,时而浅出时而深埋,来回涌动着,鸟鸣声更加清脆激烈。雪山之巅动荡不安,像是雪崩来临,不断摆动,指峰依旧沉迷在洞穴深处的温暖之中。狼毫也开始摧残着丘壑之上的红花,一点一点,摧残殆尽。洞穴处涌出一大片的雪水,指峰之上沾染着晶莹的水渍,鸟鸣瞬间凄厉,雪山崩塌,掩埋一切,只余白雪残骸,靡婪之气。   楚卿离累及睡去,十三拢起腰间半褪的衣袍,下摆处被撕裂已然不能走出去见人,青丝在缠绵间也尽数散落,白色的流光云锦发带掉落在软塌边缘,摇摇欲坠。   衣袍松垮,脖间处的点点红晕尽数显露。面上红潮未退,十三半跪在塌间,看着楚卿离熟睡的面孔,即便是睡着,她似乎也不能安下心来,眉头紧锁,气息不匀。十三迷恋的看着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如玉的肌肤,只是轻点一下,楚卿离似乎有所察觉,下意识避开。指尖处泛着寒气,十三怔了一下,握紧手慢慢收回去。   若你只有五分胜算,那我便为你在搏三分。   拿起衣杆上撑着的红色披风,转头看了眼榻上的人,十三轻轻笑了下,朝乐,若此劫安虞,我便如实与你交代一切。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用尽全力的后果便是疲乏,两军战士接连战斗不止,所有的力气似乎也都到了一个度,渐渐懒惫下来。   之前楚卿离的一场包抄围剿之计,害他千人丧命,每每想及,犹如心中燃火,气不能收。眼下战况紧急,不如就再给楚卿离放一把火。他虽武功造诣浅薄,可却有着变幻无穷的易容之术,此天下或许武艺超群者比比皆是,可若论此,恐无对手。   一路北上悬崖,择路险之地小心前行,一身黑衣,完全与夜色交叠。小心避开楼台的哨口,看着面前走过的巡逻卫队,千面讥笑一声,拉过落在后方的一人,快速的用匕首划过对方喉间,再次从角落出来,俨然化作刚刚侍卫的模样,一点无差。   跟着众人的方向走着,等到了目的,趁人不防,悄悄退后。掩在夜色之下,来回穿梭在粮草重地,伸手掏出火石,摩擦相撞,迸溅出星点火花,却可燃起燎原之势。   千面阴森一笑,扔起火石,远处一支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空中抛起的光点,顷刻间湮灭。千面一惊,抬手触上面容快速的揭过,慌忙逃离,后面风声鹤唳,破空声不断响起。   楚卿离看着前面慌忙逃窜的身影,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云济舟随在她身侧,低声道“幸亏早有防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卑劣之人,这般下作的把戏定然免不得”   远处的人影还在不断变换着位置,暗卫紧随其后,两人间的差距越来越近,千面心知一时难以摆脱,抱着赌的心态重新回到纵火之地,绕着此刻被重兵把守的粮草转了起来。   楚卿离站在高耸的哨台之上,从云济舟手中接过弓箭,对准夜色中跳跃的黑点,拉紧弓弦,三棱形的箭头渗着幽冷的光,右手松开,破空声穿透夜雾笼罩的薄霭,耳边只留冷硬的呼啸之声。目标霎时间回头,熟悉的面容映在眼中,还不及发愣,快速的拿起一旁的羽箭,大力射出,第二支箭以迅雷之势飞快的接近第一支,交叉而过,同时落了地。   千面趁此变故,快速的掠出。后面的暗卫还想追出去,却被高处的楚卿离叫住,只得放弃。   云济舟一直守在她身边,自然看清刚才的一幕,担忧的望着她,道“殿下,游戏该结束了”   楚卿离还处在茫然之间,听闻此话,有些嘲讽的笑笑“...终于要结束了”   邯峰岭之北便是奎城,驻守奎城的说起来还是楚卿离的一门近亲,可这种亲属关系从二十几年前就破裂了。缘由不过是世俗间常见的门当户对一说。先帝楚缜的亲姐楚琼玉爱上了一个出身贫贱的将士,两人不顾一切私奔,虽说后来将士立下不世之功,可当时的皇帝却仍旧不同意,楚琼玉悲愤交加喝下□□赌一门亲事,皇帝迫不得已只好应下。可楚琼玉却毒入膏盲,勉强保住性命却缠绵病榻。将士气极,守着这一方土地,十万兵将,终生不回朝。皇帝心中有愧,便也默然应允。   邯峰岭的动静一早子倵便知晓,可他并不打算施以援手,这皇室终究是让他寒了心。   一直用人参灵药吊着性命的楚琼玉并不知晓此变故,不然多年的怨恨放下,又怎可做到置之不理。   看着将士送来的传书,邯峰岭战事显然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转折点,兰循兵多将广,她楚卿离凭着那点人马独守两月已然是非常不易。如今双方皆是抱着最后一战的念头,即便足智多谋,也无非一半胜算。   楚琼玉日日靠着药物续命,已然是油尽灯枯,昔日绝美的容颜此刻也形容枯槁,与其如此苟延残喘,倒不如了结来的干脆。她这念头并非一两日,可每每都被子倵拦下,心知深爱,又怎舍得对方为自己舍弃诸多。   子倵扶着她饮下药,受累多年,他白发丛生。一碗药尽,只觉胸腹之中似有火烧,又好似恶鬼勒住咽喉,赤红瞬间喷薄。子倵看着手背上猩红的血,药碗摔落在地,心一瞬拔高“琼玉,琼玉”轻轻拍打着对方脸颊,企图对方有所知觉,然而终究徒劳。   步履阑珊的跑出屋外,门外青色的灯笼摇晃着,恍惚是地狱鬼火,阴森僚人。   高墙之上,细碎的沙土掉落,子倵心惊,厉声道“谁?滚出来”   阴影之下,一身宽大黑袍的人缓缓走出,旁边的琼枝玉树在她身后伸展枝头,她慢慢走着,走到地面的光晕之下,头上的灯笼为她镀了一层更为幽冷的颜色,她伸起手,揭下黑色的兜帽,露出的面容如春华皎月,如水中浣纱。   子倵一愣,记忆中并没有这号人物“你是谁?”   十三打量着他,目光触及到他右手上红色痕迹,沉声道“出兵邯峰”   “你是楚卿离派来的?”似被挑起痛处,子倵愤怒道“若不是他们皇室无情,琼玉又怎会落得此番境地,要我出兵绝无可能”   十三神情淡漠,丝毫不显焦色“你夫人刚刚咳血了,恐性命不超三日,可,我能救她”   手心处的异色冰冷刺目,子倵凄声道“琼玉此疾,药石无医”   “那不过是寻常大夫的说辞”十三眼里划过些不甘“我自有办法”   心中寂灭的火光燃起,连着声音都开始发颤“你若能救回琼玉,我便出兵”   听到答复,十三眼里闪过细碎的流光,紧抿的唇放平,隐约闪现些笑意。   两日夜的秘密行动,总算挖通了引水的渠道,楚卿离一身战甲,手执雪白长剑,亲自上阵,一路过处,士气高涨,披荆斩棘,不可抵挡。   倾巢出动,成败在此一举。   采用最野蛮的方法进攻,导致对方队形崩溃,只得跟寻我方步调进行厮杀,如此虽折损兵将,可情急之下,无路可走。   漫天箭雨飞扬,火光冲天,燃烧着炽夜白昼,亘古不休。连连后退,楚卿离一身银白已看不出原色,身上细密的伤□□叠,脸上也被划出一道狭长的口子。本就少兵,现下七万兵马只余两三万,穷途末路。   趁着对方攻击薄弱,荆卯驾马到楚卿离身前,焦急询问“殿下,可有大碍”   唇干裂开,点点殷红显着,脸上也被扬起的尘土鲜血污浊,狼狈不堪“无事”   “殿下的方法当真可行?我军怕是快要撑不住了”   红褐色的天与地融为一个巨大的圆球,放眼放去,无一处澄澈“只需等到夜间,我等此刻必须把他们引过去”   奎城将府,子倵看着紧闭的大门心中焦急,那女子关闭房门一日夜,也不知现下情况,更不知她可不可信,如今只有博一把了。   十三割开手腕,鲜血顺着腕间滑落在桌面之上的瓷碗中,原本细腻光滑的肌肤上,此刻遍布着两道极深的口子,伤口惨烈,像是反复挤压过一般,狰狞可怖。   满满一碗的血置在桌上,旁边有不慎滴落的红晕,不似一般的血腥之气,反倒是十分诡异的香味,那血静置着却隐隐涌动,像是里面要透出什么。十三的脸色同床上的楚琼玉相比还要苍白许多。草草绑缚住伤口,端起瓷碗,起身带来的晕眩昭示着失血过多。   那血像是美味的琼浆玉液,楚琼玉嗅之仓皇饮下,面色泛起红润。十三抬手运起内力缓缓为她调息,两人头顶之上冒出稀薄的雾气,忽的,楚琼玉眉头一锁,一手撑在床头朝地上吐出一滩乌黑色的血,地面上血迹斑驳,一大片的黑色覆在那里,像是被囚禁的恶兽咆哮着,却被封印住。   十三在她身后,嘴角同样溢出血丝,呼吸紊乱,却不敢再耽搁,抚着胸口踉跄的朝外边走着,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子倵瞬间回头,看着十三愣了一下,焦急道“姑娘,我夫人她...”   十三撑着门扉,露出的肌肤能清晰瞧见里面的青色血管“你在寻大夫开一些清内的药即可”   子倵面上喜色,笃定道“姑娘,你救我夫人,犹如再造之恩,在下这就出兵”   十三开始轻轻颤着,眼前一阵阵晕眩“多谢,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朝乐”   子倵虽不解,却也按她的意思点头应下。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奎城之河自北一路流经下南,河流湍急,加之北处一片沟谷,如若将其掘通,便如直流而下的瀑布,人力不可抵挡。   夜色将至,山谷之中视力受阻,楚卿离带着军队快速的撤离,后面紧随而至的兰循兵将小心前行,周围蛙叫声不绝,天上繁星点点,夜色正好。云济舟在河岸之上看到楚卿离他们撤离,待对方多数进入沟谷,遂即下令。   阻挡水流的沙包被木桩大力的顶下,流水瞬间倾泻,像是从天而下的水龙,呼啸嘶吼。   一切发生在顷刻间,转身逃离却快不过水流的急促,沟谷之上埋伏的兵将从两侧夹击滚下巨石,嚎叫呼喊声响彻天地,进入沟谷里的兵将无一侥幸。沟谷外侧的兵将及时避开险地,知晓中计,立马后撤,楚卿离却从他们后方突然出现,腹背受敌,只得竭力厮杀。沟谷之上埋伏的兵将赶下,两方之差已经拉近许多。火把滚落在地,燃起死去将士的尸体,火光之中,刀剑辉映,一道道红色的液体融在夜色之中,流入奎城之水。   楚卿离似乎已经麻木,一刀刀的砍杀着,耳畔凄厉的叫声好像是如此夜晚里最激荡人心的乐章,鼓动着心底最嗜血的渴望。   她早已记不清杀了有多少人,她的知觉在哨台之上的那一箭开始就已经彻底崩溃,原本心中那无限放大的空寂此刻也唯有那鲜红的颜色才能填补。再凄厉的呼喊也阻拦不下她狂躁的因子。   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分不清是哪一方的兵将,燃起的火光渐渐席卷而来,她仿佛能在火光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杀戮残忍,像是最凶恶的猛兽,没人可以给她一份顺下情绪的良药。   从始至终,兰循并没有出现。   云济舟在混乱中也离开她身边,遍处寻不见身影。这种孤注一掷的计谋已然持续许久,她握着剑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不知从何处横过来一支长矛,挑开了她手中的剑,楚卿离心思一凛,弓下身子扑在地上翻滚两下,包围着她的兵将拿着利剑不断地朝她刺去,却落了空扎在地上。随地抓起一把剑,运气轻功高高跃起,踩着不知谁人的肩膀借力跳出包围,反向一划,又是几人倒下。   突然,后方处一片红色照耀起半边天际,乾坤颠倒为两种颜色,那绚烂的颜色慢慢接近,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济舟拼杀几番总算来到楚卿离身边,见她无恙才放下心。扭头看向云霞之处,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一面高大的锦旗之上鎏金色的楚字高耸,振奋着每个人的精神。   “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看到锦旗,已经力竭的将士像是看到救星,瞬间澎湃,力量也在这一刻回拢。   楚卿离面上闪过诧异,皱了皱眉,提声喊道“将士们,我们援军到了,杀出去,将兰循一网打尽”   漫山遍野的呼喊声振聋发聩,得了援军的帮助,战况瞬间大幅度好转,两处夹击,一场耗时八十多日的战争总算落下帷幕。   子倵穿着一身青色的战甲稳步朝楚卿离而去,走到十米开外,卸下腰间的佩剑,才迎上去,他面色多少还有些不自然,但是内里隐藏的喜悦之色却十分明显,连带着声音也沉稳轻快起来“殿下,末将来迟,还望降罪”   楚卿离掩下情绪,扶他起身道“这番,幸有子倵将军,何来怪罪之理”   子倵有些不好意思,面上青红,含糊道“殿下,末将已经派人包围了兰循的营帐,只待殿下前去发落”   楚卿离嗤笑一声“兰循之罪罄竹难书,本宫自然不会放过他”   南山之上,兰循自然看到远方浩大的阵势,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所有人好似都可以放下过往的仇恨,可他却偏偏执着了十八年,隐忍了十八年。   外面子倵的兵将已经将他包围,天际泛白,他走回帐中取出几案上的琴,席地盘坐在山头,开始拨弄起来,他白色单薄的衣裳与红色的琴身辉映,清冽刺目。   楚卿离一人过去,遣退下周围的众将离开三十米开外,她静站其后,看着天边云霞散去,天色见亮。   兰循弹得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可是他情绪似有些悲愤,原本诉讼衷肠的曲子叫他弹出些悲婉。楚卿离慢慢走近他,兰循收回手,将琴放在一处较为干净的空地上这才站起身,两两相望。   看到楚卿离,兰循不自禁后退一步,呢喃出声“絮儿”   楚卿离神色有些沉闷,的确,她有一张酷似絮兮的容颜,面对兰循,她心底除却那些浅显的国仇,似乎还有些别的情绪“你输了”   兰循讥讽道“若非子倵前来助你,凭你,尚且稚嫩”   楚卿离不理会他的嘲讽,带着些惆怅道“母后去世前,曾与我说过你,她说”说着,楚卿离停顿下,看着兰循颤抖着带着希冀的目光探过来,焦急询问“絮儿说什么”   “母后说,她年少时与一男子在雪山相识,初见便有些忿忿不平,一男子竟长相绝色,不逊于她,母后生性傲气,自然是有些不服的,索性就纠缠他,谁知情愫懵懂,迷蒙之间早已情根深种”   楚卿离看他眼睑泛着红色,继续道“可世事境迁,当初明州一别,若你肯信任于她,她也不至于心灰意冷”   明州?兰循心思一凛,记忆回溯,明州发生了太多事,当初他们身处江湖,他心性高远,非要拜师南下,絮儿不忍分离,两人冷战,而后,而后楚缜突然出现在明州,他们一早相识,楚缜的心思他自然心知肚明,那夜絮儿一夜未归,第二日竟见他们一同出现,他怎能不做他想,于是,一切便从此变故,再也没了挽回的余地。都是楚缜,若不是他,絮儿又怎会在一月之内就转身回到皇城成为皇后,若不是絮儿性命要挟,他又怎会甘心滞留南方十八年。   兰循藏在心底的怨恨渐渐发酵,泛着红色的眼睛气极的看着楚卿离。楚卿离又道“母后还说,她同这天下间所有的女子一样,只有一颗心。你知道母后临去前说什么吗,她不后悔,父皇一直以为母后当初说这话时心里还是有你的,所以你来祭拜安然放你而去,可我却知晓,母后心里从未放下过你,可岁月蹉跎,她等你十年,直到最后她终于放下了,不后悔爱过你,不后悔爱上父皇”   说到这,楚卿离似乎有些沉痛“你怨恨十八年,痛恨父皇夺你所爱,可你还活着,父皇到死都不知道母后爱过他,郁郁而终”   兰循震惊,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絮儿一直在等我?可她当时已经...她到底抱着怎样的寂寥苦等”   “可你却将她用生命留下的孩子用毒,若她在世,你有何颜面”楚卿离愤然道,握着剑的手露出青筋。   “那不过是让人昏迷的药,我怎会对她的孩子用毒,即便他骨子里流的是楚缜的血脉,就连你,我不也是一直在给你机会吗”兰循似乎陷在回忆的囚牢里“我至今都不记得明州到底发生了何事,絮儿说我不信任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丝毫没有头绪”   楚卿离抽出剑,抵向他“你没有机会知道了”说着她用力一划。   地上响起清脆的击打声,兰循睁开眼看着远去的楚卿离,有些诧异不解。地面上一枚与之前送给十三的平安玉一样的挂件落在地上,旁边丢弃着楚卿离抛下的佩剑。   兰循怔了怔,弯腰拾起平安玉,玉掉落在地面,摔破一小处缺口,下面蓝色的流苏缠绕,交错纵横。   最终,楚卿离还是没有杀兰循,不过是夺了他的权力,令其终生不得回北方。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子倵似乎心绪不宁,没跟楚卿离告别,一人先匆匆回去,留下兵马暂供她差遣。楚卿离心里有数,知晓他忧虑何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不晓得他怎会突然出兵,待他日在做询问罢。   派人打理了战乱之后的琐事,楚卿离看着手中白色的发带发起愣来,摸着上面细密的纹理,垂下眼色。楚绍并没有回宫,她来的紧迫,刚好赶上乱战,不过皇宫那边她早就安排妥当。楚卿离看着掀起的帐帘,低声道“绍儿,将本宫的宫服拿来”   楚绍一愣,不晓得她作何,却还是转身去包裹中拿出。   华丽的宫服挂在衣杆上,长长的裙裾拖地,繁杂的花纹艳丽,每一处都透着摄人的严苛迫气。楚卿离一点一点划过,眼里闪过晦暗的光芒。   夜很静,被处理过的山峡还飘荡着一股血气,难得的夏日,天空之上却没有一点星光的痕迹,整个邯峰岭似乎被一块巨大的黑幕遮掩,看不到一点点的影像。   十三快速的穿梭在夜色里,嘴角处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一向如止水的心现在热烈急切着,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楚卿离,如今一切纷杂消失殆尽,她不过是一个叛徒的身份,即便时常受着蛊毒折磨,可她心甘情愿,只愿伴在她身边。这样想着,心中的迫切便再也抵挡不住,脚步生风,犹如离弦之箭。   脚步落在营帐外侧,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帐中只有微弱的烛光摇晃着,好似顷刻间就要灭掉。   心中怪异,刚刚踏出一步,四面传来索索的响动,将士高举着火把将她包围,数不清的弓箭朝向她,十三抿了抿唇,收回脚步,愣愣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营帐对正的将士从两侧避开,一身华丽宫服的楚卿离一步一步像是祭礼一般步履缓慢沉稳的向她走来,她双手拢在腹间,宽大的袖摆摇曳着地,金色的丝线在火光之中泛着夺目的光,十三看着她,见她逶迤在身后的裙摆之上,绣着凤凰的丝线就要在火中涅槃重生。   相对而立,却一片沉默。遥记往昔,每次都是楚卿离先开口的,这次最先按捺不住的却是十三,勉强勾起一抹笑,声音轻到不可闻“朝乐,你这是作何”   楚卿离慢慢抬头,那双眼里露出的光芒看的十三一震,她并没有回答十三的话,反倒开口“十三,你知道本宫为何让你唤朝乐吗”   不带丝毫犹豫的“你说朝乐二字是你的封号,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名字”   “是啊,朝乐是本宫的封号”忽的,楚卿离沉声道“正因如此,你每每唤及,本宫便不会忘记身为大楚长公主的职责”   十三的脸色一点一点泛白“原来是这样”   楚卿离讽刺一笑“十三,杀手怎能动情呢”   “你知道?”十三惊恐的看着她,单薄的身子轻轻颤抖着“朝乐,你听我解释”   楚卿离的声音越发凉薄了些“世人或许还瞒在鼓里,可本宫却知道杀手阁是兰循的,还知他杀手阁中十二人,你不曾对本宫隐瞒名姓,本宫又怎会猜不到”话突然停下,楚卿离看着十三那张此刻过分清冷的脸,笑的放肆“兰循派你来,到底是高估了你还是低估了本宫”   是了,她从未质疑过自己的身份,也不曾去刻意探察,如此明显,自己又怎会没有怀疑。可此时此刻,她却放下往日里的孤傲,极致谦卑的渴求“可我从未想要伤害你”   “即便你不曾伤害本宫,可本宫又怎会放你在身边”   十三有些急切,看着楚卿离那张冷冽严肃的面容,低声道“朝乐,你说过我们,绝不相负啊”   “那不过是游戏里必要的手段,本宫从未当真”楚卿离有些暴躁的开口。   火把燃烧的更加凶猛了,烧焦的味道萦绕在鼻间,不知是火熏的还是怎的,十三眼里蕴起一层薄雾,手腕处包裹着纱布下的伤口叫嚣的疼痛起来,火放肆的舔舐着,十三有些看不清此刻楚卿离的表情,她想,一定是及其冷漠残忍的,垂下身子,隐忍的颤抖着,又向前踏了一步,兵将的剑又近了一分,她没去顾及,执着的朝楚卿离而去,不知是谁射出一支箭正中她的腿部,不过是片刻的停顿,便继续前进。   楚卿离掩在袖间的手紧紧抠着自己的掌心,平静的看着她。   又一支箭射出,两只腿上白色的衣袂染着鲜红,火光中看去,那血的颜色格外稀薄,终于十三看清了她的表情,心也在刹那间冷却“从未,当真?”   楚卿离吞咽下口中的血腥,冷淡开口“从未”   似乎是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明明前几日她们还耳鬓厮磨,交颈缠绵,今日却知一切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杀手怎能动情呢,生活在黑暗里见不到光的人又怎么有资格去拥有爱,十三轻轻的开口,绝望的像是被潮水淹没,满身的芳华凋零“我输了,左右不过这条残命,你若要,便拿去吧”   楚卿离下意识的蹙起眉头,掩在袖间的手相互紧握着,朝着一旁的将士冷声道“拿下”   十三有些苍凉的笑笑,胸腔处像是被反复□□,难以呼吸。原本就受创的身体此刻便如强弓之末,喉头间涌上一股腥甜,血线顺着嘴角流下。   楚卿离紧绷着身子,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只听到锁链碰撞的声响,利器划过的刺耳之声,一轮弯月在自己的眼前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周围的兵将大声呼喊道“保护长公主”   楚卿离不顾身后发生了多大的响动,表情淡漠的站在那里,似乎动静稍微停下些,她才慢慢回头,方才十三站着的地方,除了一滩血迹还有被斩断的锁链冰冷的置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她发怔的看着,直到身边的人请示她,才沉声道“追”   无常背着她,快速的向山外走着,十三拿手攀在他的肩上有些无力的拍了拍,无常顿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才停下脚步将她靠着一棵大树放下来,无常还是有些恼她,心底虽不忍但还是开口斥责道“早让你防备着楚卿离,你偏偏不听,现在心死了吗”   十三靠着树桩,敛下神色,伸手拔下腿上的箭,无常看着,叹了口气,蹲下来撕下衣摆处的布条替她绑住伤口,十三错身望着远处,眼神空洞,喃喃道“你何必救我,若死在她的手中倒也是解脱,你救我,何处是我容身之地”   无常一面听着她的话,手上的力度发狠的一系,撑在她头边处,厉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救你是念在同门一场,你背叛主子,难道还有活路?”   十三回视他“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我去向主人请罪,杀也好,罚也罢,那里终归是我唯一的出路”   无常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救你是让你再去送死吗,你现在的身份最好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   “你让我这样躲着吗,四处漂泊,无安身之所?”十三摇摇头,看了眼手腕间缠着的伤口,轻声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早晚也罢,可我现在又能去做什么”   无常噤声,有些怜惜的看着她“你万不可有这种轻生的念头,你也晓得柳儿的脾性,定要与楚卿离拼个死活,你若真无处可去,就去沧州”   “沧州?”十三悲凉的笑笑“无常,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除却在杀手阁中那漫漫无期的年月,我再也没有旁的去处,你要我如何做”   “没人没有过去”无常撑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悲恸的神色,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主子救你的时候还带来了藏雪刀,你去沧州,去找你的身世,说不定你还有家人”   “藏雪刀?”十三错愕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我也是无意看到的,只是猜测,你既然没有去处,不如就去那里,总好过你这般无措”   一时无言,十三低头思忖着,乌黑的发半垂,蜿蜒托在地上,隐约间几许雪白的光亮闪过。片刻后,她似乎做下决定,轻呼一口气靠在那里,仰头看着不见星月的天幕。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计较了十年的战事如今总算得以解决,或许旁人还不甚理解她为何放过兰循,可她心中知晓,母后当年去时,曾对她再三叮嘱,无论父皇与他怎样,若自己与其对峙,一定要放了他。母后一早就知晓了今日的景况,一切皆在意料之中才提前告知兰循的诸多事迹。如今纷杂了却,那些执着的恩怨不管散没散,总之眼下一切平静。   坐在回程的撵中,手中不断抚着那根白色的发带。宫中的消息传来,阳儿的病情突然好转,此刻应该已经醒来。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帮衬着她。楚卿离低头看着手中的物件,眼中动容。   楚绍侍在她身侧,几番欲言又止。   楚卿离思绪早已游移天外,坐直的身子慢慢弯下,身旁景色依旧,人却天涯甚远。在没有一个人会在寒冷寂寥的皇宫外捧着暖炉翘首相盼,在她晨起练剑时伴奏舞乐,为她头痛欲裂之时轻柔抚捏,那个清清冷冷唯有在她嬉笑逗弄之下才会轻展容颜的人。   拿着发带的手慢慢颤抖起来,楚卿离攥紧,流光锻造的料子也叫她揉出了皱。   楚绍清楚的看着她的反应,心头苦涩“殿下可是后悔了”   颤抖的手像是触电一般瞬间停下,楚卿离坐直身子,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神态“本宫从不后悔”   胜仗归来,无疑楚卿离的长公主名头更加响烈。辞别许久,再次回到这个庄重威严的地方,只觉得有些不真实,朝臣接驾,楚阳也笑的跑过来投在她怀中,难得的,楚卿离没有出声训斥,一手抚着他,上下好一番打量,见他只是比一开始清减一点才放下心,拉过他的手看了眼站在两侧的臣子,意料之中的没有见到一个人,楚卿离冷哼一声,厉声道“来人,即刻查抄右相府邸,将梁仲压往刑部”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没想到楚卿离一来就下了如此意想不到的命令。   接连几日,整顿朝纲,右相府中果真搜出了与兰循来往的信件,与其相关的还有不少党羽一并查抄。当初她顾及兰循之事,虽心中知晓这些人根底,却总是难得有合适的时机,眼看着他们作乱搞出或大或小的幺蛾子,如今总算可以彻底铲除,连根拔起。   难得闲暇,遣来太医为楚阳把脉,楚卿离在一旁仔细看着,心中有细小的波澜。不肖片刻,太医收回手,起身朝着楚卿离一拜,道“殿下,皇上的病症已经彻底好了,毒素也尽然排出”   楚卿离眼里虚晃,轻笑道“多谢太医了”   楚阳似乎并没有为自己中毒一事有什么印象,拉着楚卿离小声道“皇姐,我做梦见到一个很漂亮的姐姐,额,不过没有皇姐漂亮”   楚卿离一怔,坐在他身侧,替他卷下袖子,道“阳儿什么时候见到的,能和皇姐说说吗”   “就是”楚阳抬头迫切的说着,又停下,不好意思道“我好像睡着了,不过我记得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衣裳,很漂亮,她坐在我身边,身上还有进贡的那种花香”   楚卿离一僵,进贡的香不就是萦香草,记忆中,只有一个人身上有这种味道,那香味太过独特,叫人不会轻易忘得。想着,她面色白下来,有些不能接受。   桂阳宫中,楚夕辞面如死灰,她已经不打算在做什么抵抗,即便心有不甘,可出身在那摆着,她即便翻在大的风浪也难以撼动楚卿离这艘巨舰。她穿着一身及其艳丽的衣袍,成色上好,一针一线巧夺天工。衣摆处绣着翱翔的金凤,灼灼绚烂。楚卿离进来时,就看到她高坐在席案上,描着浓重的妆,姿态优雅的品着茶,见到她只是妖娆的笑笑,伸手一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指着下面的几案“皇姐来了,坐”   楚卿离倒也坐下,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无需华丽的衣袍,浓重的姿容就已经叫人望而生怯,几案上有备好的茶水,端起来嗅了一口散着清雅香气的茶,用盖子慢慢拭去热度。   楚夕辞看着她的举动,忽然就狂躁了,有些暴躁的拂开身前的摆设,恼怒道“楚卿离,你够了,何必在我这里惺惺作态”   拭着茶水的盖子顿了一下,楚卿离放下,双手拢在腹间,平静的看着她,道“夕辞,我以为你会迷途知返,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阳儿做筹码”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身处我这个位置有多难捱,你永远也不懂我这种明明有着皇室血脉却好像寄人篱下的生活有多痛苦”楚夕辞说着,不甘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华服,苦涩道“我拼命想要去得到的,可你却不费丝毫,所有人都趋之若鹜,你可有想过别人”   楚卿离轻叹一声“你总以为我身处这个位置外表有多么光鲜亮丽,可是你却无法体会我承受着什么,你是父皇的女儿,我的妹妹,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可你为何还会有那样的念头”   “妹妹?”楚夕辞轻笑几声,怨恨道“可我却是父皇酒后的一个遗腹子,他从未将我看在眼里,所有人都不把我当公主,在他们看来,我与那些卑贱的奴仆有何分别,不过是加了一顶华丽的帽子,终究飞不上枝头”   “所以你千方百计的想要杀我”   楚夕辞得意的笑笑,又不甘心道“可惜你身边有个十三,寸步不离的保护你,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活着?不过,我听说她是内奸对吗?没想到你楚卿离身边竟还有这等趣事,你一定很失望吧”   楚卿离眼里划过一抹杀意,闭了闭眼,伸手推倒几案上的茶,茶水顺着案面流到地上,顷刻间烧起一层白沫。   楚夕辞惊恐的看着她起身,见她转身离去一字一句道“将其关入冷宫,终身不得踏出半步”   仓皇的跑下去,长长的衣裾将她绊倒在地,楚夕辞看着渐渐关住的门扉,挣扎般嘶吼道“楚卿离,我恨你”   还是那条曲折的道路,明明是最为显赫的皇宫之中,可她此时却觉得一切竟然那么遥远,触不可及。所有人见到她都向她拂礼叩拜,再擦肩而过,她一个人走着,明明之前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久到她以为就这样一生,可偏偏有人像是平白无故的闯入她的生活,让她觉得分离是如此难捱,可终究不过一场虚无。   辗转一年之久,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十三掩在夜色中看着矗立在那里冷酷的杀手阁,这几月来,她一直四处躲避着,杀手阁中似乎对她下了通缉,朝中还有人在追查她的下落,她还不想死去,所以就只能来这里找到藏雪刀。   一直等到今日,今日该是杀手阁中所有人拜会主人的日子,此刻守卫最为松懈,凭她的身手,如若没有意外,藏雪刀定然可以拿出来。   轻声落在院中,院子里灯光暗淡,只有稀稀疏疏的光亮,她黑色的衣袍实在太不显眼。凭着记忆,来到主人每次都要待的屋子,这间屋子从外面看去好似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没有窗户,门锁也是复杂的机关锁。十三伸手拿着,不敢动作生怕触及到什么机关,紧抿着唇,左右顾盼,跃身而起。   杀手阁另一侧,是很普通的置放兵器的房间,按理来讲藏雪刀应该不会在这里,可眼下除却这个地方,实在想不到别处。不似方才那般严谨,这间屋子倒是极为平常,只用了一把常见的长锁锁着,十三看了眼,四处张望下,从袖口滑出一把匕首走到窗前,透着缝隙挑开里面的横栓,推开窗户跃进去,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伸手关闭窗扉,挪步走到里侧,里面的摆设还同她在时一般,像她随身的软剑便是从此处得来的。这里虽规模小,可武器绝对称得上削铁如泥,极为珍贵的,也没有几个敢有胆子来杀手阁盗窃。   一共三楼,一楼看去只是一般的刀剑,四周也没有什么可以掩闭的密室之类,轻声走上二楼,二楼倒多了许多造型精巧的武器,件件都是利器,十三绕着剑桩来回探察着,见着似乎能够活动的器件还左右摆动下,企图出现什么暗格,窗户外面的光亮似乎要强了许多,即刻躲在阴影处侧身看向窗外。   楼下千面提着一盏灯笼正往这边走来,那双在暗夜里犹如蛇蝎的眼睛来回环顾着。   心知不能再耽搁,看着旁边的楼梯撑起手一跃而上,三楼很空旷,只有两把剑,弥尔,渡君,是十多年前有名的铸剑大师留下的,据说可与意识强大之人结为一体,以剑为形。   楼下传来开锁的声音,细微的察觉到脚步声逼近,十三快速的游览着四处,脚步声已经响在耳畔,情况十分紧迫,背身躲在角落处,墙后似乎有什么微微凸起,十三眼睛紧盯着楼口,一只手摸到身后触上那块凸起,像是扭转一般,里面咔咔的响起,对面的墙上突然出现一个暗格,隐约瞧见里面一个漆黑的盒子,十三一惊,施展轻功移步过去,千面已然听到声音,暗格离他更近,十三伸手之时,盒子已经到了他手里。   千面看着来人,讥笑道“十三,你还有胆回来”   十三表情淡漠,黑色的衣袍显得她脸色更为苍白“把它给我”   “杀手阁的东西也是你想拿就拿的吗”说罢,抱紧盒子从窗户跳出。   十三见之,立马飞身追上去,因着千面武艺并不优越,独这门轻功修炼的倒是极为迅捷,只是在她面前似乎有些班门弄斧了。伸手对准前方的影子,快速的将匕首抛出去,匕首正中他环跳穴,下肢麻痹,千面受力不稳,一下摔倒在地,抱着的盒子被抛出去,十三接过盒子,黑色的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过分消瘦的面容,鬓角处还隐约有着雪白之色。   千面在地上挣扎一下,奈何穴道被封,站不起来,愤然道“十三,你不怕主子杀了你吗”   十三将盒子抱在怀中,沉声道“十三的命都是主人给的,若主人要回,十三定然双手奉上”说着,她转身而去。   杀手阁一共也就十几个人,说是面见主子,其实无非是拿取蛊毒的解药,不过这些人大都是心甘情愿服下蛊毒的,若在江湖之中,兰循倒也是君子,只是唯有私人恩怨来讲有些执着偏见。   因着交战得败,虽被楚卿离饶过性命,但终究被夺了些权利,兰循倒也不在意这,守着南方本就是牵制着他的累赘,现下倒是得了轻松。听着下方汇报,兰循有些心绪不宁,摆摆手,道“不日,我要去明州处理一些事,你们照常即可,至于十三那边,该如何做我应不必多说”   言柳听着,想要开口求情,无常看她神色,暗地里捏了她一把,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   “主子,不好了”千面连滚带爬的闯进来,跪在一侧,悲痛道“主子,十三夜闯杀手阁了”   言柳大惊失色。兰循皱眉,沉声道“怎么回事?”   “刚刚我巡视阁中,听到响动,就见十三在兵器楼里拿走一个盒子,我夺不过,反遭暗算,特来告知主子”   兰循冷哼一声,羞恼道“你和老三,老四前往沧州追堵,把她带回来处置”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原本缺失的契机现在也恰如其分的到来,拔除了驻扎在朝堂之上根深蒂固的幼虫,重新整治,一直忙到第二年开春,才算回到正轨。   所有人都自顾忙着,没人去想那些已然成为过去的事,谁也不例外。   云济舟来到长公主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楚卿离一个人坐在梨花盛满的院中执棋对弈,旁边放着青白色的酒壶,空气中弥漫着的酒香还未消散。捏着棋子在那也不知想什么,许久也不见接下来的动作。她的眼里一片混沌,揉了揉太阳穴,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罐里,伸手执起酒杯,却见里面早已成空,不甘的拿起酒壶,里面亦然。   “殿下可是在找这个?”云济舟抬了抬手中的褐色罐子,出声示意。   听闻声音,楚卿离偏头看向他。眼瞧他手中的物件露出喜色,随即招手唤道“济舟,快来”   微风不燥,两人各执了把酒壶随处坐在台阶上,楚卿离自顾喝着手中的美酒,那嗜酒的模样像极了堕落的酒徒。   云济舟看着她的举动,心里沉痛“殿下,子倵将军今早到了”   楚卿离拿酒的手一顿“子倵将军不是从不出奎城的吗,怎么突然到访?”   “听闻子倵将军的发妻多年受病,近日痊愈,想来约束苛刻多年,今朝总算得以松懈”   楚卿离放下酒壶,站起身,衣袍处压褶着许痕迹,她也不甚在意,边向外边走着边道“邯峰之战,幸有子倵将军及时增援,功不可没,今夜便在府中设宴,为其接风”   楚卿离站在门外,穿着一件较为素雅的衣裳亲自迎接子倵。子倵老远看见她匆忙下了马,大步走过来很是恭敬的伏了一礼。   这般举动,叫楚卿离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隐晦的笑笑,赶忙将他扶起。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他的脸色,比起之前确实好了许多,可见传闻属实。   “将军多礼了,叫本宫实在难当”   子倵多少还有些拘谨,想当初他与皇室纠葛,而今再次来临,实在是怎么也意想不到的“殿下折煞在下了”   楚卿离避及不谈,招呼着进了府中,堂上早就布置妥帖,都是一些老将,对着子倵也不会太过尴尬,其中几人还是子倵的熟识,子倵看在眼里,为楚卿离的举动又多了些感激。   子倵原本就贪杯,只是因着楚琼玉的病不敢放肆,如今总算可以开怀畅饮,没一会就喝的烂醉,颇有几分疯疯癫癫的样子。   他的目光四处游移,好似在寻找什么。   楚卿离看见了,道“子倵将军再找人吗?”   子倵摇晃的起身,步伐凌乱的走到堂中,端着酒盏十足虔诚道“殿下,在下此次前来是特意前来拜谢,多谢殿下救治琼玉”   楚卿离错愕“将军是说,本宫救了姑姑?”   子倵大笑两声,涨着一张红脸道“说来惭愧,若非如此,邯峰之战,在下是决计不会出兵的,当时琼玉已是穷途末路,时日无多,幸亏殿下派人及时救治,才不至丧命”   楚卿离僵直身子“你没有记错?”   “怎么可能记错”子倵摆摆手,一脸肯定道“那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模样十分绝色,一见我就让我出兵,事了还说让我不要告诉朝乐”   楚卿离脸色已经彻底惨白下去,子倵摇摇晃晃的又道“那女子喂血给琼玉,想来费了不少精气,在下特意找来一些滋补的良药前来送与她”   楚卿离端着的酒樽跌落,踉跄的跑下去奋力抓着子倵的肩膀“你说她唤本宫朝乐?”   子倵怔住,不知她为何如此反应,只得点点头。   楚卿离只觉心中剧痛,推开子倵朝着门外蹒跚而去,云济舟看情形不对即刻跟上去。一路走到庭院中,楚卿离站在梨树下看着身侧的石桌,琴案还在那里摆着,唯独弹琴的人不在。   她伸手抚摸着琴弦,颤抖着开口“是本宫错怪她了,她从未想要对本宫不利,本宫,悔了”   云济舟站在她身后,见她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轻声道“殿下,你终于承认了”   “承认不承认又能如何,终究是本宫负了她”楚卿离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哽咽道“她现在定然是四处漂泊着,无处可去。”   云济舟看着她的背影,苦涩的笑笑“殿下何不将她找回来”   “找回来?”楚卿离睁眼,转身看着云济舟凉声道“她会在哪?”说罢,她心绪一瞬清明,快步的朝着书房走去。   云济舟站在那,看着楚卿离远去,抿着唇敛目看向琴案,有白色的梨花花瓣落在上头,他走过去伸手拂去,带动起琴声,有些不甘的音调一如此刻他只能成全的心意。   第二日楚卿离便离开皇城,如今的朝堂足够她抽身离去,身边只留下楚绍随她,她想,她从未像现在这般为了找寻心里的牵绊而如此任性过。   两人皆是一身男装,去往南方一路游船,楚卿离站在船舱之外看向远处,距上次南行,正好一个春冬。俨然不同的两种思绪,上次来她不过是为了确定十三的身份而设下的局,如今境况,真是因果循环。   旁边跟着一艘大船,船身十分清雅,外面坐着几人正游湖观景。两艘船并列着,那边的对话自然也清晰的落在楚卿离耳边。   一个青衣的男子摇着折扇,颇有几分文人的雅姿,只见他慢条斯理道“想去年来此,邯峰之战还未发起,我等还曾以江山更替为题,如今实在令人唏嘘,左右不过一场闹剧,这江山果真是顺者昌,逆者亡”   他对面的男子也轻笑附和着“兄台所言不假,诚如民众安则国安,太平盛世谁也不愿多加妄动”   青衣男子将折扇在手中收起,惋惜道“这事倒不归我等多言,只是想去年诗会,那紫衣男子的词真真应了眼下景况”   “奥,还有这事,我怎不知”   青衣男子笑笑,又挥动着扇子,得意道“我可是亲眼所见,至今还没忘呢。”说罢,他摇头晃脑“朝来北国暮西辞,昼古别今,千秋盛,雁南归,道是寒暑客,一江春水南北流,兴衰迟渡,佳人几何,若盼吾心悠悠,诚悦十三,勿相离”   男子听罢,惊呼赞道“好词,确是十分应景”   青衣男子白了他一眼,又隐晦说道“想来那男子该是个痴情的种,这词后几句怎么听也是在向心爱之人诉说情肠”   楚卿离在旁侧听着,脸色有些怪异。楚绍自然见得,她不知此事,一脸崇拜道“那紫衣男子肯定十分欢喜心爱之人,都说君子不以□□多扰,那男子竟不在意,当众向女子示爱,那女子一定很幸福了”   楚卿离沉默着,看了楚绍眼,有些试探问道“若那男子并不喜欢女子,只是做做样子,又该如何?”   楚绍像是受到打击般,萎靡道“这样的话,那女子就很可怜了,说不定都心动了竟知被骗,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楚卿离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发白,别有深意的看了楚绍一眼,回了船舱。   她并不知十三去了何处,就她所知也是十三不过一个杀手的身份,若十三回了杀手阁,兰循自然不会放过她,若她没有回去,杀手阁中也会派人追杀,眼下只要她见到兰循,十三的下落多少也会探得。   两次南行,唯一不变的都是她羊进虎口,在艰险之处求生。   依着杀手阁的规矩,先在其下的一个据点下了单子,给足银两,剩下的自有阁中的人安排。   这期间,只得暂居客栈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为止,朝堂篇章结束,正式开启江湖   另外,这篇文不会太长,估摸着连同番外不超六十章   文笔略显生涩,大家不要介意,当然我也会继续努力   >_< >_< >_< >_<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楚卿离还有些恍惚,从窗外往下看去,只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她愣愣的望着一处,沉下眼直接从窗户飞身出去。楚绍疑惑,随她身后而去。往巷子深处走着,两边都是十分常见的四合院,很小的屋子,不过环境很是清净雅致。   站立在一扇木制的门外,楚卿离似乎有些动容,伸手推开,里面并没有上锁,楚绍不解的看着她的举动。见她推门而入即刻触上手中的长剑,做出防备姿态。   楚卿离的脸上露出些笑意,道“绍儿,无需如此防备”   楚绍虽点头应下,可意识还是盯着四处,不敢松懈。   楚卿离无奈摇头,回头看着十分熟悉的院子,敛下神色。   院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院中的那棵梨树更加高大了。楚卿离心思微转,目光徘徊在树干上,在触及到上边一处很深的剑痕的时候,不着痕迹的闪了下眸光。剑痕很深,弯弯曲曲的刻着两个字,每一个笔画都好似用了十足的力道,像是在发泄。   楚卿离伸手慢慢摩擦着那两个字,顺着笔画一点一点的勾勒着,地上有些潮湿,酝酿着梨花的味道更加浓烈。有白色的花瓣落在她的手背,微凉细腻。   她的表情很是寡淡,隐约有些不能分明的迷茫,可能她也有诸多疑惑盘横在心头,不得解惑。   她低着头陷入沉思,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愉悦的事,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   楚绍继续跟着她走着,走到梨树下,下意识的看了眼,只一眼就叫她明白所有。她的长公主殿下,心里终究是住进了那个名为十三的杀手。   不远处,是相对的两间屋子,门与窗都十分契合的相对,连同里面的摆设也非常接近。楚卿离看着两处,鬼使神差的推开曾属于十三的那间屋子,里面落了薄薄的灰尘,一切的摆设都没有变动,窗户大开着,对正的窗户却是紧紧的闭着。   床榻上只有一层褥子,看起来有些凄凉。   床角处有一张凳子,凳子上放了一柄茶壶。   不知怎的,楚卿离总感觉有些怪异,掂起茶壶,有些重量,里面摇晃着水声。楚卿离沉下眼色,掀开盖子看去,里面稀薄的漂着几片叶子,可能时间久了,有些发黑,闻起来带了一股霉味。   茶叶都有一个共性,就是纹理,单是看其纹理多少也能辨别一二。她虽不善于茶道,可常喝的几种茶还是有些印象,想到此,脸色一僵“十三来过这里”   楚绍不解,接过她手中的茶,里面的水很满,看样子还没喝过“殿下怎么这么说”   楚卿离匆匆走去,显而易见的慌张“这茶是十三常喝的,不会那么巧的,唯一肯定的就是十三来过,她没来得及喝,定是遇到棘手的事”   她心中焦虑,若是十三没有回去杀手阁,那么肯定会被其追杀,亡命天涯。   那边下给杀手阁的单子已经辗转回到兰循手中,按理来讲若非什么大事兰循并不会插手,可显然这张单子有些奇特。   楚卿离一早就盘算好的,只要兰循看见定然会邀她相见。   事情发展一如她所料,一大早便有人登门造访。说来还是一个熟人,楚卿离见着她,心里反倒松了口气“言柳姑娘,我想见你许久了”   言柳脸色有些难看,手中的银丝就缠绕在指尖,蓄势待发,楚绍见来者不善,将剑执在胸前紧盯着她。   楚卿离沉下眼光,抬手制止下楚绍的动作“不可无理,言柳姑娘可是我的恩人”   “恩人?”楚绍不解的看了楚卿离一眼,扭头审视着言柳。   言柳讽刺的笑笑,咬牙道“我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听十三的话,你果真是狼心狗肺”   “大胆”楚绍拔出剑,怒道。   言柳冷哼一声,两手抓着银丝就要与她动起手来。   “绍儿,你先出去,我有话与言柳姑娘说”   “殿下”楚绍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担忧道“万一她...”   “没有万一”楚卿离口气倏地变冷“你先出去”   楚绍咬咬牙,瞪了言柳一眼,愤然的走出门外。   客栈的门是带着些镂空的样式,透着小孔可以看到楚绍严严实实的堵在那里,想来还是不放心里面的动静。   楚卿离抿着唇,看着言柳,低声道“言柳姑娘,我想问你一些事”   言柳挑眉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的丝线重新缠绕回手腕上,扶着正中央的椅子,姿态优雅的坐下,她折了折羽袖,翘起腿,冷声道“你问我?所有的事你不都喜欢玩弄于鼓掌之中吗”   楚卿离站在她下方,目光带着审视“言柳姑娘,我想问你你救阳儿可是十三授意?”   “你还有脸提十三”言柳快速的从椅子上掠过,丝线缠上她的脖子,狠声道“她事事为你考虑,你却利用她将她逼上绝路”她的声音带着颤,像是气极一般,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   楚卿离涨红脸,向后退几步,手抵着椅子的扶手艰难的呼吸着。   许是一时间动静有些大,楚绍在外边听着,伸手推开门就要进来。只露开一点缝隙,楚卿离磨着声音连忙制止“不准进来”   门保持着那一点缝隙许久,又被大力合上。楚卿离抓着椅子的手紧紧地,骨节分明的手上青色的筋脉凸出来。   言柳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她的眼眶都开始发红,像是被恶魔附了身,看着楚卿离几乎快要窒息的模样,心里有着满足的报复心,可是看着看着,她突然就像泄了气一般,松开手倒退几步。   钳制住呼吸的手拿开,楚卿离跌坐在椅上大口呼吸着,白皙的脖颈上一道细长的红色痕迹显得可怖,她缓下呼吸,偏头看着一脸颓然的言柳,嘶哑着开口“你救阳儿,这便是我还你的,至于十三,那是我二人之间的事,你们无权干涉,我既然来到这里,就是要找她回去”   “你找她回去?”言柳目光涣散“她在沧州,主子派人追杀于她,我被禁在这里,无能为力,想来也有这么长时日了,她身子怎能受的住”   楚卿离脸色阴沉“兰循与我约在何处?”   “...明湖”说罢,她看了楚卿离一眼,移着步子打开房门,门一开,楚绍即刻错身走进屋里,见着她脸色不佳的倚靠在椅子上,目光细细的打量着,触及到脖间的痕迹时,气的立马抽出剑就要追出去。   “绍儿”楚卿离叫住她,轻轻咳了一声“你可听到了,十三在沧州”   楚绍徘徊在门口,恨恨的跺了一脚,奔到楚卿离身边替她倒了杯热茶,道“听见了,那殿下还要去见兰循吗”   茶水泛着热气,饮下去牵带着喉间刺痛“自然要去”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明湖便是南方一处风景十分秀丽的景地,依山傍阁,绝佳的风水宝地。   往日里,这里都成群结伴的来人欣赏景致,今日却很是冷清,除却枝头盘旋的青鸟啼叫,不见一点响动。   天有些灰,一艘船浮在湖面上,没有摆渡人,衬着此刻愈发寂寥。   楚绍随在她身边,背上背着一把剑,手中提着两件蓑衣,青鸟便绕在蓑衣旁,清脆的鸣叫。   楚卿离遥望着船只,偏头嘱咐楚绍“你在这里等我,若一个时辰我还不出来,你便进去”   楚绍紧张的看着她“殿下小心”   施展轻功,足尖轻点湖面,轻盈的好似一只白鹤,带起湖水涟漪。   无声的落在船上,掀起竹编的船帘,悠扬的乐声即刻响起。   船里的装饰很简单,有两张矮桌,矮桌底下铺着蓝红相间编织的垫子。   兰循着了一身蓝色的锦服,有点像是番邦的样式,袖口很宽,堆在琴案外侧,不能具体看出,头发只用了一根桃木簪束起,若说世间男子称得上容貌无双的,兰循便是第一人。   楚卿离在他对面的矮桌前跪坐下,伸手拎起桌上的茶水为自己倒了一杯。上好的烟雨龙井,看成色,应该是最新的。茶香味馥郁,清冽怡香。   兰循还在弹奏着,手中的琴依旧是那柄红色的。   楚卿离喝完一盏茶,续第二杯的时候,兰循才止住琴音,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说过你也会输的”   楚卿离面色平静,将茶壶放好,回道“因着你最擅长用这招,我一介俗人,自然难免”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承认”   “人总需要为自己犯过的错去忏悔”   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湖面里,船身轻微的摆动着,楚卿离的表情有些低迷“你说是吗”   兰循错愕,声音低下来,颇为悔恨“我去过明州了,当年的事是我错了”   楚卿离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水雾升腾,迷迷蒙蒙“你不也知道错吗”   “可,絮儿已经不在了,我纵有诸多悔恨,却无处诉求”兰循看着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罢了”   楚卿离摩擦着茶杯,轻声道“此次来,我希望你能放过十三”   兰循皱起眉,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些别的情绪“你喜欢她?”   喜欢?楚卿离愣住,指尖下的茶杯被她往身前一带,茶水泼洒了一身。她神色有些古怪“毕竟是受我牵连,我自然不希望她平白受此”   兰循看她神色,目光看到她脖间的痕迹,眼色沉下去“她不过一个杀手,你竟也为她牵肠挂肚”   楚卿离冷笑一声“在你眼里,始终是为自己活着吗,杀手又如何,就因为母亲当年委身与父皇,你便忍住不去带她回来吗”   兰循脸色青白,却不开口。   “你尚且不懂,又何必教训我”   “我是你...”   “住口”楚卿离脸色阴骛,暴躁说道。   雨势渐渐加大,一个时辰只剩下一炷香的功夫,楚绍披着蓑衣,蓑笠堵着她的视线,怀中紧紧搂着另一身衣帽,湖面上烟雨朦胧,看不真切。   兰循看着她,话在嘴边又咽下“我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你”   楚卿离沉默,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处停下,低声道“你放过十三,这便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   楚绍在外边已经快要磨光所有的耐性,掐算着时间,抽出背后的剑打算杀到船上,隐约着见到烟雨中一点白色的身影,随即面露喜色,快速的将怀中的蓑衣为其披上。   “殿下,你总算出来了”楚绍眼眶发红,声音也有些不自然。   楚卿离拍了拍她的手,扭头看了眼掩在雨雾中的景象,转身离开。   兰循跟随她出来,站在船舱外看她远去,雨水打湿了他的面容,隐晦的表情里夹杂着苦痛。   “出来”   言柳应声而出,正扶手行礼便被一掌打出去,飞身至湖面,寒气像是要破体而出。无常从一处快速的接过她,两人重新回到船上。   “主子”无常抚着言柳跪下,言柳脸色惨白,一手抚着肩膀低头请罪。   兰循脸色阴沉,看着言柳冷声道“谁许你伤她”   言柳一惊,连忙低下头,却不打算解释。无常看着,心里着急,狠狠磕头道“主子,言柳也是一时糊涂,还请主子放过她”   兰循冷哼一声“这一掌也叫你知道错在哪里,你们二人去沧州拦下千面他们,至于十三,将她逐出杀手阁,随她自生自灭”   “不...”言柳惊惶的出声,眼里露出惊恐,无常一时愣住,及时捂住她的嘴巴,点头道“是,主子”   言柳瘫坐在船上,脸色煞白“主子这是要十三的命”   无常捞着她的胳膊,掏出一粒药喂她服下,踌蹴一番,不忍道“我们还是先去沧州找到十三”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来沧州已然两月,她手中拿着藏雪刀想要追寻过往的痕迹,可是杀手阁的人日日跟随,动手自然难免,谁也没讨到好处,她想要躲避一时,奈何鬼彻的追踪术让她无处可藏。   她早就精疲力竭,没了解药的支撑,体内的蛊毒已经完全不受压制,蚕食着她的骨血,折磨着她的精神。   茶楼往往是可以听得小道消息的好地方,十三守在这里,无意间听得说书人讲起藏雪刀的事,环顾下四处,千面,鬼彻,魑魅也在不远处紧紧盯着她。现在是白日,周围来往许多执着兵器的人,杀手阁虽然没有干什么坏事,可世人眼中毕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自然他们也不敢动手。   她的衣着太过阴沉,许多人都好奇的打量着她,坐在角落处,兜帽掩着头,低着声音对小二说“一壶茶”说着,拿出两枚铜板。   小二愣了一下,从桌上摸过铜板掂了掂“好勒”沧州汇集着许多江湖人士,脾性大都诡异,那小二见十三一副黑衣打扮,背上还绑着一把用黑布裹着的物件,自然不敢招惹。   隔着两张桌子,千面他们也坐下,留意着她的举动。   台上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老人手中拿着醒木重重拍了一下,台下的听客嗑着瓜子提起兴致听他慢慢说道。   老人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双眼炯炯有神,温吞着声音开口“上回说到江湖比剑的事,这次便说一说沧州南宫家”   或是这话题太过惊悚,许多人都暗自吸了口气,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十三原本低垂着头此刻也抬起来,绝色的面容满是苍白憔悴。   “话说,这南宫家可是江湖之上声名鼎沸的大家族,这铸剑的工艺流经百年不息,却在十年前一场大火尽数焚毁,当年距比剑之期不远,世人皆知,南宫家一把藏雪刀吹毛断发,无往而不利,可就是这场大火中没了踪迹”   老人深不可测的笑笑,对着下边问道“你们可知这其中的隐情?”   “难道是仇杀,或是夺藏雪刀?”下边的人嘀咕着,又像是顾及什么,不敢太过张扬出声。   小二端来茶水放在了桌上,抬头瞥见十三的样貌呆住。   褐色的茶罐,里面的茶很劣质,浑浊不堪,十三面无表情的倒了一杯,慢慢饮下。   老人不管他们害怕什么,讥讽道“一千口人命,就因一把藏雪丧命,难道这其中没有别的缘故?都晓得南宫迁与上庭墨家家主之间...”   一枚暗器凌空袭来,见血封喉,老人瞪大眼睛奋力抬手指着外边,不甘的倒下。   茶馆瞬间混乱,十三沉下眼色,对着外面的风声施展轻功追上去。   千面等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也匆匆而去。   人影闪得很快,不肖片刻便绕到了城外。   十三落在地上,看着人影远去,后面风声趋近,不由羞恼,解下腰间软剑指尖发力迎了上去。   千面等一惊,足尖一点地面向后仰面避开。   四人对峙,十三声音暗哑“你们三人穷追不舍数月,难道当真要逼我动手吗”   “休得狂妄,你一人怎抵挡我们三人”千面拿剑指向她,道“不如跟我们回去”   “我还有事要办,等处理结束自然随你们处置,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千面冷哼,道“不必多言”   十三皱了皱眉,目光打量他们三人,口气阴沉“既如此,便动手吧”   话落,三人将十三围在中间,十三低头,软剑横在身前看着地面上的步履,判断下手的方位。   鬼彻的追踪术紧追着十三正面,魑魅幻化术,身形变幻莫测,行踪飘忽不定,仅看鞋履并不能确认其准确位置。千面易容术多端,三人面貌不断变化,难以下手。   十三心思越来越沉重,将软剑竖直插在地面,脚借剑发力,卸下背上的包裹用力横劈,藏雪剑气凌人,即便被布条束缚可势道依旧不容小觑,三人的脚步微微改动,十三对准一处将藏雪横过去阻拦其步调,左手握上软剑凌空转圈。魑魅向后退两步,手中发出几道亮光,亮光紧逼十三面门,慌忙拿剑阻挡,内力涌现,暗器被逼将回去,背后鬼彻突然出现,长剑朝她肩部狠狠划下,十三紧抿着唇手朝后方着地,脚尖夹着长剑使劲一扭,突然又一个鬼彻出现,长剑自上而下,剑端直指她胸腔,十三背部贴地,右手拿起藏雪挡在身前,剑紧追而至,耳畔暗器的声音犀利,十三用背部摩擦着地面躲避,兜帽落下,黑色的袍子上布满灰尘。用力朝地面拍了一掌,借势而起,暗器贴着地面划过,刺入远处的树干里顷刻间炸裂。肩膀被划开一道口子,血落在衣袍之上却看不出。   十三像是发了狠,冰冷着面容,步伐诡异的围着他们转圈,那速度叫人惊恐。魑魅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突然一道冷光划过,叮当一声脆响,魑魅还处在迷蒙状态,胳膊上的血顺着袖口一滴滴滴在地面,空气里异香弥漫,惊鸟四处逃避。   “谁在那里”远处响起奔腾的马声,千面看情势不对,扶着魑魅,三人离去。   过往一群人朝这边赶来,领头的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后面还跟着一男两女。   十三一手撑剑,背对着他们,低垂着头。   男子看向她黑色的衣袍,心中怪异,驾着马到她身前问道“姑娘”   十三抬头,霜白着唇轻轻瞥了他一眼。   “是你”男子一声惊呼,慌忙下马。   十三面朝他跪倒下,男子急忙伸手抱住她,焦急道“姑娘”   后面的人看着奇怪,也下了马来到他身边。一个青衣打扮,面容柔美的女子看了男子一眼,疑惑问道“师兄,你认识她?”   男子显而易见的焦灼,抱起十三口气匆匆“快回城”   沧州是江湖之人聚集之地,大都数人都会来此,尤其是十年一度的比剑大会,更是鱼龙混杂。   楚卿离赶到这边,恰巧适逢傍晚,只好先找了一处客栈住下,毕竟沧州很大,若十三真在这里,短时间也未必寻到,何况她被人追杀,想必躲藏的更为隐蔽。   楚绍见她一脸倦容,担忧着开口“公子,我为你打些水来”   楚卿离坐在窗前,神色恹恹,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根发带,随口应下。   因着离家门还有些路程,男子担心十三伤势,扭头对着后面的人道“今日先找客栈住下,明日再赶路”   十三昏迷着,脸色不佳,肩膀处被封了穴道,血暂时止住。可骑马颠簸,伤口隐约渗出血丝。   将她安置在床榻,男子痴迷的看着她,却没有做什么放肆的举动。见她憔悴的容颜,心里闷痛“姑娘,你还未曾告知在下姓名,不知你可还记得在下”   十三额头泛起一层冷汗,模样很是痛苦,男子干着急,正好那青衣的女子进来,连声道“鹄淼,这里离卫堂还有多远?”   鹄淼看了眼床上的十三,又瞥了眼他,轻笑道“卫堂是你名下的,你竟然不知”   男子愣了一下,拍了拍脑袋“也是,你在这里替我照看一下,我去去就回”   男子走的很急,鹄淼见他消失,走到床前打量着十三,难道这就是师兄整日挂念的女子吗?鹄淼倾下身,仔细看着,心里暗自揣摩。   卫堂是沧州很有名气的药阁,普天之下尽数稀有的药材这里应有。因着沧州数江湖乱世,打斗难免,所以卫堂便是众人不敢招惹的地方。   男子驾马一路疾驰,一副人挡杀人,鬼挡弑鬼的架势,可怜路人心惊胆战的闪躲。   索性并不算远,外面的小厮见着他立马迎上去,牵住马栓道“少爷,你回来了”   男子匆匆向里面走着,看见一个衣着富气的男子,抓着衣领道“小师叔可来了”   男子一张肥厚的手,上面带满了金戒玛瑙,抖着声音道“来..刚来..”   男子甩开他,嫌恶的快步往里去。   常泱刚放下包裹,锤了锤肩膀,为自己倒了杯茶,打算好好休息一下,水刚入口,门就被大力踹开。   常泱一口水差点呛死,瞪了男子一眼,恼道“庭礼,你这是做什么”   卫庭礼看见她,面露喜色,不给她解释,一把将她扛上肩头,手拎起一旁的包裹就朝外面走去。   常泱在他肩上,声音都不利索了,锤了他两下,惊道“你干什么,绑架良家妇女吗”   卫庭礼眼角抽了抽,在小厮异样的目光中接过马匹,直接跨上,继续飞奔。   风在耳边呼啸。可见速度之快。常泱抖着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道“你倒是说啊”   “小师叔,我朋友受伤,不得已请你前去”   常泱紧闭着眼,不敢看下头,听到这不由怒道“你这是请吗,还有不要叫我小师叔”   卫庭礼沉默下,双腿夹紧马,挥动马鞭“驾”   马更加快速,常泱大叫一声。在风中飘荡很远。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楚卿离有些心不在焉,天色暗沉,外面燃起了灯火,橘色遍布。   楚绍端着两样小菜正往楼上走着,一个阴影急匆匆的推搡过来,连忙伸手将托盘抬高,曲身在楼梯倚角避免饭菜打落。   身形交错,急忙看了眼盘子,好在护的妥帖。扭头又朝楼梯口处看去,不由一愣,脸色愈发的红起来。   真是世风日下,成何体统。   鹄淼听到外边沉重的脚步声,连忙打开房门迎上去,见着他们二人不由尴尬“师兄,你回来了”   卫庭礼这才放下常泱,点了下头,道“小师叔,就在这,拜托你了”   常泱白了他一眼,屁股还在疼着,口气不佳道“愣着做什么,出去”   像是突然才想到规矩般,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床榻处,转身离开。   “真是”常泱满脸怨气的合住房门,提了提手中的包裹低声咒骂两句。   床前拦着屏风,隐约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放下包裹,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了杯茶,哼哼道“这不还没死吗”里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似乎有些熟悉。常泱顿了一下,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起身往里走去,目光触及到那张及其熟悉的面容时,彻底慌了。   楚绍表情有些古怪,楚卿离无甚胃口,察觉出她此刻的心不在焉,疑道“绍儿怎么了?”   楚绍回过神来,有些难以启齿“没什么,就是...沧州真是乱”   “乱?你刚刚见着什么了吗?”   “啊?”楚绍摆摆手“没,没什么”   十三睡的很沉,许是好久未曾休息过,这番动作也不能将她惊醒。   常泱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记忆中,她总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现下却着了一件暗沉的黑色,险些叫她认不出。她更瘦了,被子遮掩的轮廓是那么纤细修长,脸色更为苍白,比初见那时还要差劲,是从骨子里透出的虚弱。待瞧见她鬓角处白色的痕迹时犹如轰顶,伸手捞过手臂,见着她腕间两道疤痕时,脸色灰白。   卫庭礼还守在门外,见着房门打开,即刻朝里面望去,常泱拦下他,思绪飘忽隐约透着些茫然的意味“你去打些水,我要为她施针,你们任何人不得入内”   月头刚好,竟失了眠,披了件外袍轻轻走出门外,外边昏暗,远处的房间似乎还点着火,摇曳的灯光闪烁着,楚卿离下意识朝那边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垂下头,哂然离开。   外面的天算不得暖和,只是她此刻便需要这种凉意驱散心里的烦闷。   从柜台处摸了一壶酒,一个人坐在屋顶之上,自斟自饮。   喜欢吗?楚卿离看了下月亮,似乎能瞧见十三对她垂眸浅笑。伸手抓了一把,却落了空。低低笑了两声,抬起酒壶放纵般的喝着。   房间里,十三不着一物躺在散着热气的水中,水色青绿,该是加了药材。   常泱坐在她身后,在她的穴道上施针,本该疏通的气血也只是微微好转。隐忍的拿着药在她身上的疤痕处涂抹着,碰着背后的痕迹时,犹豫间退却。   一直忙到辰时,十三才悠悠转醒,看见常泱坐在她对面,愣了一下,方才开口“你...又救我,多谢”   常泱面色不佳“十三,你不说你很惜命吗,怎么一年未见,你竟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   十三垂下头,表情有些凄苦。   “你告诉我,你多久没有服下解药了?”常泱狠狠盯着她,语气恶劣“你竟放血给别人,你晓得自己的血有多重要吗,这种折损寿命的事你竟也不在乎?楚清呢,她在你身边竟也不阻拦吗?”   “...我自然都晓得”   她刻意隐瞒什么,常泱也察觉出,只好噤了声不再追问“你怎么来沧州了?”   十三看了眼床头放着的衣袍,黑布裹着的藏雪还在那里没有被动过,沉下口气木然道“来了解一些尘事”   许是听到里面的谈话,卫庭礼急匆匆的推门而入,见她们好似熟人一般不由疑惑“你们认识?”   常泱冷着脸不吭声,十三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淡。   气氛僵持,卫庭礼尴尬的挠挠头“姑娘,你醒了”   “问些废话”常泱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   卫庭礼脸色涨的通红,手中拎着饭盒有些不知所措“姑娘,我备了些吃的,你先垫垫肚子”   十三冰着一张脸,站起身,她未穿外衣,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中衣,衬得她更加高挑纤瘦,白皙的皮肤与黑色辉映,格外醒目。披散着头,两鬓月华之色,于是满脸冷漠中透着浓重的疏离。   卫庭礼咽了口唾沫,紧张的看着她。常泱见他一副少男怀春的模样,皱起眉心里有些不舒服。   径自拿起外袍,上面还沾染着血气,肩胛处划开一道口子。不以为意的穿上,又将藏雪绑在身后,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这便要离开,救命之恩,若他日有用得着十三的地方,定会相助”顿了顿,沉下眼色,脚步虚浮的朝门外走去。   “十三”卫庭礼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正准备开口,就见常泱一声厉喝“你现在还想去哪”   “我在这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我并不愿别人牵扯进来”   “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又能给谁带来麻烦”常泱恼怒道“你难道不知自己的状况吗”   卫庭礼有些跟不上她们的节奏,只是见她要走不由急切“姑娘,若有难处可与我说,我沧州卫家自然会帮你”   “沧州卫家吗”她似乎是说给自己听,说罢,身子忽然僵硬。   楚绍拿着包裹跟在楚卿离后头,有些担忧的询问“公子,宿醉还难受吗?”   回答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受了风寒带着些鼻音“无事”   两人在楼道中间慢慢走过,脚落在木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正对着,脚步声忽然停下,十三抠着门栓表情怪异。   楚卿离看了眼左手边的房门,隐约瞧见点黑色的影像,楚绍见她停下,看了下门询问道“公子,怎么了?”   楚卿离顿了下,摇摇头继续前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十三还保持着那副失神的模样,眼里流动着悲切。她大力的捏着门沿,侧脸道“我晓得了,改日定会登门拜访”说罢,慌慌张张的离开。   常泱在后边伸着手想要去挽留,却没来得及,只是注视着那处无奈的轻叹口气。   卫庭礼反应过来,追出去却不见她的踪影,鹄淼手中拿着一套换洗的衣衫过来,见他在门口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瞧了眼房间里头,疑问道“师兄,怎么了?”   卫庭礼转身看了眼她手中的素色衣衫,苦涩道“她又走了”   鹄淼一愣,转而明白他的意思“那你可知道她名姓?或晓得她去往何处?”   卫庭礼怔了下“对了,她好像说她叫十三,我告诉她若有难处可去沧州卫家,她也应下了”   “这不就好了”鹄淼笑了笑“在沧州的地界,难道你还怕找不到吗”   “师妹说的是”卫庭礼放下心,大步往外边走着“即刻启程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没太接触过江湖一类的文章,所以在写这后半阙的时候总是卡顿。   打斗之类的剧情更是生涩,我自己尴尬症都犯了   只是按照心里的情节一步步编排。   我中间也会返过来去看,发现哪里有不恰当的地方也会逐渐修改   望喜欢   (#^.^#) 第30章 第三十章   沧州虽为一个州县可占地十分广阔,因着地处楚国边界,皇城那边触及不到,又因往来之人混杂,也就成了三不管之地。可地方上却不乏地头蛇之类的势力存在。   这沧州便犹如三足鼎立般以三股势力争先竞逐。   有以德为本,被江湖之人称颂的沧州卫家,以武力称雄的上庭墨家还有已经消亡的铸剑南宫家。   江湖之远,朝堂触手不及,也就并不清楚这些复杂的关系。   不过鼎鼎有名的剑试就好比科举一般,楚卿离还是略有耳闻。   虽做男装打扮,可楚卿离的样貌实在太过清俊些,所到之处招蜂引蝶。两人漫无目的,楚卿离似乎也被磨得烦躁起来。   时至正午,顶上虽不如盛夏炙烤,可也逊色不到哪去,路边上茶棚坐的满满的。   看着楚绍抬袖拭汗,道“绍儿,我们也到茶棚中喝碗茶在赶路”   楚绍将肩头挎着的包裹向上提了提,点点头。   茶棚很简陋,里面坐着许多穿着像是道士一般的灰衣旅客,远处还有一桌黑色衣服的人,桌上摆着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武器。   楚卿离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白色锦衣,那料子极为显贵,花纹也非常精细,头上用的簪子也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有的,那小二先是愣了一下,点头哈腰的歉意道“客官,你看这都坐满了,你这...”他欲言又止,该是顾及着对方身份不敢多说言辞。   楚卿离四处看了下,抬脚准备走出去。   旁侧一个灰衣居士适时站起来,向她拱了拱手道“这位小兄弟,要是不介意不如便坐在这里挤一挤,现在这时辰,你出去怕也找不到可以容身的位置”   凳子上的人顺势往两侧坐了坐腾开一处地方。皆是男子,难免有些异味,楚绍摆手就要拒绝,楚卿离拦下她,轻笑道“多谢”   点了壶普通的茶,茶水粗糙,比不得皇宫中上好的佳酿,楚卿离也只是小口抿了下便不再喝。   楚绍虽然是一个侍卫,可自幼便随在楚卿离身侧,这口味难免挑剔,砸了砸嘴,一口苦味,嫌弃的往旁边推了推。   那灰衣居士捧着茶大口喝着,见她们二人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大笑道“这两位小公子看着像是大户出身,这茶棚简陋,怕是入不得眼”   楚卿离勾起嘴角,拿过茶一口干下“出门在外,自然需事事顺应”   茶棚外传来马匹嘶叫,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来,本就不大的地方更为拥挤。   楚卿离低头正与那灰衣人说着什么,没留意这边。楚绍兴致缺缺,只好四处打探起来。   “咦”楚绍有些奇怪的看着门口,低呼出声。   “绍儿,怎么了”   楚绍脸色怪异,轻轻推了下楚卿离的胳膊,小声嘀咕道“昨天夜里,那男子扛着一个女子往我们住的客栈走去,今早我还见过他,真是巧”说罢,她又在桌子底下伸手指了指“就是那个蓝衣女子,亏她还长着一副清秀模样,真是叫人...”她鼓着劲想要说出一个合适的词,可寻遍脑袋也不得一个适合的。   寻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由一愣。楚绍还在一脸鄙夷的看着那边。许是目光太过直接,常泱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扭头也朝这边看来。   第一眼便看见站起身的楚卿离,怔了一下快步迎上去。   卫庭礼正与店家说着什么,见着她动作也望过去。待看见楚卿离的相貌随即沉下脸色。   灰衣人喝完手中的茶,瞧见卫庭礼腰侧挂着的令牌,相互使了个眼色,起身离开。热闹的茶棚瞬间冷清。   “楚清,你怎么在这”   楚卿离笑着看向她,也有些讶异“常泱?”   “你们认识?”楚绍和走过来的卫庭礼同时问道。   楚卿离错过去看了他一眼,感觉有些眼熟“我倒问你怎么在这”   “试剑将至,我前来卫府拜访”说罢,她又指着卫庭礼介绍道“这是我师侄卫庭礼”又指着楚卿离道“这是我一个熟识楚清”   “原来是楚清兄弟”卫庭礼口气阴阳怪气的。楚卿离沉思一下,也好像想起什么,脸色不大好看“原来也是个熟人呢”   气氛诡异,楚绍两边看了看彻底懵了。   常泱犹疑着,道“楚清,你没跟十三在一起吗?”   卫庭礼也紧紧看着她,面色不悦。楚卿离敛下神色,口气惶惶无措“我就是来找她的”   “你们怎么回事?”常泱冷下声音,质问着她“她受伤了,你可知道”   “你见过她?”楚卿离的声音瞬间拔高,心跳都开始不规律起来。   “看来你并不知道”常泱叹了口气,透着些担忧“昨日庭礼救下她,今早她便匆匆离开了”   楚卿离随即看向卫庭礼,目光灼灼。但见他冷哼一声,扭头对着常泱道“小师叔,我们还是走吧”   常泱瞥了他一眼,又道“她说有事处理,却没有说何事,不过她或许会去卫府”   “卫府?”楚卿离思量片刻,道“那我便去等着她”   “楚公子是否太过亲近些,卫府是在下府邸,可在下并不欢迎你去”   楚绍本就对他无甚好感,眼下更是恼火“大胆,竟敢对公子无理”   鹄淼在后头目光随着楚卿离打量着,脸颊晕红,走过去拉了拉卫庭礼的袖子,轻声道“师兄,看来这位公子也是小师叔的朋友,我们不如请他到府中做客”   卫庭礼还有些不乐意,见着她一副娇羞的模样眼睛转了转笑道“好吧,今日就当给师妹一个面子”   楚卿离看了鹄淼一眼,轻轻点了下头,表示谢意。   鹄淼一张脸更加通红,结巴着开口“那...那我们就...就走吧”   无常和言柳也跟着楚卿离后面来到沧州,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千面他们停止对十三的追杀。杀手阁中自然有接头的信号,择了一处视野宽阔的地界将手中的的信号点燃,蓝色的烟火至半空炸裂,紧接着变成白色,紫色。   火光湮灭,言柳焦急道“你说十三他们在哪?”   无常将火石收入怀中,沉吟片刻“不必担心,等千面他们接到信号与我们会和,自然就清楚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沧州南山,悬崖峭壁,弯绕的山路盘旋在陡峭的崖边,苍鹰至云中冲出,俯瞰苍穹。   山顶上的桃花徜徉,形如一片红色花海,灼灼其华,烈烈如火。   望着那花,只觉心中涌动的情绪被安抚。   桃花纷扬,不见尽头,伸手卸下兜帽,花瓣顺从的落了满身,微风竞过,便好似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地上胡乱丢弃的青石上布满被烧灼黑色印记,即便岁月流转,终究难以抹去。   心头通通的跳着,十三抿了抿干涩的唇,有些不敢往前去。脑中忽隐忽现的情境撕裂着像是要炸开。   藏雪刀落下,不甘的翁动,黑色的束缚突然裂开,如雪般骇人的刀身映在桃花中泣血嘶鸣。   十三跪倒在地,捂着头低声呜咽着,刀面反射出的光芒折在她的眼睛上,仿佛带着烫人的温度。   她挣扎着看着刀身,小心翼翼的伸手去触碰。   “你是何人?”一个红衣的女子从桃林深处走来,衣袂翩跹。她的目光触及到地上的藏雪时,眼里闪过不可思议,连着声音都尖锐起来“藏雪刀怎么在你手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快速的拿起藏雪凌波微步般向女子袭去,黑色的衣袍猎猎作响,鼓动起饱满的弧度。   冷冽的刀刃横在脖间,十三面容冷酷,看着她的眼眶还泛着猩红。   女子同样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如此险峻的情形之下竟赤手握住刀身,不见一点伤痕。   待她瞧见十三的相貌,惶然吃惊,内力卸下,右手渗出血丝顺着刀身点点滴落在花蕊之中。   “你是...飖雪吗?”   十三冷然看向她,将藏雪又向前递了递,刀尖直指咽喉“你认得我?”   “我是墨渠啊,你不记得我吗?”墨渠激动的看着她,眼里含着泪“也是,竟已过去了十一年”   十三面无表情,收回剑,声音仿若严寒最冷硬的冰“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许多事我并不记得”   墨渠向前走近她,伸手想要碰她的脸,却被躲避开“你还活着便是最好的”   终是被心底的渴望击溃“...能与我说说吗?”   这边,楚卿离随卫庭礼来到卫府,卫府比之她长公主府实在不相上下,尤其里面的构造精巧,让人叹为观止。   九曲回廊,亭楼水榭,雪院梅厅每一处都透着玄妙。   这期间,楚卿离大概也了解到常泱的师傅与卫府家主该是同门,不过一从医,一从商都未继承师门,阴差阳错之下卫庭礼的辈分就落了个侄字辈,尊常泱为师叔。眼下试剑将至,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常泱也被请来管缮卫堂。   因着这层关系,卫府中人也将她们视为上宾,安排在右边院落。   院落是一处采光甚好之地,匾上洋洋洒洒刻了一个川字。   楚绍不解,磨琢了半天还是没能揣摩出里面的意思,只好不耻下问道“公子,为何这卫府中不分阁,这院子的名字也好生奇怪”   鹄淼放下行李,有些雀跃的赶来,见着这目,也看向楚卿离想要听她怎么说。   楚卿离轻笑,指着那川字道“你看这川的写法,从西往东一泄而下,江水不竭,滚滚东流,这卫家家主从商,想必是要一个顺,而西边的院子定然就以阁而定了”   “原来是这样”   “公子好聪明” 鹄淼走过来,对着楚卿离行了个礼,柔声道“西边确是阁楼”   楚卿离见她,也拱了拱手“还未曾谢过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鹄淼有些拘谨的咬了咬唇“唤我鹄淼便可”   “可是鹄峙鸾翔,烟波浩淼鱼鸟情?”   “正是”   楚卿离反复咀嚼二字,觉得甚为大气“好名字”   鹄淼脸颊红晕更为明显“未曾请教公子大名?”   “在下楚清,这位是我表弟楚绍”   “原来是楚公子”鹄淼显而易见的欣喜。楚绍自然也看出些不对,女人对于这方面总是神经质的敏感,当下脸色就有些难看。   鹄淼思虑片刻,有些试探着开口“小师叔该是去拜访卫伯父,一时片刻怕是来不了,公子可要四处走走?”   楚卿离犹豫一下,道“也好,我也有事需请教”   打发楚绍先回屋里休息,楚卿离跟着鹄淼向后园走去,因着季节正好,各式各样的花开的绝艳芳华,有的竟连皇宫之中也不曾见过。   鹄淼的相貌十分柔美,典型的小家碧玉,又因四处闯荡,身上有着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气质,与楚卿离身上的高贵之气大相径庭。此刻走在一起,竟有着说不出来的静谧之感。   湖水翠绿,两边的假山阻隔着热气,身处央侧,微微有些凉意。前日里贪杯,又着了凉,此刻只觉得眼前晕眩,声音也暗哑下来。   “鹄淼,能与我说说你们如何见得十三吗?”   鹄淼听闻她声音只感觉心跳都有些不规律起来“前日我们刚从外地回来,路上偶遇,看样子那...十三姑娘似乎正与人打斗,身上也受了伤所以师兄便将她救下”   楚卿离轻皱起眉,表情有些阴骛。   鹄淼停下步伐,风透着假山缝隙溜过,垂柳低低的摇摆着,柳絮飘荡着像是一场春雪。   被碧玉簪子束起的头发调皮的舞动着,白色锦衣的花纹像在水里浮动,涟漪一圈圈绕开。   “公子与十三姑娘是熟识?”   楚卿离回过神,嗤笑一声“我们岂止是熟识,我与她早有夫妻之实”   “你们”鹄淼不可置信的退后两步,面色凄然“你们”   “她是我妻子”   鹄淼骇住,一言未发,匆匆掩面而去。   从正堂前去右边的院落,正巧经过后园。常泱心里迫切想要与楚卿离说什么,这边三言两语拜访过卫家主便推脱告辞,却没想到听到这番骇人听闻的事。   确是骇人听闻,否则又怎会心痛难忍。   墨渠也不过大十三两岁,当年发生的事她并不是十分清楚,童年的记忆虽模糊可好过十三全然没有印象。十三也只是自顾听得,一脸平静,那些深埋在墨渠心中无法消磨的记忆对她来说好似别人的过往,与她没有丝毫联系。   墨渠见她还是那副清冷的表情,有些急切“飖雪,你一点也没印象吗?”   十三正襟危坐,木着一张脸,两鬓的霜白刺目“没有”   墨渠不甘道“那你总记得自己的名字,南宫飖雪”   “南宫飖雪?”十三失神,轻声呢喃着   石桌上落满沉红,十三眼里混沌,脑中好像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对她温声细语“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就叫飖雪”后来是一个男人笑着说什么。十三痛苦的撑着头,天边响起璀璨的烟火,轰的一声炸裂,她惊惶的看了下,拿起藏雪逃也似的离开。   “飖雪,你去哪?”墨渠追她几步,黑色的影子已经不见,唯独地上的残花还在跳跃。   墨渠卸了力道,一下跌坐在斑驳之上,掩着面痛哭起来“我等你十一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节所以双更O(∩_∩)O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卫家以财力纵横,这次试剑自然起着自关重要的角色。   江湖多有名望之众皆来拜会,许是有人进了院落,一时间嘈杂。   近日来颠簸,又加上心绪不宁,楚卿离似乎也熬不下去竟染了风寒,此刻不得宁静,只好整理妥当随着声音来源前去。外面三三两两聚众寒暄着,这些面孔实在过于生分,只好默声向府外走去。   鹄淼也在其中陪衬,面色看上去有些不佳,见着楚卿离也并非之前那般兴致,只是愣了一下,一声不吭扭头离开。   楚绍讶异,侧身问道“公子,昨日你是不是跟鹄淼说什么了?怎的她今天见你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绍儿,你是在挖苦我吗?”楚卿离朝她去的方向看了眼“昨日你不都看出来了吗”   楚绍尴尬的挠挠鼻头“我还当你没看出来呢”   楚卿离停下脚步,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当我是傻的吗?”   集市上很是热闹,两边皆是摆着摊位的小贩,那日见过的灰衣旅客不少也在其中,不过应该并非同一批人。楚卿离今日也换下那身十分华贵的白色锦衣,着了件玄色的短打,袖口处用缎带扎起,头发高高竖着,特意修过的眉更为凌厉些,一张脸很是俊秀。   角落处有一个卖豆浆的,醇香扑鼻,楚卿离并没喝过只觉得十分稀奇。   “公子是要喝豆浆吗?”楚绍见她一副惊奇的模样,心里柔软。   楚卿离瞅着那边点了点头。   店家是一位上了年岁的妇人,满脸沧桑,可举止十分得体,身形俏丽,岁月也并未完全消磨掉她曾经美好的容颜,只是她一声不吭,该是个哑巴。   里面只有两个位置,略显寒酸的桌椅年代久远轻轻晃动着,盛着豆浆的器皿是造型十分精细的青釉碗,这碗的价值可以比得上整个摊子,楚卿离诧异,却见那妇人只是闷声看着外边像在等着谁。   豆浆的味道十分特别,楚卿离虽未喝过可也不难品尝出。楚绍更是两眼放光,毫无形象的端起来大快朵颐。   “大娘”一个声音低沉的女子轻声叫道。   那妇人显然很激动,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的抓着她,眼里流露着思切,口里嗯嗯的嚷着。   女子掩在一张过分宽大的袍子里,头也用帽子遮着看不清面容,袍子有些邋遢,衣摆处沾染着显而易见的灰尘。她伸出苍白消瘦的手按着妇人,声音虽冷却已经尽可能的轻柔“大娘,来一碗豆浆”   大娘抖着手急切的给她盛着,末了还在青釉碗上放了一片桃花,像是乳白色的温泉里流动的一叶扁舟,随风飘零。   女子未揭帽子,只伸出手稳稳扣着,她先是看了眼,然后小口小口的喝下,随后露出很是寡淡的笑“很特别,也很熟悉”   “十三”楚卿离只从最开始的声音就已经听出是她,那声音太过熟悉,午夜梦回总会回荡在耳边。   十三端着碗的手一僵,青釉落下,有些僵硬的偏头看去。   那声脆响仿佛响在心头,利刃刺入心脏,带起一股既酸涩又疼痛的红色。   再次相见,恍如隔世,楚卿离看向她,压制住心底那犹如层层激浪翻涌的情绪,克制隐忍的声音低沉道“好久不见”   那声音好似早就刻入骨子里,十三掩在宽大黑袍下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唇翁动着,话止在嘴边。   楚卿离慢慢走近她,也好可以清晰的看见她的面容,只是越走一步,心头的疼痛就越发热烈起来,她更瘦了,面色苍白,像是一副骨架在苟延残喘。“好久不见,十三”   十□□后两步,有些不知所措,可她面上还是带着抹不去的沉痛,即便她奋力的去遮掩,眼中还是缝着点点光晕。   忽的,她脚下发力,像是被箭矢盯准的猎物般仓皇逃离。   真的,除了逃开,她不知该怎么去面对,她曾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她也试想过去恨,可当她在客栈中听到那无比熟悉的声音时,她所有的防备早就土崩瓦解。她没有感情也偏偏就是她给了她这么一次痛彻心扉的情愫。对于这她好像显得过于弱势些,可当她再次见到那张面容,心里的恨有多深,爱便于此同在。   楚卿离看着那背影,并没有追上去,只是心中的闷痛更要强烈,到底还是爱上了吗?   旁侧青色的砖墙上有着岁月积淀的沉垢,它经历过许多风雨磨难,屹立不朽。可心中那为爱筑起的坚墙却不似那般沉稳,经不得半分摧残。   楚绍心中知晓楚卿离对于十三那不似平常的情感,感情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卫庭礼还在安排着往来之人的住所,一大批一大批的江湖人士,门派不同,自然要相对顾及。   因着卫府的名声实在过于大,随便抓个人都能问出,所以找寻并非难事。   站在府门外,卫府两个大字高悬在蓝色的牌匾上,门口矗立着两尊墨玉雕成的麒麟,麒麟口中含着明珠,光彩夺目,脚下踩着用金子打造的台面,极端气派。两侧是拿着兵器的护卫,一边八个,愈发森严,想必在此也没人敢造次。   毅然转身绕开,后院是用石板堆砌的高墙,约有三丈高,墙头隐约闪着锋芒该是含了暗器,纵身一跃,攀着边沿,那透露出来的利刃触手可及。   落脚之处是一处陈旧的院落,说是陈旧只因比起外面的形象实在过于低调了些,寻着被杂草掩埋的青石小路往外面走去,过了许久才隐约听到人声。   隔着一堵墙,那边的人似乎在忙活什么,十分嘈杂。过路的小厮见着她,心下一惊,因她的穿着实在叫人分不清是何门派,或正或邪,背对着连是男是女都无从分辨,只好警惕的走过去,手触上腰间的长刀“你是谁?”   十三不动,后边的人渐渐逼近,察觉气息已经到达一米开外的距离,随即快速转身,伸手触上刀身,轻轻往身前一折,刀咔擦一声断裂,小厮惊恐,立马就要大叫出声。十三见之,夺过他手中的断刃反指向他,冷声道“常泱在哪?”   小厮面色青白,眼光四处流转,忽的脚踩上一处石面,对面的墙上飞过来几只菱形的暗器,十三即刻闪躲,断刃阻挡开暗器,反弹回墙壁之上。那小厮趁乱逃开。   十三冷下脸色,随便择了一道离开。走的较为偏僻些,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药草气味,越往里边走越是浓烈。   常泱正背着身摆弄着几样草药,旁边的石桌上还摆放着许多的瓶瓶罐罐,一本书摊开放在那里,隐约写着是重塑血脉的字眼。或是袖子太过碍事,她将其卷起到肘臂处,百忙之中抽空擦拭着额间的薄汗,又或是哪里遇到难题,脸上带着纠结烦闷。   好似回到第一次见她时,十三也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并没有上前打扰。   院子里有很大一棵合欢树,花期未到,镰刀状的叶子在微风下簌簌作响,一片没能生长扎实的叶子缓缓落下,落在她发上,十三静默的看着,轻声走到她身后,抬手替她摘去,黑子的影子晃动在眼旁,常泱拿着药草的手一僵,直起身,慢慢回头看向她。   “你...来了”常泱的语气有些闷闷的,迫切的看着她,却又不想看她。   十三偏头瞧了眼桌上的医书,又四处打量了下满满一院子的药,轻声道“我没别的去处,此番来打扰你,还望你收留片刻”   “收留自然是好的,可是我并不喜欢邋遢的人”常泱嫌弃的看了眼十三身上沾满灰尘的衣袍“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外面守卫森严,我只好翻墙而入”十三浑然不觉,皱起眉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衣衫“的确是太过邋遢,翻墙而入应十分明智”   常泱好笑的看着她,眼里藏着些苦涩“我给你备好,你去清洗,还有你进来时可被人看到?”   “我不晓得你的住处,自然要找人询问,只是这府中阵法暗器甚多,此刻怕是家主已然晓得你这里跑进了贼”   “那你该是十分幸运,正巧跑在我这,若是别处,此刻怕你早就被众人围堵”   十三垂眸哂笑“是啊,被人围堵,毫无招架之力”   她话语中透露着浓重的苦痛,像是在回忆什么,常泱打了个哈哈,推着她,连声道“你快去洗漱,万一一会有人寻到我这里,你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楚卿离赶快回了卫府,看十三那样子出现在这里,或许可能去找常泱,毕竟她在这边也并没有熟人,虽是猜测,但她就有这种感觉,她们离的很近。   前院汇集着许多人,那小厮老远看到卫庭礼又不好太过声张,只好尽量平静的赶到他身侧,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卫庭礼听着,忽的欣喜的按着他的肩膀,急声道“那女子可是穿着黑色的袍子?”   小厮有些愣“是,是黑色袍子”   听罢,卫庭礼留下身边的人处理事宜,自己急急忙忙的赶去常泱的住处。   鹄淼在另一边看到他的异常举止,心里也猜到什么,正巧楚卿离踏进门栏,也朝着西边去,左右寒暄了声,快步追上去。   偌大的厢房里,上好的家居摆设无一处不显赫,常泱站在衣柜前来回翻着,不远处隔着一扇屏风,屏风上绘着翠竹,水声稀疏,那翠竹便好似受到春雨鲜活亮丽起来。   常泱心里通通的跳着,手触着一件白色的锦衣,视线却忍不住往那边飘动,像是一个没有胆子偷香窃玉的贼“十三,白色的锦衣可以吗?”   水声忽的停下,随后一阵急促的哗啦声,十三光着脚头发还在向下滴水,身上的白色中衣被水汽打湿,透着些禁欲的模样朝着常泱走近。常泱不自禁打量着她,喉间浮动。   目光触及到她手上的那件白色衣衫,雪白的料子泛着细碎的光,晃在她眼中带起一片冷色“好”   素色加身,不染纤尘。真的是许久未曾穿这样纯粹的颜色了,她已经污浊,总觉得白色似乎都被她染上了凡尘气息,带了些沉闷杀戮。   头发用了银带扎在后面,鬓角处的月色全部束缚在后,铜镜里,她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只是太过陌生,残破的躯体里只是已经腐朽的内脏。   十三木然走开,将桌上的藏雪绑在腰后,常泱在一旁看着她,任由思绪作祟。   “小师叔”卫庭礼急匆匆的赶来,大力推开房门,日光从门扉处倾泻而下,霎时噤了声呆站在门口。   十三站在光影处,明媚的阳光映了满身芳华,侧身看向外头,目光错过他望向门外紧跟而来的楚卿离,楚卿离也站在那,明明几步之遥却好似万水之隔。   忽的,十三冷笑一声,在那晕着光的幻影里仿佛就要幻灭。   楚卿离眼里震惊,她看到十三鬓角的头发,硬生生的止下步伐,她不敢向前去了。   许久,卫庭礼才从那种震惊中回神,迫切的看着十三“十三姑娘,你这次定要多住些时日,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十三这才抽回视线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自然,还未曾谢过你救命之恩,这次定要多多叨扰”   卫庭礼受宠若惊,差点在那抹笑里癫狂“好,十三姑娘我带你去安排住所”   “多谢”   两人擦身走过,想要转身阻拦却被眼中那抹白色刺痛,脚步扎了根一般动不得分毫。   鹄淼在旁侧看着她的反应,又朝十三他们走的方向看了眼,思量片刻,笑意回拢。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人影走远,独剩下楚卿离一人无措般站立在那,全然没有昔日桀骜。   “楚清,不如进来坐坐?”   楚卿离面色灰白,失落或是彷徨,连带着转身的姿态都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是你在躲着我罢”   “怎么这么说?”常泱面色不自然,下了台阶迎上去,与楚卿离对立着,心事重重。   “那日你在后花园中听到我与鹄淼谈话,却不迎上去反而离开,难道你忘了,我习过武,这点风声还是听得出来的,何况你并无刻意隐藏”   常泱呲笑一声“自古后花园就是多事之地,古人诚不欺我也”   楚卿离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晓得何处惹到你,竟让你如此躲避”   “怕是你想多了,只是看你心情不大好,不想上去触霉头”   “是吗?”   常泱笑而不言,指着旁边合欢树下的石凳道“看来为了避嫌,我得好好与你在这里攀谈半日,免得你说我怠慢于你”   楚卿离偏头看了眼已经没有人影的青石路,心绪不宁。   “不必担心,她暂且不会离开”常泱自然晓得她所为何事,便开口劝慰。   楚卿离挑挑眉,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寡淡的笑,细细看去与十三多少有些相像。   “现在可否与我讲讲你们发生何事?”   楚卿离坐下,犹豫片刻,低声道“是我做了些事”说着,她皱皱眉头,颇为烦闷“可...算了,有些事我也不便多说”   “你变了许多”   “什么?”   常泱摇摇头“初见你时,大抵遇到些难处,可口气姿态依旧是高高在上,此番见你却像是心事重重,就连说话也没有往昔决断”   “太过决断总是叫人追悔莫及,我多少了悟些”   常泱不再开口,苦笑一声道“可有的人却刚刚入了迷障,幡然醒悟怕也迟了”   卫庭礼心存私心,特意安排了西厢房与他的居所相隔十分近,一路上过往的小厮丫鬟不在少数,都见得他们二人同行,不由诧异。   卫庭礼心思飘然,余光一直打量着十三,心里的欢喜更是浓烈“十三姑娘,若有不妥的地方,定要与我说,我会为你安排妥当”   十三一脸淡漠,身上散发着同雪白衣衫一样生人勿进的冷冽气质,闻言,停下脚步,道“理应是我好生拜访,现下却让你麻烦,多有过意不去”   “十三姑娘,你既来我卫府,我定将你视为上宾,你无须这般客气”末了,卫庭礼有些犹豫的看着不发一言的十三,踌蹴道“十三姑娘,我...若有空闲我可否前来看望你”   “自然”   卫庭礼欣喜若狂,他早已二十有六,身边的几个好友大都成了家室,若不是去年盛京湖畔偶遇,也不至于心心念念,无心成家。眼下他定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夺得佳人芳心。   万籁俱寂,微冷的月光映照下,川字恍若真的化成一汪江水,在遥遥无际的辽阔中滚滚东逝。   窗户大开着,婆娑的树影渗进来投在地上,光辉洒向一旁暗红色的桌椅,死一般安静。   楚卿离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拿出随身的发带细细揣摩着。白日里见到十三只顾得震惊,一连两面都未曾好好说一番话。或许常泱说得对,她当真是变了许多,优柔寡断,唯唯诺诺。   想着,她烦闷的皱了皱眉头,转身拿过挂在衣杆上的玄衣轻声走了出去。   外面有着巡夜的家丁,好在她方向感还是不错的,不过她堂堂大楚长公主竟沦落到现在这般好比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实在有辱颜面。   十三住的地方与常泱隔得不算太远,尤其与卫庭礼甚是接近,楚卿离看了下牌匾上书写的秋水一色四字脸色登时黑了下来。她的人也敢肖想,简直是作死。   院子里景色十足的好,虽比不上她长公主府可也逊色不到哪里。正中间有一处独立的池塘,假山簇在水里,温柔的伴在月色中。   房门紧闭着,一点光影也难能透进去。楚卿离看了半晌,敛下眉目轻轻推开门。   门受力吱呀一声敞开,楚卿离疑惑的看了眼,门后的木栓并未用上,屋子很黑,好在月色照进来并不觉得昏暗。   一路往里走去,精致的雕花床上摆放着一身白色的衣衫,被褥整齐的不见一点褶皱。   心头猛地一跳,伸手触上衣衫,早已冰凉没了体温,鼻尖充斥着是十分熟悉的梨花香味。   卫府主院,当今的家主卫伯釗的居所。踩在琉璃瓦上,脚步轻盈的跳跃着,地面上一队提着灯笼的护卫走过,十三攀着瓦檐脚下施力盘在走廊的柱梁上,待护卫走过,这才轻声跃起,攀附在屋顶小心的揭开瓦砾。   透过微小的缝隙,隐约可见里面是一座祠堂,香火味道浓烈,瞬间席卷上来。   台上供奉着两尊什么也没有写的黑色牌位,卫伯釗跪在底下黄色的软垫上小声嘀咕什么。   十三往下拂了拂身,试图去听那零星碎语,许是挨得太近,腰侧的藏雪压在瓦片上,忽的一下裂开。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不算太响却又十分突兀的声音。   “谁?”卫伯釗即刻抬头看向房梁,只见上面有一个很小的孔,隐约能瞧见外边昏沉的夜幕。迅速的起身打开房门,屋顶上已经没了踪迹。   一路匆忙,十三心思凌乱,所有的事在脑中就像是一个没有源头的线,交织错杂,却理不开头绪。   推开屋门,敏感的察觉到一丝怪异的气息,还未及反应,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箍在怀中,身后是柔软的女子躯体更是十分熟悉的香味。   十三一瞬拔起的心跳瞬间滑落,沉下脸色冷声道“放开我”   楚卿离又怎会随她意,手上力度越发紧些,似要嵌在骨头里。“十三,是我错怪你了,我现在后悔了”   十三表情一怔,讽刺的笑笑,手肘猛然向后袭去,楚卿离不防,吃痛卸了力道“十三”   一道冷光划过,十三拿起藏雪指向她,格外冷冽的光芒照在彼此的脸上,带起一阵寒气,楚卿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十三,你想杀我吗”   “是,我恨不得立马杀了你”十三恨然开口   楚卿离看着雪白刀身上反照出的自己的影子,又看着十三决绝的模样,有些哀痛。“你真的要杀我?”说着她往前走去,锋利的刀尖就险险指在胸腔。恍惚间她突然想起那时十三在众人围截一步步走向她的时候心里或许便和她现在这般无措。   “像你这种人也会后悔吗?”十三讥讽的看着她,手中的剑却没有放下的意思。   “那你呢?”楚卿离又向前一步,紧紧的看着她的眼睛,逼问道“若你此刻将这把剑刺进去,你可会后悔?”   两人像是持久战一般,终的,十三放下剑,淡漠开口“我不杀你,只因我与你再无干戈”   “再无干戈?”楚卿离嗤笑一声“你心里当真能把那些发生过的事抹去吗?还是你认为再无干戈就可以划开你我的界限”   “不若呢?”十三忽的转身,门敞着,阴影和月光同时笼罩,叫人分辨不出她此刻真正的神情。   心里猛的一窒,楚卿离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是什么样的,就好像心底深处一直隐匿的情绪触不及防的按压住心口,那瞬间,恍若死掉。“可我绝不放手,绝不”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楚卿离是下定决心要抛却往日种种,一大早便出了卫府候在早市上。不出意外的看见熟悉的人,顿时露出笑容。   十三只走在一半,便看到那张笑的一脸风华的女子,心里一抽,若不是见着那大娘一脸殷切,她即刻就要转身离开。   大娘还是按照老规矩为她盛了豆浆,又放了一瓣桃花。   楚卿离凑到她跟前,紧贴着她,她做的是男子装扮,这样毫无顾忌还不等十三发言,那大娘最先不满了,一下拉起十三藏在身后,俨然一副护鸡仔的模样,草棚外过往的行人看到这一幕都鄙夷的打量着楚卿离,好似她是一方恶霸,强抢民女。   楚卿离尴尬的坐回里边,想来是没做过这些事,这下子皮薄的受不住,脸腾腾的红着。   十三掩在大娘身后,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又很快敛下,轻轻拍了下大娘肩膀,心生暖意“大娘,无事”   “十三姑娘”卫庭礼一早便去秋水一色找她,却听外边的小厮说道十三一早出了府,随即匆匆寻出来。   这大娘他也是见过的,只是他早年在外学艺,并不是太清楚她的底细。   “十三姑娘你来逛早市吗”卫庭礼跑到她身侧,不自禁露出一副痴汉般的笑   这让正襟危坐在角落的楚卿离十分不满,也起身走到十三对正。   两人一见面连同周围的空气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味。   “卫公子早啊”楚卿离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卫庭礼本就属皮肤麦色的那种,这下子黑的就有些明显了“还是楚公子更早”   楚卿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确实有些事要比你早”   “你...”卫庭礼握紧拳头,脸色难看极   十三也不管他们说什么,朝着卫庭礼直接道“卫公子,我初来乍到,劳烦你带我到附近转转,不知可好”   闻言,卫庭礼挑衅的看了眼脸色不佳的楚卿离,柔声道“十三姑娘要去哪,这沧州地界还没有我卫家去不了的”   十三点点头,顿了一下道“我们边走边说”   二人径自走去,徒留楚卿离在后边干瞪眼。   那大娘眼中露出惊恐,抄起斜靠在墙上的棍子就要往外边跑去,口中急切的呜叫着。   楚卿离见她这般,觉得甚为怪异,路人见那大娘也都退避开。   “大娘,你怎么了?”楚卿离拦住他,夺过她手中的木棍,询问道。   大娘奋力想要挣脱,楚卿离朝她看去的地方瞥了眼,试探道“大娘可是想要与十三说什么?”   大娘一瞬间止下动作,转而揪着她的袖子呜呜的开口。眼里不自禁渗出晶莹。   楚卿离敛下思绪,拉着她走到草棚下“大娘你要跟她说什么?”说着,她又十分郑重道“我是她夫君,我们只是闹别扭,你要说什么可与我说”   大娘先是愣住,皱起眉摇摇头,伸手就要去推开她。   “大娘可是不信?”楚卿离稍作思量“那你可会写字?你写封信我去交给她”   大娘犹豫片刻,看了看外头,抓着她急急的叫了两声,手胡乱的比划着。   街道上来往的旅客许多,因着没有官府的阻碍,入目可见的兵械众多,可都不约而同的避让开他们一行人。十三不动声色的低头斜瞥了眼云济舟腰间的令牌若有所思。   “十三姑娘,之前见你好似遇到些麻烦,莫非是有仇家”卫庭礼一边走着,一边偷瞄着十三面容,心情十分愉悦,说到这又不自禁的蹙起眉头眼里流露着不加遮拦的担忧“若真有,你定要与我说,庭礼必然倾力相助”   十三面色柔和下来,天生带着冷质的音色像是山涧的泉水滴落在冰台“无妨,这几日也并未见他们踪迹,想来应是收手了罢”不过,这件事其实她也有些不明白,那日接头的暗号确实响起,莫非是阁里发生什么事所以这几日不见他们吗?   “这样就好,不过他们若再敢来,庭礼也自当将他们视作敌人”卫庭礼沉下眼色“对了,十三姑娘来沧州可是为了找小师叔?我见小师叔对你十分特别,竟将压箱底的衣服都送与姑娘,想来你们关系应是十分好的”   十三讶异,抬手看去,流光浮动在白色的宽大袖口处,莹莹如雪,隐秘的花纹细腻“我竟不知这衣服竟是常泱如此珍爱之物,想她拿出之时面色郑重,倒不知还有这层关系”   “这衣服样式倒是极衬十三”卫庭礼压着嗓子,麦色的脸颊处生出一片焦红“干净素雅,气质如莲”   十三愣住,看他像呆子一样站立不安,心头的阴翳一下散开,掩唇轻笑起来。周围的繁花像是突然绽开,□□绵延而来。   角落处一袭红色的身影悄然而来又无声而去徒留一片如火的倩影。   墨家一直以高深莫测的武艺响彻江湖,当今家主墨韩生虽然不是绿林盟主,可其地位不屑于此,况且十年前的试剑还稳夺榜首。   同卫家不同,墨家的格局像是迷宫一般,高墙皆为乌黑色的炼钢打造,坚不可摧。远处看去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巨大机甲,冷硬,严酷。   与这黑色格格不入的便是那一身热烈如火的颜色,金色打造的圆形机关扭动,巨大的铁门无声打开,墨渠神色凛然,直直朝向书房走去,许是没见过墨渠这幅模样,往日嬉闹的师兄弟也不敢上来招惹。   墨韩生正在写着什么,沉闷的着装显得他更为严厉。大力推开门响起突兀的撞击声,墨韩生抬头看了眼墨渠,将笔靠在砚台上,怒喝道“渠儿,你在做什么”   墨渠一脸恼色,转身合住房门,朝书桌走去,双手大力的拍在桌面上,顶撞道“爹,你为何骗我”   墨韩生皱了皱眉“你在胡说什么?”   墨渠眼眶泛红,支撑着桌面的身体颤抖起来“爹曾对我说,当年变故,南宫家无一生还,可飖雪还活着,你骗我,莫非当年的事真与外界所言与爹有关吗,你一定知道什么,为何十余年不替南宫伯父昭雪”   “你说什么?飖雪那丫头还活着?”墨韩生一下坐起身,不可置信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那件事发生时我也有九岁,怎可能认错,况且她长着一张酷似伯母的脸”   墨韩生被这消息惊住,面色煞白下来“你在哪见到的?”   “就在南宫家遗址那片桃林,可是看那模样飖雪好像记不得自己是谁”墨渠一时心痛,压抑着又道“爹,事到如今你还打算袖手旁观吗?”   墨韩生沉默,他心里并不能完全相信这件事,或者说,他潜意识里害怕着什么“渠儿,有些事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件事已然过去了十一年,这十一年,所有人心里都有个计较,我何尝不想替你南宫伯父昭雪,可是你又知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既然你说那丫头出现在那里,或许她已经知道什么,我们何不让她亲自动手?”   墨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爹,为何一与这件事扯上关系你就总是退缩逃避”收回手,后退两步,墨渠摇头道“可我做不到,但愿那件事真的与你没有关系”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所有人都知道秋水一色里住的是少爷请来的上宾,自然对待不同,上好的绫罗绸缎源源不断的供给,楚卿离一张脸色要多黑就有多黑。多年高贵的素养在这一刻也通通丢到不知哪里去了,口气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这卫家少爷对你可真是好呢”   十三坐在离楚卿离三米开外的床榻边整理着常泱送的那件白衣,闻言不做声响。   “听说你们游湖了,且游了一整日?”楚卿离盯着她,咬牙切齿道。   十三手一顿,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冷玉剔透。   “他好似送了你许多东西,我的那个呢”说着,楚卿离已经走到床边,见对方仍旧冷淡的模样,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强制她扭过头来,目光徘徊在脖间,未见着那条红线只觉得心里的怒火腾腾的燃起“那玉你扔了吗?”   “是,我扔了,没有用的东西留着又有何用”   “你...”楚卿离忍住语气里的恼恨,道“你可知那玉是何含义?”   “是何含义,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突然沉默,对视间只觉得呼吸都是滚烫的,楚卿离松开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旁侧,默声走出去。   原本整理好的衣服又被她抓出了皱,本就浮动的心此刻越发刺痛起来,看了眼白色的信条,犹豫片刻掀起枕头,枕头底下一枚红色的冷玉,流苏缠绕,交错纵横。十三静静的看了几秒后敛下眼眸重新遮掩住。   常泱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什么,终日流连在卫府卫堂间,大有一番昏天暗地的感觉。许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十三也不好前去打扰。那件事她也偶尔听别人提到只言片语,在心中粗略理了下眉目,可终归是忘记了些事,理起来难得顺畅。   距离试剑堪堪不过十日,卫府中聚集的帮派群众愈发多了起来,从一开始就不曾露过面的卫家家主终于召集诸位前堂议事,说是议事,其实不过是帮派间趁此互摸老底罢了。   卫庭礼确实是事事想着她,一大早便派人通报,说是在堂上给她留了个绝佳的位置,让她趁个热闹。也好,人多总是能够听到些有意思的事儿。   十三随着前面带路的小厮走去,花园是所有庭院相通的必经之路,像是冥冥天助,又好似阴错阳差几日来冷战的十三楚卿离正巧相遇。   面对面的,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连同周遭的气氛都霎时冷却下来,仿若轻柔的呼吸都要触及到什么。   鹄淼跟在楚卿离身后,见这情形怪异,心底暗暗欢喜“楚公子,我们还是快走吧”   两人挨得很近,轻声细语,像是天造地设的佳人,十三看着,面色如常的擦肩走过去。   楚卿离倏地脸色更冷,嗯了一声也跟在后头朝前厅的位置走去。   听鹄淼在一旁解说着,大抵了解道汇集于此的几个帮派,那日见过的灰衣居士是长青山上的尉道,与寻常的道士本质相同性质却天差地别,他们信仰的是本家的无头鬼,所以穿着如尸体的灰白色,用的功夫也阴邪,不过却也秉承着道家济世救人,并非邪派故而试剑也被邀请在列。   她本朝堂中人,这些江湖琐事实在不想多过深究,可十三也并非爱凑热闹的人,这次反倒混入这鱼龙混杂的源头,定是有什么事。想着她不由自主的朝十三所在的位置轻轻瞥了眼,这一瞥不要紧,险些将手中端着茶杯给捏碎。   卫庭礼一脸殷切的将十三带在自己身旁的位置,满面春光,不经意间对视还挑衅的冷笑下。四面的友人见此自然而然想歪,明里暗里的向卫庭礼道贺,说是觅得一位姿容无双的美人。   楚卿离在远处恨不得将卫庭礼千刀万剐,一张脸黑的犹如锅底,楚绍见得,暗地里祈祷卫庭礼自求多福。   后院书房,卫伯釗打开手中一个棕红色的木盒,待瞧见里面的物什轻笑声重新封住“这东西可不好弄,卫某感激不尽”   “卫家主客气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传过来,这才看见远处角落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全身被黑色包裹的人,就连脸也被黑色的面具挡住。黑衣人伸手拿过桌面上放着的一封信,带着厚重手套的手打开,瞧见里面一张面额极大的银票后哼笑声“我们各取所需罢了,不过卫家主怎么会突然找这个,而且还在此时召集诸位议事”   卫伯釗将木盒放在墙后的暗格里,确认无误后,大笑两声转身道“好歹卫某也是此番试剑的重要角色,虽不敢奢望在试剑上夺得头筹,但出份力还是理所应当”   黑衣人沉默,掩在面具下的脸看不清是何表情,唯有瞳孔中露出阴沉的光,将银票放入怀中,沉着声音道了声告辞便消失无踪了。   卫伯釗看着晃动着的木门,目光晦暗,远处小厮前来通报,说是客已聚齐。   卫伯釗点头道“嗯,可有生面孔?”   “好像有三位是少爷的朋友,与常泱大夫还是熟识”   “奥,庭儿的朋友?”卫伯釗沉了下脸色,思虑一番道“好,这就过去吧”   这边卫庭礼还在招呼着众人,老远瞧见卫伯釗过来有人大声叫道“卫家主”   卫庭礼见来人连忙对十三道“十三,这就是我父亲”说着快步迎上去,十三打量下对方,起身跟在后头一步步走近,面色古怪,最起码在楚卿离眼中是这样的,跟着也起身走过去。   卫伯釗同左右人客套后,这才看向卫庭礼,视线触及猛然一惊,卫庭礼还不自觉“父亲,这几位是我朋友,今日也带来同父亲认识一下”   十三一身白衣,凝视着卫伯釗的神色,缓缓点头“卫家主”   卫伯釗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卫庭礼后知后觉,怪异的看了十三一眼道“父亲,你怎么了?”   “你,你是?”   “卫家主,在下十三,是卫公子朋友”   “十三?”卫伯釗回过神来,察觉失态,连忙拱手道“姑娘,卫某失礼了,实在是姑娘神似我一位故人,见到你仿若那故人就站在眼前,实在不可思议”   十三依旧冷着脸,注视着对方的举动“原来这般巧,倒不知家主这故人是哪位?改日定要拜访一番”   闻言,卫伯釗哀声道“可惜我这故人早已逝去多年,如今想来真叫人惋惜”   十三掩在身侧的手凉如寒冰,忽的被一处温暖包裹,十三一僵,勉强又道“是吗?”   卫伯釗叹了口气“想来逝者已去,如今后辈更为卓越了,倒是卫某大惊小怪了”   卫庭礼私底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连忙插口“父亲,众位等你许久了”   卫伯釗点了下头,又看向另一侧,讶异道“庭儿这几位朋友非寻常人啊”   鹄淼羞涩的指着楚卿离道“卫伯父,这位是楚清公子,这是楚绍公子”   三人拱手寒暄“两位公子好生相貌,想来贵地水土不凡呐”   楚卿离轻笑一声“卫家主言重,家主经营着这偌大的商业才是真正的能人”   卫伯釗笑而不语,径自走上堂上说起此番议事作为。忽的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卫伯父”   卫伯釗闻声一脸喜色。   又见拱门处一道红色身影逆光而来,不俗的面貌,张扬而又放肆的气质,叫人挪不开眼。   墨渠嬉笑着走近卫伯釗,行动过处扬起惑人的香气“卫伯父,今日家里这么热闹怎么能不叫我,实在太过偏心些”   卫伯釗愉悦道“丫头,你爹近来可好?”   “爹近日也在为试剑一事操劳,所以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我也实在是闷坏了,所以跑你这儿了”   “哈哈,这上庭有什么景色,这几日就到这里住下,一会我就让人给你安排”   墨渠点点头,又道“不用麻烦”说着扭头瞧了眼十三“又见面了,真巧”   十三沉着脸,手中暗自摸出一枚暗器。   “不如这几日我便到你那里住下吧,也好叙叙旧”墨渠笑的一脸妩媚,本就极美的相貌更是灿若桃李,与十三的冰冷难易近人倒是明显的差别。   “我想,我们还没有......”   “哎呀,一回生两回熟嘛”墨渠打断十三的话,亲昵的贴在十三身上,手悄悄握住对方握有暗器的右手,慢慢收回“怎么样,我可有许多衷肠要找你倾诉呢”   楚卿离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两人一人白衣纤尘,一人红衣如火,同样的绝色,这比起看到十三与卫庭礼在一起还要扎眼,莫名的她感觉这个女人是个威胁。   主位上卫伯釗的脸色有些怪异,十三看着墨渠眼里别的意味,思忖道“也好,就陪你好好叙叙旧”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几人都不在心上,便早早离开,墨渠跟在十三后头一摇一晃风情万种的晃进了秋水一色,只是在踏入门槛前别有意味的看了眼跟在后头的楚卿离,从刚才在堂上,她就觉得对方的目光太过炙热,像是要把她拆了一般。   楚卿离目光一沉,也跟着进去,她倒要看看,这两人怎么个叙旧法。   气氛十分诡异,这几人完全将秋水一色当成自己的卧房,举止甚是随便,十三坐在书桌前随意翻出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看着,楚卿离来过两次,倒是对屋里的摆设十分熟悉,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倒了杯茶一副慵懒的模样,楚绍侍候在她身后,越发显得一副主人的架势。墨渠也不客气搬了把椅子直接坐到十三身边。   实在太过可恶,楚卿离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墨渠百无聊赖的托着腮,环顾了下周围的景况,突然开口道“公子与我家飖儿是何关系?”   十三翻着书页的手止住,微微皱了下眉。楚卿离愣了一下,不解的看了眼十三“飖儿?你家?”   墨渠噗呲一声笑出来“难道公子还不知飖儿本名?”   十三抬头冷冷蹙了眼墨渠“休要多说”   这话落在楚卿离耳中更不是滋味了,不过她也的确对十三一无所知。   墨渠哀怨的瘪了下嘴“飖儿真是狠心,幼年时还说要长大嫁给我,虽说童言无忌,可我的初吻可是实实在在的给了你,怎么到了现在翻脸不认人了”说着她还假惺惺的抹了把眼泪。   十三眼睛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墨渠还是那副期期艾艾的模样“咱两光着身子滚一块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好个负心人,人家的清白可都给了你”   十三尴尬的端起旁边的茶水掩饰,楚卿离在远处拉着一张脸,沉重的看了眼十三不发一言的走了出去。   “公子”楚绍急忙唤了一声,愤恨的瞥了眼墨渠赶忙追上去。   十三端着茶水的手未动,眼睛自顾看着面前氤氲出的薄雾“你是故意将她支走的罢”   “外人在此,这旧如何叙得”墨渠也收回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不过,你当真以为我说的是假的吗?”   十三眼光微闪“你指的是何事”   “所有事”   十三不言,手指轻轻扣着桌案,凉声道“我既来沧州自然也听得许传言,你叫我如何信你”   墨渠一把抓住十三的手,急道“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十三冷笑了声“许久前,有人同你说过一样的话,叫我除了她不要相信任何人,可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手上接触的是过分冰凉的体温,墨渠抖了下,慢慢松开,凄楚道“飖儿”   十三淡漠回头,窗外很静,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阳光铺洒进来,平添几分寂寥。   “忘与你说,现下我名十三”   堂前似乎摆起宴席,卫庭礼身为少主自然脱不开身,中间差人送来吃食,菜式很是稀罕精致,十三无甚胃口,倒是墨渠像是打不死的小强,精神抖擞,依旧大大咧咧的模样。   想着上午见到卫伯釗的模样总感觉哪里有些怪异,尤其是对方提到与自己模样相像的那位故人时,眼里除了惊讶似乎还有些恐慌,看来她有必要再去查探一番了。   白昼匆忙而过,黑幕降临。所有的喧嚣终是归于平静,墨渠在她寝室歇下,她也终于见识到此人脸皮之厚令人叹服。   换下身上繁冗的衣袍,择了条僻静的小道往卫伯釗的书房寻去,昨日里与卫庭礼游湖时她还是多少探得些事情,虽不过鸡毛大小,此刻却是一线生机。   白日里议事的厅堂一路东去便是书房,周围几棵大树矗立团团将其围绕其中,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藏玄机。   十三看了眼地势,跃上就近的一棵树,此下春深,树叶十分茂密,她一身黑色掩在其中,若非细看很难发现。   书房还亮着灯,泛黄的光摇曳着,在夜色中飘忽。   窗纸上模糊可见两个身形在交谈什么,十三抓着枝干往前挪了一步,脚下好像碰到什么东西,书房一瞬暗下来。十三立即低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半蹲下伸手往前试探性的摸了摸,隐约有细细的丝线盘横在那里,十三凛住心神又往前探了下,指尖忽的一痛,一道细长的伤口出现,像是被割开,不断地渗着血丝。   原来这半空中竟布有天罗地网,若大意闯入,此刻怕是早就被这丝线割的血肉模糊,这卫家当真是奇怪的很。眼下书房中的该是早知有人闯了进来这才熄了灯,今夜恐不能查探下去了。想到此,十三悄声退去。   夜更深了,刚开始亮着的灯火也都黯淡下去,只有星辰微微亮。守夜的也换了班,此刻静的可怕,隐约听见罐子落在草地上发出的闷响,十三诧异的抬头,只见圆形的拱门上一方蓝色的匾,上面流云般写着一个川字。   十三犹豫片刻迈步走了进去,院中有棵梧桐,很高,半中间造出横梁,上面挂了五六个灯笼,彩色斑斓,树下有一方矮几,上面零零散散扔着几个巴掌大小的青色酒瓶,这酒该是后劲很强的竹叶青,看楚卿离那样子喝了不下七八瓶,所以往日注重的仪态此刻也全然不顾了,就那般靠着树干沉沉睡去。   十三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她睡去依旧皱着眉头的模样,记忆中那里从未舒展过,即便她睡的那样沉,醉的那般狠,心中还是有难以解开的郁结。忽的心里有些疼,半跪下伸手触上她的眉间,一点一点的揉开。   楚绍端着醒酒的汤药急冲冲的跑来,老远瞧见那一幕硬生生止下脚步。   许是心有灵犀般,楚卿离竟然睁开眼睛看着十三的脸傻乎乎的笑了下,她眼中迷蒙,被夜间的雾气遮挡“十三,我梦见你了吗?”   十三触在她额间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下,轻声道“是,在梦中”   楚卿离又撇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小孩模样“你不要我了是不是,我错了,我怎么能不要你,可你不要我了,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语无伦次,可十三依旧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表情有些僵硬,不知该怎么做。   楚卿离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抽泣声,哽咽声,浓重的鼻音参杂“十三,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十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你醉了”   察觉到对方的手从自己身上抽离,楚卿离慌乱的朝着十三扑过去,银色的外袍上洒满酒渍,覆在十三身上像是落了一层月辉“十三,不要走,我知道在梦中,不要走,求你”   十三苦痛的闭上眼,伸手环抱住她“你可知这是梦,只是梦”   楚卿离听不清她说什么,手捧着她的脸轻柔的吻下去。   楚绍抑制住眼眶的泪跑开,心里虽然清楚可远不如亲眼见到来的深刻。   酒劲儿彻底上来,楚卿离就那样伏在十三身上沉沉睡下,眉间的皱化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琉璃斑斓的灯光像是快要燃尽,光晕映照下来,打在两人身上,像是一场华美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的老脸被我丢尽了....>_>   今天比较开心,因为这篇文终于写完了,后期会定时发   所以晚上更新一章^_^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楚卿离这一觉足足睡到午后,梦里总是太过美好所以醒来时看到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苍白的日光时,心中的那抹空寂便被无限放大,直到缚住呼吸。   卫庭礼监督着擂台的建造,一时脱不开身,本想着趁这几日与十三培养感情,现下看来怕是要落空了,不由烦闷。   擂台的位置在卫府北处,那里有一块天然的石台,约莫三米高,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四面是石头雕刻的巨蟒,张着森然大口,露出里面尖长的獠牙。   台下两米一处席案,一直延伸到画着图腾的影壁处,另一边则围了护栏,应该是特意阻隔汹涌的人潮。   十三站在写着万众归一的石楼下沉默的看着那边,清冷坚毅的像是白雪肆虐下的竹。   许是她模样气质太过吸引人,有工人见着,竟忘了干活,在那里唏嘘着。   卫庭礼指点了下那边不满意的地方,回过头一眼便看到了十三,愣了一下,咧起嘴角慌忙迎上去“十三”   十三眸光闪烁,朝他走去。   “你怎么到这来了”卫庭礼盯着她,压制住心里升腾的要将她抱入怀中的欲望“好几日未见你,府中安排的可还妥帖?”   十三瞧了眼他额头泛着的光亮,轻声道“甚好,我闲来无事,四处走走,竟走到这里来了”   卫庭礼莫名欣喜“不如我带你走走”   十三显然心动,可又有所顾及,为难的看了那边擂台一眼“岂不是耽误你”   “无妨”卫庭礼看着她眼睛,温声道“能陪你,庭礼乐意之至”   十三抿唇轻笑了下,没再拒绝。   两人走在青石道上,十三看上去心情似乎愉悦,你来我往,倒也交谈甚欢。   “过几日试剑不知卫公子可参加?”   卫庭礼替她拂开垂下的杨柳,笑道“是,我一直在师门处学艺,这次试剑也想上去讨教一番”   十三若有所思“我听传言卫家主似乎不曾参与”   “嗯,家父从不参加”   “这倒为何?”   卫庭礼觑着她,回道“家父从商,并不会武,往年也只是负责安顿江湖人士,是以大家敬重他”   “原来这样”十三点点头“想来卫家主身边该有不少能人”   “十三今日怎会对这个感兴趣?”   青石路走到尽头,入目的是一片竹林,枝干上有浅淡的斑纹,许是湘妃竹,只是这季节不符,并没什么看头。地上有矮矮的春笋,嫩绿透着鲜活生命的朝气。   十三停下脚步,目光寻着竹林尽头,隐约着能见到黑色的影子“只是好奇罢了”   卫庭礼也跟着停下,笑道“家父虽说不会武,可年轻时也是跟着名师的,你可知南蛮”   “南蛮?”十三有些诧异“可是研究出往生阵的南蛮”   “不错”卫庭礼笑了笑,又低头四处看了看,走到竹林外围撇了根细枝,道“十三,我给你演一遍”说着他将竹枝横甩,空中留下一道青色的弧线。   十三目光深沉,看着他一招一式,脚下走着怪异的步法,像是把好几种生疏的阵法融合在一起,又好像是杂乱无章的点,没有规律可言。   风瑟瑟作响,竹相互碰撞,枝条打在竹竿上,瞬间炸裂。竹林深处的黑影像是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十三,目光深邃。   雨来的格外蹊跷,春日里难得遇到这样的大雨,像是猛兽撕咬,争先恐后的击打在地面。   雨幕遮挡着视线,十三紧了紧袖口的黑色扎带,从梁上拿下藏雪绑在身后,她不能再等了,稍一延误,不知又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况且她的身体也熬不住了。   墨渠看着她的举动,心中似乎猜到什么“十三,你要去调查卫伯父?”   十三绑着藏雪的手一顿,又用力系了系“卫伯釗和你父亲我该相信谁?或者说谁能信?”她讽刺的笑了笑“这些事我自会调查清楚,你留在这里,哪也不要去”   墨渠咬了咬唇,看着她消失在雨夜,往前踏了几步,又生生止住。   楚卿离站在门前,雨倾斜扫进,湿了一半衣衫,击打在屋檐上的雨水迸溅出星星点点的水珠,再顺着瓦檐流到地面上与外流的雨水混在一起。   风无纤埃,雨无微津   不知怎的,心绪不宁。外面的雨反倒像是下在心里,淅淅沥沥,挠人心窝。   楚卿离皱了皱眉,转身走到塌前,银色的外衫还放在屏风上没来得及清洗,走近些还能闻到竹叶青的酒香味,脑子里恍惚出现这锦衣铺在十三身上,映在月光下像是朦胧的光辉。伸手拿下,一瞬被抖开,上好的料子并没有起皱,只是背上那一滴红色的血越发显目。透过丝质的布料穿入楚卿离眼中。瞳孔一瞬张大,楚卿离慌忙将那一处托在掌心,红色的血像是一点朱砂,妖冶异常。   心一抖,未来得及做什么,拿着那件满是酒气的锦袍冒着雨向外跑去。   雨势过大,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夜灯下只能听到屋内众人觥筹交错,杯盏碰撞。   突然,身后一道黑影滑过,在屋顶上像是黑猫跳跃,敏捷迅速。   楚卿离眼皮跳了下,雨水打湿面容,快速的穿上那锦袍冲着黑影追去。   十三躲在书房外,闷雷轰隆隆响着,野兽开始咆哮,八棵大树晃动着。往生阵,生死门,内外乾坤,上离下坎左震东兑,阴阳两极,挨着树慢慢向里走了三步,雨水落在丝线上碎成两瓣,十三目光灼灼托着地凭空跃了个跟斗,银光从眼前闪过,书房的门窗狰狞着,脑中闪现出白日卫庭礼演练的步法,苍白的薄唇紧抿,十三伸手摸着藏雪鬼魅般的漂移着,错身而过的银色线条像是空中舞动的白蛇。   书房那一盏灯摆动着,忽明忽暗。   楚卿离跟在那黑影后头十分吃力,忽的那黑影一闪在前面消失不见,楚卿离诧异刚抬脚就听到拐弯处悉悉索索的响声,连忙躲在墙角后,待人走过,才小心走过去。看周围建筑似乎有些眼熟,门口画壁刻着巨蟒,口中还噙着硕大的宝石。那黑影便在此处消失不见,楚卿离站在门槛处,先瞧了瞧里面的模样,正要迈步进去,一滴雨在眼前裂开,楚卿离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伸手往前虚空摸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有。   十三落在书房门口,身后丝线重叠,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凛住心神,一手摸着藏雪,一手慢慢推开房门,屋里很简约,与寻常的并无什么不同,十三沉住气踏进去,书桌上的油灯噗呲噗呲的响着,放开藏雪,又往里走了两步,身后房门砰地一声关住,油灯一下暗下去只有星点的火光,十三站定,过了几秒又朝着桌前走去,带过来的风又将油灯燃起。   楚卿离站在外边,有些犹豫,雨已经完全淋湿衣衫,忽的那黑影再次出现在眼前一瞬而过,楚卿离脸色骤变,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迈进去。   瞥了眼桌上放着的几本账簿,墙上头挂着两幅字画,没有落款。右边一个书架,里面稀疏的放着些摆设,十三轻轻扫过,目光停留在右下角栏子里的一件小物件上,那模样像是一柄木质的小剑,玲珑可爱,仔细看去,与藏雪还有几分相似。   她紧紧抿着唇,伸手拿起小剑,好像有一幕快速的从脑海中闪过,慢慢的翻过小剑另一面,赫然瞪大眼睛,唇不自觉的轻颤“十九日,贺生辰,雪”   胸口处翻腾着气血一下喷涌出来,十三摩擦着小剑,恍惚间一个爽朗狡黠的男童在她面前嘻嘻哈哈的笑着,阿妹,生辰快乐。   他,是谁?   屋外的雨愈演愈烈,闷雷一声声响着,猛然间窗户哗的大敞开,雨水扫进来,桌上的油灯被风吹灭,月光下冒着灰色的烟。   十三心神聚不在焉,桌上的账簿刺啦刺啦的翻动着,窗户也在风中砰砰的击打着墙壁,许久十三才回过神来,她僵硬的转身,一个全身黑色的影子从她眼前掠过,十三快速的朝着黑影抓去,黑影似乎有些迟钝,轻易就被十三抓破了衣袖,模糊间,她似乎感觉到手中抓住的那个很厚,像是穿着夹袄一般。黑衣人挣脱开朝着窗户逃去,带着那副青山的画微微晃动着。   十三往前追了两步,突然偏头看了眼青山画,抬手朝那画打出一掌,画碎裂掉在地上,后边墙上出现一个正方形的暗格,盯着那格子慢慢过去,脚下忽然一阵晃动,屋顶上射出锋利的箭矢,快速解下藏雪躲避着,地面上的石砖慢慢分离,两侧细密的银针啐着幽冷的光朝十三袭去,解开包裹着藏雪的黑布,又将黑布一边系在剑端,头顶上一支箭飞快的降落,十三奋力将藏雪朝格子扔去,暗格被打开露出里面一个棕红色的盒子,收回藏雪仰躺下顶着下落的箭羽,箭羽折断掉在地上,脚下石砖分隔越来越大,险险的踩着边缘面对盒子又将藏雪抛出去。   楚卿离在院里走着,院中似乎布了迷阵,许久才看到书房的门,里面利器击打着,楚卿离从敞开的窗户看了眼里面,脸色瞬间煞白“十三小心”   藏雪扎入盒子里被带出,十三往后退了两步,耳边传来楚卿离的呼叫声,心头一跳即刻回头望去,一个像是狼牙棒的巨石从门口处直直的向十三砸去,楚卿离推开门从旁边快速奔至十三身前紧紧抱住她,狼牙石棒惯性的冲击力十分猛烈,十三几乎都能听到倒刺刺穿血肉的声响。两人被砸出很远,石砖松动,一同掉了下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不知过了多久,十三才幽幽醒来,地面冷硬,从高处落下来只觉得胳膊腿全都断掉一般,手上还绑着另一端的黑布,藏雪冷冽的光照在旁侧,映出一滩殷红的血迹,十三艰难的跪起来,颤颤巍巍的向旁边摸去,直到碰到一个冰冷的肢体。   “卿离?”十三抖着声音迅速的将那冰冷的人抱在怀中,小心的摸上对方的背,那里冰冷湿润,还有不断的液体渗出。胡乱的摸着自己腰间,摸到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喂给她,楚卿离已经完全没有知觉,药放在嘴边却怎么也喂不下去。十三眼角猩红,把药放在自己口中触上她的唇,舌尖抵开她的牙关,一点一点将药推进去,又抬手捏着她的下颌向上一抬,听到下咽的声音才松开手。   两人身上的衣物冰冷潮湿,十三抬手触着她的背,慢慢输送内力,直到楚卿离身上的衣物全部烘干,身体渐渐回暖。十三压抑的低咳两声,倒出白色瓶子里的药,只有最后一颗了,抿了抿唇,沉下眼又将药放回瓶子里。   解下手腕上绑着的黑布,又把藏雪剑端的解下,十三架着楚卿离的胳膊仔细的替她包住伤口。棕红色的盒子跟着掉落下来,里面的东西一眼便瞧住了,沉默的放入怀中,双手兜住楚卿离稳稳的背起来,拄着藏雪颠簸的向里走去。   密道渐渐透出光来,两侧的墙壁上嵌着绿色的晶石,幽幽然亮着。十三这才看清里面的模样,像是一个堆积兵器的仓库,只不过年代久远,残次的兵器上锈迹斑斑。密道很长,根本看不出在哪,且看地势应该是越走越高。十三脸色苍白,若这种情形下遭遇大水,恐怕她们二人就要葬身在这密道里了。   身后楚卿离似乎有了意识,惨白的脸上不断冒着冷汗。   察觉到她的异样,十三将她放下半搂着坐在地上,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十分滚烫,心觉不好。   楚卿离唇冻得青紫,样子十分痛苦。   十三看着她,无奈的苦笑一声,解下自己单薄的黑色夜行衣,抱上她。   突如其来的温度让楚卿离十分眷恋,紧紧的抱着去汲取温暖。   两人像是绝境中垂死挣扎的鹿,相互依偎着,直到寒气消散,楚卿离再度陷入昏迷。   惊心动魄的一夜在别人眼中却是纵情声色的好日子,客房中的气氛紧张,几个尉道坐在桌前似乎在商议什么,桌上的长剑带起一片肃杀。   书房里恢复原样,一点多余的痕迹都没有。只是可惜了那幅青山画,卫伯釗研着墨,在宣纸上渲染着。屋门打开,黑衣人走进来瞥了眼,坐在那张沉香木的椅子上,带着厚重手套的手搭在扶手,口气压抑“那女子是谁?”   卫伯釗头也不抬,纸上的画完成一半,隐约看出是山峦的模样“你瞧着她像谁?”   黑衣人没有反应,只是掩在手套里的手狠狠握住“倒是有些眼熟,不过你拿那东西试探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卫伯釗放下笔,端起茶拂了拂,道“若她是,那东西在她手中不过是个声东击西的把式,若不是自然我就放心了,不过现在,她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一回事”说罢,他猛地将茶水泼向宣纸,宣纸上笔墨晕开,又是一副青山好图。   密道里分不清时日,只是走了很久,依然望不到尽头,十三撑着墙壁重重的喘息着,背后楚卿离皱了皱眉,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有些迷蒙。她偏头看了眼十三捂着嘴轻咳的模样,轻声道“十三”   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回声格外突兀,十三一僵,右手握拳掩在身侧回头看向她,这一眼好像带着穿越时空的孤苦寂寥,让人情不自禁的叹息着。   泛着绿光的墙壁像是点点萤火,十三低着头触上她的脉搏,感受着那里渐渐强烈的跳动,似乎是呼出一口气,脸色柔和起来。   楚卿离怔怔的看着她,伸手撩开她鬓角处凌乱的发丝,那抹如雪般的颜色染了灰越发凄然些。十三避开她的触碰,站起身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药递给她。   楚卿离表情滞住,抬手捏过,指尖与手掌的触碰带起一阵酥麻,她好似想到什么,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唇瓣。   见她动作,十三不自然的偏开头。   “你无事罢”   十三微微点头。   楚轻离放下心,服了药,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况“这是哪?”   十三蹙起眉,清冷的脸上多了些讥讽“卫家地底下”   楚卿离若有所思,看向十三肯定道“你与这卫家主有何恩怨?”   十三犹豫下,沉沉的看着她“你不该来”   “可我已经来了,脱身恐怕也迟了”   难得的,十三有些烦闷“你放心,我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闻言,楚卿离牵起一抹笑“现在该怎么办?”   “这地方古怪得很”十三看了眼她,往前走了两步,向前的道路上依旧散着翡翠般的光,只是从她这角度看去却像是猛兽张着大口,而她们正一步步走进猛兽的咽喉“原先我以为这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密道,只是过于长些,可眼下我却发现这密道里面别有洞天”   她说的很隐晦,楚卿离咀嚼她话里的意思,隐约生了不好的预感“你是说这里面...”   “是”十三打断她的话,道“看你伤口愈合程度,想来外面已经接近午时,这一路除却我见到的一些兵器残骸,入目的也就只有这漫无尽头的路和这墙上的琉璃灯,我想,这里面许是还有什么大的惊喜等着我们”   楚卿离沉下脸色“看来这卫家主并非表面那般慈善,全凭依靠商产又怎会在这虎豹众多的江湖立足”她本就重伤,一下说这么多话,又动了气,面色更加苍白起来,额间的冷汗顺着发际流淌。   十三放在身侧的手顿了一下,荧光照耀着手心处的红色像是受尽摧残碾压的花瓣,她走到楚卿离面前背身蹲下“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见她这番姿态,楚卿离心里像是温润的泉水流过,带着暖意。终归,这人心里还是舍不下她的。伸手攀上她的肩,明显的感觉到底下人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不发一言的背起她往前面看似没有尽头的路走去。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约莫又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前面的路罕见的宽阔起来,墙上绿色的晶石像是蒙了一层灰,光线黯淡下来,十三看了一眼,放慢脚步,楚卿离也察觉出不对,屏住呼吸不放过任何一处。   静的可怕,微弱的呼吸也十分突兀,十三靠近墙壁持剑做出防御姿态。楚卿离瞟了一眼晶石上的灰,白色透明的皮屑边缘泛着银色,上面清晰可见黑色的花纹,心不由高高提起“十三,是蛇皮”   闻言,十三即刻向左手边看去,与之对视的是一条拇指粗细的黑色蛇头,三角形的脑袋正好奇的打量着她们这两位不速之客。十三把楚卿离紧了紧,抬头看了眼头顶处,脸色倏地煞白,数不清的黑色密密麻麻缩在那里,红色的信子嗤嗤的吐着来获取她两人身体的气味。   楚卿离忍不住干呕起来,十三一步步向后退去,藏雪摩擦着地面带起一道火光。头顶上的黑蛇顺着墙壁慢慢爬下来,躯体掩住光亮,一时昏暗无比。   被围在方寸之地,退无可退。   十三盯着继续向前滑动的黑蛇,柔软的像是泛滥的黑色潮水,将楚卿离往上背了背,横起藏雪利落的斩向最前排的蛇头,蛇头滚落一旁,血溅了一地,腥味一下蔓延过来,蛇身不甘的跃动,生命却没终止,继续朝着十三袭去。十三脸色一变,楚卿离更为紧张,有些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这蛇有古怪”   十三手上不松懈,又在蛇的七寸处狠狠砍了一刀,蛇身一分为二,不过几息间便又活泛起来,且断成两半的身子具有生命特征快速的朝着十三撕咬,后面的蛇紧跟着过来,将她二人围成一个圈。   圈不断缩小,放眼望去没有一点落脚的地方。   十三抿了抿唇,一剑横扫,就近的黑蛇被凌厉的剑气击飞,撞击在墙壁上一时不再向前,后面的蛇跟上,像是车轮战,无休无止。   死不了的东西总是难以对付,杀不得,动不得,十三只能重复着将它们击飞,再一点点向前挪着,时间仿若陷在局里。   楚卿离在她背后,察觉出她此刻力不从心的喘息,盯着前面的蛇看了一会,好似想到什么“十三,你放我下来”   十□□手挑开溜在脚边的漏网之鱼,转着身提防着“你要做什么”   “这里这么多蛇显然是故意圈养在此,想来该是有别的路”   十三知晓她意图。运起轻功向墙壁处飞去,藏雪至半空中坠落,蛇被震开。十三放下楚卿离,担忧道“你且小心”   楚卿离嗯了一声,踉跄的抚着墙壁细细摸了起来。   十三护在她前面,黑蛇似乎对楚卿离的举动有些恼怒,攻击更加迅速。   楚卿离紧张的摸索着,墙壁冷硬,青色的空心砖上嵌着的晶石应是后期用利器凿开掩埋进去的,蛇皮随着她这举动俱都落在地上,晶石重新焕发出它原本的亮度,看上去更加悠然些。   十三一面拦着继续向前的蛇群,一面顾及着楚卿离,生怕被哪条狡猾的蛇钻了空伤到她。   砖块之间的衔接非常严密,没有丝毫不妥的地方,楚卿离的心慢慢冷却,莫非是自己多想了,背后的伤钝钝的疼,楚卿离回头望了眼十三瘦弱的背影,咬了咬牙又向一处摸去,石砖缝隙处的灰土凝固,丝毫不能撼动。一旁的晶石亮着映出她此刻苍白的脸色,楚卿离讶异的看着那晶石,心狂跳起来,这一路走来见到的晶石皆是六面菱形,眼前这个若不细看很难发现它的不同之处,只有五面,楚卿离伸手碰上它,试着向下推动“轰”一声巨响,墙面向上慢慢打开,赫然出现另一个空间。   “十三”楚卿离急忙唤道。   黑蛇也察觉出,像是被激怒呲呲的向她们这边滑来。十三一下掠过去横抱起楚卿离向那石门逃离。   石门应声落下,十三转身看着那门,确认无误后,脸色松动。楚卿离窝在她怀中,喘息一阵,抬头看向她,余光好似看见两个硕大的红色灯笼,脸色一僵“十...十三”   十三沉默的看了她眼,绷紧身子慢慢回过头去。   一条全身都是黑色鳞片的蛇正支着身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蛇很大,即便这般仰头看去也不过在它身躯的三分之二处,此刻正慢慢向前移着,蛇尾摆动,密室也在跟着颤。   十三盯着那蛇,放下楚卿离护在身后,双手紧紧握着剑柄,不待巨蛇继续靠前,猛地向它七寸刺去,巨蛇吐着信子头撞向她,十三身形一闪,跃到它背上,拿刀狠狠刺下,坚硬的鳞片像是炼铁打造,锋利如藏雪也不过是刺破一点皮肉,蛇恼怒般扭动着,十三举起藏雪又在那伤处刺了一刀,巨蛇偏头,猩红的眼犹如鬼魅,吐出信子绕上她的手腕,蛇尾摆动,生生将她甩到石壁上。   “十三”楚卿离急忙跑过去扶着她的手臂。   十三跪起身,撑着藏雪吐出一口鲜血“你不要动”   “十三,我不是累赘,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与那畜生缠斗吗”楚卿离发狠道。   “呵”十三低笑一声,望着她,眼里似有悲切“好”说着她将手中的藏雪交与她,道“我引它注意,你把剑刺进它腹部上三分的位置”说完她朝着巨蛇赤手迎上去,楚卿离看她脚步似有些不稳,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十三眼前晕眩,浑身的经脉牵扯着,血气不断上涌。巨蛇朝她哒哒的吼着随时要将她吃入腹中,拢起五指成爪,抓着它坚硬的鳞片翻身跨坐上去,一手扣住蛇口,伸手打向蛇眼,蛇受痛剧烈的摇晃着,屈身缠上她的腰一圈圈将她勒住。楚卿离握着藏雪慢慢接近蛇身,举着剑对准它腹部。十三难以呼吸,手上的青筋暴出,像是使出全身的力气猛的翻起蛇头,脆弱的蛇腹一下暴露,楚卿离对准时机猛的将剑刺进去,剑身透过蛇厚厚的皮肉从它背上十三刺出口的地方穿出来,蛇缩的更紧,头奋力挣脱束缚,十三脸色青白,楚卿离抬起剑狠狠下划,皮肉裂开,红色的血浆喷溅而出。   巨蛇垂死挣扎,十三力不从心,手上力道慢慢卸去。   蛇头挣脱,朝着楚卿离张开大口,蛇信席卷而上。楚卿离心惊,抽出藏雪向后退步,奋力一斩,蛇信一分为二,掉在远处弹跳着。   又经此番剧烈动作,巨蛇似乎也耗尽力气,腹部的伤口越裂越大,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周围的血顺着地面流淌,触目惊心。   楚卿离一身被血浸染,摇摇晃晃的朝着十三跑去,十三趴在蛇身上,像是死去。   “十三”楚卿离扔下藏雪,架着她的胳膊向外拖拽“十三,你醒醒”   楚卿离手颤抖着,只顾着去惊醒她,不曾留意心里弥漫的滔天惧意。   “十三”楚卿离抱着她,拍着她的脸颊,眼里蕴出泪,想她活了二十二年,从未有一人让她如此惦念,此刻见她这么毫无生气的躺在自己怀里,恨不得代替她去承这份苦难。   她想,若十三死了,自己也绝不能活。 第40章 第四十章   街道熙攘,言柳一身玫红色衣衫轻快的穿梭在人群中,像是一只彩蝶,翩然欲飞。男人被她晃花了眼,眼睛扎在她身上,抠也抠不下来。言柳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勾着手挑逗着,男人迷惑,口出发着猥琐的笑,两人走在背墙处,言柳笑的勾魂夺魄,男人急不可耐,扔下佩剑色眯眯的往她身前摸去,殊不知,最美丽的也是最危险的,还没看清发生什么,就轰然一声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死在本姑娘的石榴裙下,也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言柳慢条斯理的收回手中的银丝,表情冷然,眉间有着若有似无的愁绪。忽的她眼睛一亮,男人怀间露出一枚令箭的尾端,伸手挑起,令箭上写着一个穆字,看样子这人应是穆家堡的人,想着,挑起娟秀的眉,轻笑出声。   拍了拍手上不曾沾染的灰尘,踏出巷子,余光看见一个黑色衣服的人飞快的踩着瓦筒向城口处狂奔,侧脸见着,好像有些熟悉,摸着下巴思虑一下,猛然回神,跟在后头朝城口处追去。   常泱关在卫堂后院的药房里,许多日也不曾走出房门,炼药炉子里冒出的青烟缭绕在屋顶,像是云中仙境。   紧紧盯着炉子里跳跃的火光,浓烈的药味中掺杂着一丝清雅的香气,让人情不自禁在万千味道中追寻。   楚绍一脸焦色的闯入卫堂,双眼红肿着,口气急躁的快要发狂“常泱在哪,快带我见她”   那伙计见她急的浑身发抖,心知事态严峻,又顾及常泱的命令,只好委婉道“公子,常大夫在药房,你若是见她先容小的去禀报一声”   楚绍等不及,推开他就往里面走去,大声呼喊着常泱的名字。   “公子莫要喧哗”伙计跟在她后面,朝两侧示意,众小厮抄起家伙通通围上来。   四面高耸的楼阁阻挡着光线,屋檐上残留的雨滴一滴滴坠下落入合欢树里,叶片晶亮。   楚绍喉头发紧,扯着嗓子喊道“常泱”   言柳躲在二楼倚角处打量着下面,有些奇怪,见楚绍围在中间,眼见就要动起手来,这才放出腕间的银丝缠上她的腰,搂住她往里面飞去。   楚绍反应过来,抬起手就要打过去,言柳一把抓住她的手,落在地上,戏虐道“我当是谁,你家殿下呢”   楚绍挣脱开,像是红眼兔子般龇牙咧嘴“妖女,我家公子是不是被你们掳走了”   言柳怔住,蹙起眉道“你什么意思?十三呢,她们可在一起?”   “难道不是你们”楚绍脸色白了白,转过身朝着里面又大喊一声“常泱”   常泱看着眼前的匣子,有些动容,这匣子是她特意用冷玉打造的,放置在里面的东西可保三年不腐,原先她想着慢慢游历,若天祐怜见,或许有机会炼出那神乎其神的丹药,可眼下三年显然是等不及了。   郑重的打开匣子,红光透出,照着半边屋子与晚霞映照下的光辉融合,刹那芳华。   “常泱”楚绍大声嚷叫着,小厮拿着棍棒追至此处,口气不善“公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卫堂也是你们擅闯的吗”   言柳拂了拂柔软红袖,掩着嘴巴轻笑了声“何必大动干戈,又没偷没抢,找个人罢了,你们着实没点人情味儿,摆着悬壶济世的牌子却干些不近人情的勾当”   那伙计脸色都黑了,正欲开口却被打断。   “姑娘严重了”卫庭礼一身蓝衣走过来,身后跟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墨渠和鹄淼。摆摆手,伙计带着人退下,这才看向言柳,愣了一下道“在下向姑娘赔礼了,只是做点买卖不易,总需要提防着点,下人处事不当,姑娘别放在心上”   言柳哼了一声,不再纠结此事。   楚绍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你们可见到我家公子”   “楚公子也不见了?”鹄淼着急问道。   云济舟脸色难看起来,转身向药房走去。   常泱盯着药炉,夙阳花燃尽,只剩下一堆渣滓,最中间一颗丹药在烈烈火光中放肆燃烧。   房门敲响,常泱神经质的回过头去。   “小师叔,是我”卫庭礼站在门外,背着手等待回应。   “庭礼?”   屋内传出声响,楚绍急切的呼喊道“常大夫可见到我家公子”   “楚清?”常泱蹙起眉,眸光盯紧炉火。   卫庭礼瞥了眼楚绍,沉声道“小师叔,十三不见了,她可来过你这儿”   话落,门一下撞开,常泱一身颓然,嘶哑着声音道“十三不见了?何时不见的?”   卫庭礼怔住“听墨渠讲昨夜便没见过她”   桃花树下,万千花朵于微风中洒落,男子一身玄衣,面容清俊,许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脸上止不住笑意“菡儿怎知是个男娃,要我看,这次定是个女娃,因着你昨日足足在碗里填了三勺辣”   女子一手摸着肚子,巧笑嫣然“女娃也好,回头让渠儿陪她玩,我还想着若再是个男娃就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呢”   男子抚着她的腰,温声软语“我还是更喜欢女娃,女娃像你一般漂亮”   女子嗔了他一眼,道“你说若是个女娃该起什么名呢”   男子笑了两声,伸手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这才两个月,你便开始想这个,后面不得操心更多,又不是第一当娘怎么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   女子不理他,兀自思考一番,绝美的脸上灿若桃李“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就叫飖雪,南宫飖雪”   十三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莹绿的光,不由发怔,许久才偏头望去,楚卿离背对着她拿着藏雪不知在做什么,遥遥看去,有些分不清她身上究竟是血还是光,也分不清她此刻是冷清还是带着暖意。直起身,腹间闷痛忍不住轻咳,于是那光影处的身影微微颤抖起来。   撑着墙面走过,好似岁月走马观花,叫人哀婉,叫人唏嘘。   楚卿离跪在那,藏雪上的血被液体打湿,干涸的痕迹晕开蜿蜒而下。   十三这才看清她的动作,心一下缩紧,慌忙夺下她手中的利器,怒吼道“你做什么”   楚卿离笑的眼泪肆意流淌“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再也...再也”   十三一把抱住她,所谓的矜持,所谓的纠结,所谓的顾及,在这一刻通通都消失了,在没什么能够比怀抱心爱之人更愉悦的了。   想来眼下的场景实在不适合风花雪月,十三脸色阴沉,闷声的替她包扎腕间的伤口。   气氛凝重,楚卿离咬了咬唇,柔声道“你还在生气?”话里话外满是讨好的意味。   十三瞥了她一眼,讥讽道“我还不知道这堂堂大楚长公主殿下还有这自虐的癖好,实在大开眼界”   楚卿离僵住,捋下袖子遮住伤处,冷哼一声“长公主又如何,还不得千里追妻”   十三手一抖,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拿起藏雪走到那巨蛇跟前,冷着脸狠狠刺进去又左右搅动一番,实在是血腥暴力极,楚卿离扭过头去,冷汗流下来。   不大会,十三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递到楚卿离跟前,楚卿离一看脸色倏地变白,看着一脸坚定的十三颤颤巍巍道“十三,这可是蛇胆”   十三举着那蛇胆,随意嗯了一声。楚卿离咽了口唾沫,犹豫片刻从十三手中接过。   绿色的蛇胆在手心还有些温热,苦涩的味道扑鼻,瞧那模样的确是上好的止血疗伤的药材,只是就这么吃,还是有些遭罪。   楚卿离看了十三眼,见她紧抿着唇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吞下去。   蛇胆入肚,苦味顺着喉咙泛上来,楚卿离皱着脸,干咽着唾沫。   十三似乎也不忍心,担忧的看着她“好些吗?”   楚卿离低着头,拍着胸口,见十三走到身前低头询问,猛地拉过她的手臂,触上她的唇。   “唔”十三瞪大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容。楚卿离顺势扣住她的肩膀,推着她向墙边靠去,伸出舌头轻舔了下对方干裂的唇瓣,狡黠一笑,空出右手慢慢下移摸上那处饱满圆润的凸起,十三不自禁轻呼出声,楚卿离趁此伸进舌头,索取着她口腔处的甘甜,挑逗着她生硬的小舌。   一点一点推进,缠绵缱绻。   十三闭着眼,手向前动了一下,又好像有所顾忌,不甘的垂下狠狠握着。   两人吻得天昏地暗,地上的血好似曼珠沙华,大片大片盛开。   楚卿离不舍的放开,苍白的脸颊透着殷红“现在好多了”   十三脸色却越发白了,唇无声翁动,失魂落魄的错过身拿起藏雪道“走吧”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言柳从他们话里打听出想要的,理了理思绪心里有了计较。   其余几人正商议着事情的办法,楚绍站在顶梁柱后面神色呆滞,通红的眼也失了神采。   这里也只有她们二人知晓楚卿离和十三的身份,言柳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番,露出一抹坏笑。   趁他们不备,轻声绕到柱子后面“你家主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会相中你做她侍卫,这么没出息”   楚绍回过神,见言柳凑在她身边,吸了下鼻子道“你这妖女在说什么?”   言柳低声笑了下,瞥了眼那边的人,伸手环住她的腰,道“跟我走”   “你干什么?”楚绍恼怒的瞪了她一眼   言柳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运气轻功悄声退去。   墨渠状似无意的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柱子,心里隐隐担忧。   “妖女,你带我来这里作甚”楚绍推开她,打量了下四面荒芜的景致,恼怒道   “你不是要找你家殿下吗?”   “你有办法?”楚绍疑惑的看向她,眼里隐约起了希冀   把所有情绪都放在面上,这种人最是心思纯良,言柳怔了一下,调笑道“你对你家殿下还真是忠心耿耿”说完她将手放在嘴巴跟前,对着空气吹了个极为响亮的哨子,才接着道“我没办法,可我家主子有办法”   楚绍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荒芜之处尘土飞扬,斗转星移间,面前赫然出现一个庭院“这是...”   言柳不理她,牵起门外重重的铁环扣了三声,门吱呀一声敞开“跟我进来”   楚绍犹豫片刻跟在她身后。   兰循背身站在庭院当中,院子里白色的花团锦簇,房梁处挂着竹子编织的围帘,尾端系着红蓝的带子,微风扫过,带起一阵悦耳的铃声。   “主子”言柳站在不远处恭敬的伏了一礼。楚绍霎时瞪大眼睛,准备抽出腰侧的长剑。   剑险险抽出分毫,一枚石子打过去又紧紧的合上。楚绍受痛,轻呼了一声警备的看着兰循。   兰循这才回过头去瞥了眼楚绍,如玉的面颊,眼尾一滴泪痣分明“长公主可是在卫府”   言柳默不作声的看了眼楚绍。楚绍心下紧张,不知该不该说明真相,生怕徒生祸端。   “你大可放心,在下不会对她不利”兰循安抚道“你若在耽搁下去,恐怕她就真的出事了”   楚绍一抖,看向言柳,却见她面色郑重的点点头,咬唇纠结片刻,见兰循似乎不耐,忙道“殿下昨夜便不见了,今早我才发觉,原本以为她不过去找十三,哪曾想十三竟也不见了,直到现在”说着,她眼里晕出泪花“殿下绝不会独自去哪,可这次她竟半字也没留给我,想来应是出了什么急事”   兰循脸色阴骛,言柳在旁看着,暗自心惊“主子,我们该如何做”   兰循冷哼一声,眼里起了杀意“我许久未曾步入江湖,竟不知蝼蚁也可搅动天地”说罢,他凛目喝到“千面,无常”   一人青色,一人黑色不知从何处出来端端正正跪在兰循跟前“主子”   “你们二人想办法混入卫府,必要时在试剑擂台上占得一席之地”   “是,主子”   两人随之隐去。   言柳思忖片刻道“主子,那我们...”   兰循背过手去,看着白色花朵的盆栽,口气森然“我们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滴答,滴答...”密室深处隐约听到水滴击打地面的声响,十三楚卿离对视一眼,轻声向前走去“这里地势越走越高,若真是大水,恐怕难以对付”   楚卿离伸手握住她的手,轻笑道“若真是大水,恐怕也是黄泉之水,咱俩虽未上穷碧落,可也一同下至黄泉了”   十三愣了一下,昏暗的光线里似乎勾起一抹笑“长公主实在恶趣味极”   “十三可喜欢?”   “...”十三不言,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处泛起红晕。   水滴声渐渐明显起来,前面的石面上长期被水浸泡,生了一层绿色的藓,靠墙的地方没有光线聚集,藓便生成灰褐色,这般远距离看着,那潮湿发霉的气味飘将过来,带着一股恶臭,地面湿滑,十三走在前面拉着楚卿离小心向前挪动。头顶上还有时不时滴落的水渍,水露摇摇欲坠,也带了些晶石的亮。   “你说这卫家主在这里修这么长的密道是作何?还安置着如此险恶的机关,明显是要人没有生路”楚卿离仔细看着脚下的路,有些疑惑。   “想来最初见到的那些兵器,这里许是个囤放兵器的暗室,看后面的模样又像是二次挖掘,里面布的机关许是为了这第二次的别有用心吧”   “看来这卫家主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伪君子,原凭借商产已然受众人拥戴,若别有用心,恐怕目的就不单纯了”   十三蹙起眉,不着痕迹的捂着嘴轻咳一声“我们只需走到这尽头,这卫家主的别有用心也就知晓一二了”说完,她突然站定。   “怎么了”楚卿离不解的看着她。   十三转过身来,目光飘忽着往她身上探寻“你背上感觉如何?”   楚卿离愣了一下,笑道“倒也奇怪,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现在感觉好多了”   十三沉默片刻“许是那蛇胆用处更大些吧”   楚卿离脸色一瞬黑下去。   两人相互搀扶着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地上的苔藓已经覆盖住整个路面,墙壁上攀爬着蒲草把半个密道包裹,晶石透过缝隙照出一点点的光亮,而她们面对的却是一扇满是红绿锈迹斑驳的铁门。铁门腐蚀的十分严重,水透过氧化的十分稀薄的部位慢慢渗出水滴,滴落在地,滋润着门槛处格外茂盛的藓。   这便是尽头。   十三沉下眼色打量着这扇怪异的铁门,铁锈大片脱落,依稀可以看出原本的模样,上面的花纹不再精细,被胀大数倍裂开,只要轻轻一抚,便会轻易脱落。大门中间有一处圆形的凸起,十字形的手把上同样缠了蒲草,看样子该是打开这铁门的阀门。   “这后面是水库?”   “想来没有错”   楚卿离口气阴沉“这卫家主的心思着实恶毒”   十三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自责道“这事因我,不然你也不必...”   不等她说完,楚卿离拉着她的胳膊,顺势抱过去,温香软玉在怀,楚卿离狠狠嗅了口,奈何两人身上的气味着实不太好闻“我倒是没有胆憱,我同你说过的就当是共赴黄泉了,只是不知这水里有没吃人的鱼,我只是怕死的难看,到了阴间你认不得我或是见了怕我”   “休要胡说,若这水里真有吃人的鱼,恐怕也是吃得我比较多罢”   “嗯?”楚卿离推开她,忍着笑道“十三的意思是你比我好吃了?”说罢,她好似意犹未尽般舔了舔自己的唇,目光流连在十三的胸口处“不过,味道确实是好”   十三一僵,感觉到耳边温软的舔舐,一点一点流连至脖颈,或啃或咬带着神经一阵阵的战栗。   蒲草上一个细小的黑色的物什慢慢的吐息着,扁扁的身形上暗黄色的线条显著。   扯下衣服下摆,一条一条接起来,楚卿离慢慢系在十三手上,又把另一头系在自己左手腕,郑重道“若是里面真有什么危险,我们也在一起”说着她挣了挣白色的锦布条,确认无误。   十三看着她,面色柔和,转眼望上那阀门处,道“小心,我要转了”   阀门里面生锈,锯齿之间转动生硬,十三用力,铁门晃着发出咔咔的声响,里面像是巨龙撞击澎拜嘶吼。   “咔咔....咔..咔”十三忽的停下,看了眼楚卿离,楚卿离随即拉紧阀门。   十三凛神,小心转动“..咔.”瞬间,大水倾泻,顺着铁门打开的大口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密道被水灌满,蒲草脱离墙壁在水中像是一条条灵蛇翻涌,十三紧紧拉着阀门,在猛烈的水流中不断摇晃着,眼睛睁不开,无法看清眼前的事物,手中的布条绷的紧紧的,即便听不到看不到,心里却是安稳的。   水流很快,须臾间便灌满了整条密道,感觉到拍打在脸上的水势平和下来,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冷冽的白,偏头望去,楚卿离拉着阀门抿着唇朝她轻笑,抽出横在阀门里的藏雪,快速划到楚卿离身边,两人向上奋力游着,阳光透过水面,打在她们两手牵连的布条上,犹如彼此的性命纠缠。   身上沾染的血气在水中化开,幻化成粉色的薄雾,楚卿离脸色发白,滑行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十三拉过她的手,牵着她向上。   血雾萦绕,一条黑绿色的像是蛇一般的东西跟在后头,吞下那些带着血腥的水。   十三护着她,像在水中拉力赛一般紧紧的不松手,忽的,她目光一凝,抬起拿着藏雪的手猛然划向楚卿离背后,撕裂的水向两面淌开又快速合拢,一滩黑红色的血炸开,像是暗红色的琥珀。不远处涌来一大片黑色。十三拉紧楚卿离眼神示意,楚卿离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惶然吃惊,这是蚂蟥?   想到此,快速的向前凫水。奈何蚂蟥的速度实在太快,转眼间就跟在她们身后,贪婪的吞噬着带着血气的水流。   “嗯..”楚卿离隐忍的颤抖一下,背上一只巴掌大小的蚂蟥吸附在她伤处,允吸着鲜活的血液。十三一把揪住它狠狠甩开,伤口处血丝一点点晕出来,后面的蚂蟥像是嗅到世间最美的美味,争先恐后的朝着楚卿离扑去。十三难得顾暇,手中的藏雪在水中也卸了力道,楚卿离忍不住低呼出声,水流即刻灌入口中,呛入咽喉像是要撕裂腑胀。十三抱住她,手遮挡着她的背,低头吻上她的唇慢慢渡气,空余的手伸入怀中将一个令牌放入楚卿离身上,她似乎不去顾及那些蚕食血液的家伙,有些留恋的吻着楚卿离,脸颊冰冷,不知是水还是泪。   楚卿离心里猜到什么,抓着她的衣袖拼命摇头,十三抿着唇轻笑,阳光照进水里温暖许多,抬起藏雪朝着白色的布条割开,楚卿离瞪大眼睛,感觉肩膀处受力直直的向上浮动,蚂蟥向楚卿离滑去随即又被另一种血液吸引,掉头朝着落入水底的那多更美味的液体涌去。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墨韩生推开那扇早就已经封存许久的房间,厚重的灰尘掩埋了一切,可所有的却还是十一年前那般模样,恍如一切都没有变。   砚台里的墨干裂着,红色笔杆上的兼毫落满灰尘,桌面上的画已然看不出原样,墨韩生伸手拂去,画纸上赫然跃出一个女子的模样,瞬然悲怆。   “师傅,外面有人找”一个黑衣打扮的弟子站在门外恭敬道   墨韩生稳了稳气息,又瞧了眼画纸上的女子“可知来人身份?”   “说是师傅故友”   墨韩生皱眉思量片刻,摆摆手“让他们到前厅等候”   收回画卷,闭上房门重新落好锁,墨韩生站在门外静立,沉闷的衣着就好似这上庭冷硬的外表,一点绚烂的光彩也透不进来。   绕回前厅,至远就望见里面四五个人,不过这般看上去,好似他并不认得谁。   兰循把玩着手里的铜钱,听到门口处的脚步声,面容带起笑意。   “不知...”墨韩生看着面前的男男女女,正准备开口询问便看见坐着的人慢慢抬头看向他,愣了一下,手指着有些激动的难以开口“你是..循?”   “墨师兄,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兰循起身,对着墨韩生轻笑道   “当真是你”墨韩生不可置信的走到他身边打量着他“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十多年过去还是这般貌美”   兰循却也不恼,瞥了眼两边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属,道“你也没变”   墨韩生大笑两声,差人添置茶水,拉着他坐下“循此番来沧州也是为试剑一事?”   “非也,此番前来是为一桩私事”兰循端起茶,修长的手指扣在外沿“循虽与师兄只做了数月同门,可心知师兄脾性,如今叨扰,也只是希望师兄可以帮我个忙”   “噢?”墨韩生不解,却也没应下,掂量片刻才开口“循可是有何难处?”   “说来话长”兰循瞥了他一眼“原先这件事我并不准备插手,可是有人没长眼竟敢动我的人,如此也休怪我不留情面”顿了下,又道“十多年前我曾救下一人,与之同时我还得到一件武林至宝”   墨韩生的脸色冷下去,笑容僵在脸上。   “想来师兄应是猜到了”兰循放下茶杯,将手中的铜钱放在桌上,意料之中的见到墨韩生大惊失色。   桌上的铜钱明明该是冰冷的此刻却好似一把火,拿不得。   许久,墨韩生才回过神来,语气古怪“她还活着?”   “现在该是活着”   墨韩生脸色刷白“之前渠儿与我说,我还半信半疑,如今见着这,定然错不了”说着,他抖着手拿起那铜钱,铜钱很普通,甚至上面的沟壑里还有些黑色,只是上面的刻的字显然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这是个私矿,铸造出来的货币也只是供人玩乐的把式,把祝福的话刻在上头送给满月的孩子,以求平安。   墨韩生摸着那字的痕迹,终是开口问道“她在哪?”   兰循叹了口气“想来该是被卫家那位使了诡计,如今没了音讯”   “卫伯釗?”墨韩生恼怒的拍了下桌面,桌腿瞬间陷在地上“这么多年,他竟还没罢休”   “那事循也有耳闻,可循知晓师兄绝不会做那些不耻的勾当,可悠悠众口,众人看来,那件事怕是与师兄脱不了干系”   “当初我虽知晓他意图,可万万不曾想他竟真敢去做,如今十多年过去,他的野心竟越发恣意起来”墨韩生脸色铁青道   “师傅,水库那边出事了”底下的弟子慌慌张张的跑来,见着客人即刻噤了声。   兰循保持那个动作没有变,身后跟着的人也不为所动。   墨韩生沉吟片刻“循与我一同前去”   兰循不着痕迹的笑笑“好”   因着地理位置,先祖曾在上庭大兴水土,建了一座水库,只是位置偏颇,许多年也不曾动过,眼下出了问题倒也奇怪。   墨韩生一路与兰循说道,片刻间便到了外围。   顶上光线十足的好,水面平静也没什么大碍。   那弟子即刻走到墨韩生身边拱手道“师傅,先前这水面好似被一股大力搅动,那处的水无端生起漩涡,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落下”   墨韩生寻着他指的位置,边走边道“你可看清了?”   “绝对没错”   一直走到出事的位置才停下,现下那里水流平缓,肉眼见着也着实瞧不出什么。   “公子”忽的,跟在言柳后面神色恹恹的楚绍望着一处焦急唤道,随即快速飞跃。   沙石铺就的地面上,只见一人俯面倒在那里,身上白色的锦袍破旧,淡粉色的痕迹晕了满身。   言柳跟过来,不可置信的低呼出声。   楚绍还没来得及走近,就被一道劲风扫落,随着一道白影,地上的楚卿离瞬间消失。   月上柳梢,春风客栈,两盏大红的的灯笼挂在门外,幌子无风自动。   一个青衣的男子站在门口,眼睛四处查探,冷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慢慢走进去。   “邬老三”   男子站定,迈腿踏回门槛,袖间滑出一把匕首回头看去。   身后一个穿着一样的男子,身形好比竹竿,骨瘦嶙峋,脸颊深陷,像是被吸干精气的鬼怪“邬老三,你今天去哪了,怎么一天没见着你”   邬老三笑了声“是你啊”   瘦鬼绕着他转了两圈,拉着袖子用力闻了闻,狠声道“邬老三,主子交代给你的事,你可办好了?”   邬老三拿出匕首悄声放在他身后,只见那瘦鬼干笑两声,凑到他跟前小声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什么去了,好啊你,竟独自风流快活,连主子交代的事都忘了”   邬老三一愣,眼里精光乍显,收回匕首,讨好道“兄弟,这事你可别说出去”   瘦鬼站直身子,挑了挑指甲,慢慢悠悠开口“有好事想不到兄弟,这等麻烦事却累着我”   邬老三不好意思笑笑,打量两边路口,摸出一锭银子塞到对方手里“兄弟,这百花楼里的姑娘可是美得很呐”   瘦鬼咽了口唾沫,接下银子,凸出的颧骨上两只眼睛溢着光“算你识相,这事我就当不知道,主子问起来我也会替你说上一两句”   “谢过兄弟了”邬老三看着瘦鬼慢慢走远,抬头看了眼屋顶上隐藏着的人,冷笑声走了进去。   客栈顶楼,邬老三拿出那块刻着穆字的令牌挂在腰间轻声走过去,烛影摇曳,隐隐听到谈话声。   “这事你确信有十足的把握?”   “穆堡主还不相信卫某?”   “卫家主老谋深算,在下只是怕成为家主脚下的一块垫脚石,事成之后焉有命在”   “穆堡主折煞卫某了,这事若是没有您帮衬,卫某实在不敢出此险招”   “我倒想知道家主怎么突然决定动手了”   “一言难尽”   “谁?”门一瞬破开,一把剑钉在走廊的扶手上,穆啸天四处打量,看着刺入一半的剑面色阴骛。   一身黑衣的卫伯釗站在屋里,掩在帽子里的神色看不分明“穆堡主这边不太安全啊”   穆啸天冷哼一声,拔出长剑,转身说道“家主的事,在下答应,明日就派人前去安排”   卫伯釗双手参在胸前,点了点头随即踏着月色而去。   秋水一色,墨渠等人面色焦虑,频频朝着门口张望。   鹄淼站在门外探了探,有些不甘心道“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墨渠眼底乌青,瞥了眼鹄淼却没开口说什么。   忽的,外面一阵嘈杂声传来,闻声,墨渠鹄淼即刻起身迎上去“如何,可有消息?”   卫庭礼摇摇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些疲惫,下巴长出胡茬,看上去十分颓废“下边的人把整个沧州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人影”   墨渠眼皮跳跳,下唇咬的发白。   “先前遇见十三的时候,她正被人追杀,这次的事估计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若让我知晓,定然亲手了断他们”卫庭礼握紧手中的长剑,发狠道“对了,小师叔可出来了”   胡淼摇摇头“还没”   卫庭礼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心下有些奇怪“也罢,我一会再去看看她,眼下正忙,我脱不开身,想来若真是十三的仇家,此刻来此,试剑上定然能遇到他们,届时再打探十三下落”   “如今,只能如此了”   墨渠暗自计较一番,待他们离开遂即转身回到房间里,屋里的摆设没有变动,平日见着十三穿的那件白衣叠的整齐放在床头,墨渠上前一点一点抚摸着衣领处银色的绸线,质地冰凉,倒是像极了十三身上的温度。   枕头底下,一点红色的线结露出一角,墨渠疑惑的掀起枕头,却见下面放着一枚平安扣,小巧精致,里面的红玉纯粹,外边裹着的像是什么文字,十分生僻。   墨渠拿起打量一番,瞥见一旁竟还放着一封信,犹豫片刻,伸手拿起。信封上头没有署名,封口处滴了一滴白蜡,轻轻揭起,白色的纸条上密密麻麻写了满满一张。墨渠一字一字看下去,脸色随之一点一点泛白,匆匆拿起信慌忙离开。   拐弯处,一个身着深蓝色锦服的人慢慢走出,垂在身侧的左手拇指上带着一颗硕大的青蓝宝石。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她好似做了一个梦,十分漫长,里面的人明明是那么陌生可她竟然觉得是如此亲切。让她情不自禁的跟着一点一点走下去。她见着许多,有男人抱在肩头嬉闹,有女人握着她的手慢慢习字,有在生辰上收到的木剑,有桃花味道的豆浆,有满目皑皑白雪,还有,在大雪底下盛开的红花。   睁开眼帘,头顶上是一片粉色的纱帐,十三有些恍惚,不知是不是还在梦里。   “你醒了”传来的声音像是锯子割在木头上,又像是压着琴弦硬生生拉扯,嘶哑难听。   十三有些僵硬的偏过头去,远处站着一个全身被黑色包裹的人,除了眼睛再没有露出的地方,他手中端着一只青釉碗,碗上升腾的雾气像是蒙了一层纱,如此,连他唯一外露的地方也叫人看不真切。   黑衣人扶起她,带着厚重手套的手舀起汤药,凑在她嘴边。   倚靠在床头,定定的看着那一双像是远山一般迷蒙的眼睛,房间里的摆设同她梦里惊人的相似,宛如重塑,就连空气中漂泊的香味都是如此熟悉。   “是你”   黑衣人没有说话,低头吹了吹勺子里的药,相互僵持着,十三懊恼的抓紧身下的被单,敛眉喝下嘴边的药,药很甜,里面加了应该不止一勺的糖。 忽的,十三大力握紧他厚重的手,冷声道“你,是谁?”汤药打翻浸在桃色的缎面上留下一滩黑色的污迹,青釉碗在地上转了两圈稳稳停下。   黑衣人看着她,眼里似有怜惜,酸楚和满满的不甘心。   十三放开他,手慢慢接近那张黑色的面具,只要揭开它,或许她就可以知晓,节扣在指尖驻留,终是不忍放下。身后披散的长发滑落在肩头,十三愣了一下,撩起怔怔的看了眼,许久,像是叹了口气“能...给我一面铜镜吗”   南山脚下,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少路程,才看到眼前的景致,墨渠站在门外看着用木桩围起的院子,心久久不能平静。   完全用竹子搭造的阁楼小巧而精致,窗户用一杆瘦竹支撑着,依稀可以瞧见里面的家具。院子里栽了一棵桃树,桃花落尽,叶子飒飒作响。门外放了两条矮凳,旁边的像是灶台。墨渠推开门,轻声走进去,屋里不染纤尘,正中间的桌上铺着一块方巾,上面摆着一套青釉茶具,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个豆青色的罐子,只是用的时间久了,瓷胎处有点变色,隐约有一点淡粉的痕迹。   墨渠一点一点看过,压制不住心底强烈知道真相的渴望,走近柜子,慢慢打开。   柜子靠里边放了一床被子,旁边摆着几套素色的布衣。最角落放着一个包裹,里面好似藏着惊天的秘密。墨渠咬着牙拿过包裹,几乎是颤抖的去打开,里面一套靛蓝的纱裙,料子样式好到叫人惊叹,只是裙摆处破掉一块,像是刻意剪掉的。   简姨?墨渠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窗户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件衣衫,好似要灼穿它。   言柳皱眉看着守在床边衣不解带的人,心里不知怎的有些憋闷“你们做侍卫的真是尽心尽责啊”   楚绍拧了拧手上的布巾,俯身替床上的楚卿离擦拭脸颊,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看上去像是睡着,只是这一觉着实太长。   见楚绍不理她,言柳讨了个没趣,斜靠在门框处沐浴阳光。   放在床榻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十三”楚绍放回手巾,听到这声若有似无的轻喃,心里一惊连忙看过去“殿下”   “妖女,你快来看...唔”楚绍瞪大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好闻的馨香传到鼻尖,直直传入心底。   唇上温软的触觉比梨花羹还要甜,言柳放慢呼吸,像是蛊惑一般想要品尝更多。   “啪”   言柳捂着发烫的脸颊怔怔的看着眼前一脸通红的人,气鼓鼓的脸蛋,眼里晶莹闪烁的泪珠,心底霎时软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楚绍咬着唇,恶狠狠的看着她。   “十三”楚卿离轻呼一声,手攥紧那布条却发现捞了个空“绍儿”   楚绍惊觉,转眼看到楚卿离睁开眼睛,眼泪刷刷的落下来“殿下,你总算醒了”   楚卿离看着她,虚弱道“真傻”   楚绍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言柳抿着唇看她们一眼,转身离开。   卫府外,一个粗布素衣的妇人站在麒麟石像后看着门口。   人来人往,卫庭礼同鹄淼走出门外“师兄,你快些回来,你也知道穆家堡向来与青山的人不对盘,我怕惹出事”   卫庭礼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在卫府他们还不敢动手,你放心,我找小师叔问一句话就回来”   那妇人见着卫庭礼,表情一瞬狰狞起来,几乎是大步冲上去,抓着他就要打上去。   情况突然,卫庭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下意识伸手就要打过去,目光触及妇人的面容,一下卸去防备。   鹄淼简直惊呆了,连忙拉过妇人“大娘,你做什么”   妇人被钳制住,朝着他龇牙咧嘴。   卫庭礼有些蒙圈,仔细瞧她,好似有些面熟,思虑一番,恍然明了“你是那卖豆浆的”说罢,更是不解“在下可曾得罪过你”   妇人试图挣脱,迫切的朝着门口处望去。   卫庭礼朝她看去的地方瞥了眼,朝鹄淼摆了摆手“大娘可是找人?”   鹄淼犹豫下松开手,妇人倒也没再生事,只是看着卫庭礼眼中充满警惕。似乎是实在没办法,兀自纠结片刻,伸手比划一番。   卫庭礼一阵迷糊“那人是男是女?”   妇人指着鹄淼呜呜叫了两声,拉开自己的袖子指着那块白色示意。   卫庭礼心里好似有些懂了,只是这范畴过于广,一时也说不上来。   门口有几个尉道出来正往他们这边看来,妇人心下着急,忽的又想到什么,指着自己的鬓角又指着那白色胡乱比划。   卫庭礼一下沉下脸色“你是找十三?”   妇人一把抓着他,迫切的点头。   “她不见了,我也在找她”   妇人一愣,拉紧他的袖子,频频摇头,眼里露出惊恐。   “大娘,在下没有骗你,她失踪多日,在下还未寻见她”鹄淼在一旁应和着点头。   妇人呜呜嚷着,松开他匆匆往外跑去。   “师兄,这人好奇怪”鹄淼看着妇人背影,不解道。   “派人跟着她”卫庭礼沉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对cp   完全不同的性格,我倒是感觉很有意思   莫名萌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一向严谨的上庭此刻静寂无声,偌大的操练场上空无一人。周围的山风吹过,隔绝在高大的铁墙外,沉闷压抑。   兰循与墨韩生等候在厅堂,一坐一站,不安的踱步昭示着心里的重重迷雾。   “师傅”   墨韩生即刻迎上去,压着声音道“底下如何?”   那弟子身上潮湿,下摆处还在往下淌着水,头发一缕缕垂在身后,口气惊悚道“师傅,刚刚我与几位水性好的师弟下去察看,发现底下不知何时竟多了条密道,密道接口处被一扇铁门挡着,想是有人触动了阀门,这才开启”   “密道?”墨韩生有些诧异“可知道那密道通向哪?”   “我们寻着那密道口往里又走了些,竟又有一扇铁门,只是上面没有阀门之类,如论如何也打不开”   墨韩生沉默,思忖片刻道“这水库少说也有百十年的历史,可这底下何曾多了条密道?”   一时迷惑,兰循点着扶手,忽然哂笑“这密道显然非一朝一夕建成的,你们祖上未留下只言片语想来他们也不清楚”   墨韩生看向他“你是说他们也不知道?”   兰循起身走向他,沉默片刻,背过手冷声道“墨师兄,如今看来,上庭这块宝地,百年前就有人惦记上了”   墨韩生一惊,细思里面的根底,陡然惶恐。   “这水库修建在你们府邸上游,即便墨府修的宛如坚铁,可若有人从上面偷袭,你们恐怕也不易脱身,到头来同十多年的南宫家一般,一朝焚毁”   旁边的弟子早就惊讶的说不出话“师傅,莫非有人早就想占据上庭,所以才修了这密道?”   墨韩生冷下脸,恼怒道“竟有这般苟且之徒,你即刻封锁消息,派人严密防守”   “是,师傅”   兰循看他脸色难看,便不再多说。   言柳走来,与那湿哒哒的弟子擦肩而过   “主子”   兰循眼里难得的有些喜色“醒了?”   “刚醒”   兰循放下心,瞥了眼墨韩生道“墨师兄,这水库的事想来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该如何做,全看你了”说罢,转身离开。   言柳若有所思的看了他眼,正准备跟过去“你怎么在这”耳边突然炸开一道声音,吓的往前一颠,拍着胸口忙往后看去。   一身红衣的墨渠盯着眼前花枝招展的言柳,口气不善道   言柳白了她一眼,也不客气“你管我”   墨渠心不在焉,看着墨韩生脸色惨白“爹,简姨..她...她还活着”   “你说什么”墨韩生一下抽离思绪,压着她的肩膀,颤声道   言柳瞅着气氛不对,冷哼一声走出去,里面窸窸窣窣传来声响,略一思量,冷笑一声躲在墙后。   “简姨她还活着”   墨韩生不可置信的看着墨渠,眼角猩红“渠儿,你,你怎么...”眼前突然出现一封信,墨韩生止住喉间的话,急忙夺过。   蝇头小楷,一笔一划规规整整,灵动隽秀“这是她的笔迹”墨韩生哽咽道“你在哪得到的”   “... ”   言柳在外边听的大惊失色。   房间里充斥着微醺的冷香,缕缕沁人心脾,十三撑着屋里的摆设摇摇晃晃的向外边走着,阳光明媚,岁月安稳。   黑衣人端着药老远看她脚步虚晃着,心下担忧。   十三靠在门沿处滑落下来,削弱而透明的指尖微微颤抖着,阳光照着她,随时都可能化去“我想看看外边的太阳,感觉自己快发霉了”十三稳着呼吸,轻声道。   黑衣人沉默片刻,将药碗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走过去抱起她放在椅子上。   十三伸手看着掌心的光,怔怔的不知想什么“我好似想起来了,这几日昏昏沉沉,做了许多梦,想来老天十分厚待我,临了还让我忆起一些往事”   黑衣人敛下神色,十三忽的轻笑起来“是我的罪过,这种事忘在脑后,浑浑噩噩的活了多年”   声音透出稀薄的阳光,有一种分外不真实的错觉,好似一晃经年。   “年幼时,爹爹十分宠爱于我,读书习武都亲自教导,我敬爱他却也十分怕他,哥哥觉得爹爹太过偏心,时常捉弄我,将姨娘熬好的豆浆里放了辣油,或是偷偷抓了蟋蟀蛐蛐放在我的盒子里,我被吓得大哭,他心里愧疚,偷偷摸摸的跑下山,谁知迷了路,家里找了他一夜才在山脚底下的狐狸洞找到他,原来他掉在了狐狸洞险些丢了命,后来养了好长时间才能下床,可终究是眼角处留了道疤”   黑衣人弯下腰,肩膀耸动着。   十三声音轻缓“那时我还嘲笑他许久,说他没出息,将来如何做个顶天立地和爹爹一样的男子汉,想来这话伤了他脆弱的心灵,自此他便日夜苦读,跟着爹爹到处游历,一下子离开好几个月,平日里我与他嬉闹惯了,这下子倒让我泪眼婆娑,满是不舍。直到冬天我临近生辰的时候他才回来,那时他在外面花花世界,见了不少好东西,可他竟什么也没带给我,小孩子心性,我生他气,不理他偷偷躲在后院那棵桃树下,谁知他一下就找到我,背着手嘲笑我许久说我哭成个大花猫,最后他熬不过我,给了我一把木剑,上面歪歪扭扭刻了几个字,说实话,我还真有些嫌弃。后来娘亲告诉我,哥哥当初掉在狐狸洞就是因为去找这块紫檀木”十三拿出藏在袖里的木剑,细细摩擦着。   黑衣人早已泣不成声,沙哑的声音哭的像是刀片划在大理石上。   十三沉默片刻“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睡得迷糊,隐约瞧见外边火光冲天,血溅在窗纸上,吓人极了,爹娘在外边与人打斗,哥哥从后窗翻过来拉着我,大火烧得哪里都是,那些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追上来,哥哥就拿着刀砍他们,可他又哪里是他们对手,房梁上燃起火,柱子砸下来,然后他推开我,姨娘赶过来已经迟了,她背着一个木匣子,抱着我从后山跑着,一路北上,黑衣人穷追不舍,姨娘为了救我引开他们跳了崖,我拿着木匣子,又冷又饿不知道走了多久然后倒在地上,没了知觉,这一觉睡到现在终是彻底醒来”   黑衣人趴在桌上,哭的肝肠寸断。   十三看着他,伸手触上他的背轻轻拍打着“我要下山...哥哥”   黑衣人明显抖了一下,抑制住哭声,不断抽泣着。   匆匆赶回居所,门敞着,空气似乎都凝结住,明简站在门外轻握着手,无声后退。屋后的惊鸟掠起,明简猛地转身往外跑去。   “老朋友到访,你既来又走是作何?”屋里传出低沉的男声,明简一惊,脚步停下,大口喘息着。   后边微微响动,明简僵硬的回过头去,脸色瞬间煞白。   卫伯釗穿着深色的袍子,黑白参杂的头发用黑色的发冠冠起,一手背后,一手拎着那件靛蓝的罗裙,拇指上的宝石十分夺目“十余年未见,你可还好”   明简眼里露出惊恐愤恨,咬着牙往后退去。   卫伯釗冷笑一声“差点忘了,你现在该是个哑巴”   明简诧异的看着他,好似想到什么,眼里划过哀痛。   “你是不是还以为是墨韩生害得你?”卫伯釗一步步朝她走去,讥笑道“他喜欢你又怎会害你,可是我不同,我厌恶你同样也不喜他”   明简继续后退,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头一下将她绊倒,狼狈的坐起身,卫伯釗已经走在她跟前“南宫迁和墨韩生太过侥幸,从师门一直到沧州,他们两人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若非我有这么大的家底,有个经商的脑袋,如何立足”卫伯釗越说越怒,抓着那罗裙就要撕碎“这是江湖,即便我财力雄厚,始终只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我如何甘心,师傅不喜欢我,我知道,可是他还不是死在我手里”卫伯釗阴狠的笑笑。   明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南宫迁死了,他孩子也死了,你期待什么?”卫伯釗将那裙子扔在她身上,摸着那青蓝戒面“哦,那日那个女子叫什么,十三对吧?”   明简一下站起身,拉着他的衣领,卫伯釗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划向她   “唔...”明简捂着胳膊倒退着,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卫伯釗看着匕首上鲜红的血液,有些激动,声音都尖锐起来“长了一张和明菡一样的脸,你以为我猜不到吗?你猜猜她怎么死的”卫伯釗兴奋的拿着匕首晃动着“摔死?被巨蟒一口一口吃掉?还是淹死尸体被蚂蟥吸食,变成干尸”啧啧,卫伯釗叹息的摇摇头“可惜了那张脸”   明简眼眶泛红,卫伯釗拿着匕首走近她,拉过她的胳膊,刀刃抵着她的脸慢慢下移,移到耳后猛然一挑,一个□□落在远处,卫伯釗打量着明简那张清秀成熟的面容,阴狠的笑笑“你说我若是把你这张脸撕下来送给墨韩生他会怎样?后日就是试剑,他会不会一动气被人钻了空子,死不瞑目?想想真是让人期待”   卫伯釗放肆的笑着,脚下忽然一痛,明简快速的往外边跑,卫伯釗咬咬牙,手腕一转,匕首飞身而出。   明简脚步踉跄一下,右腿处被血浸透。   卫伯釗低声轻笑,手指着蹒跚的背影,戒石里快速的飞出一根银针,明简直直的倒在地上。   火光冲天,墨韩生看着眼前的大火心瞬间拔高,嘶吼道“阿简”   墨渠愣住,竹子搭造的阁楼现在已然燃起熊熊大火,余光一道黑影冲去,墨渠捂着嘴“爹”   墨韩生快速的跑进屋里,浓烟滚滚,竹子烧得很快,噼里啪啦往下掉着火星子,墨韩生四处打量着,眼睛熏得睁不开,忽的,他一下跑过去,地上躺着一个模样秀丽的女人,血淌了一地“阿简”墨韩生抱起她,手不自觉的颤抖着。   墨渠在外边焦急等待着,见着里面出来人,眼眶一红“爹”   身后的房间瞬间坍塌,灰尘扬起。   墨韩生慌乱的半跪在地上,放下怀中的人,抖着手探向鼻尖,若有似无的气息打在指端,墨韩生一惊,盘起腿手触上明简的背。   内息紊乱,用力一拍,至肩下飞出一枚银针,明简吐出一口血,向后倒去。   墨渠担忧的看着“爹,简姨她...”   墨韩生抱起她“没事,没伤到要害,我不会让她死的,我还有话问她,绝不会让她死”   墨渠咬着唇看着墨韩生快速走远,眼泪一瞬落下。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远处传来的目光十分锐利,楚绍顶着千斤重的压力扶着楚卿离坐起身,坐在床边紧紧守着,生怕有人对楚卿离不利。   兰循坐在镂空的脚凳上慢条斯理的品着茶,神情淡淡的却叫人感受到压迫。   楚卿离靠在边上,沉默片刻“绍儿你先出去”   “殿下,你...”楚绍看了眼兰循,正巧兰循也望过来,四目相对,楚绍一惊,往楚卿离身边靠了靠“不行,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我...”正说着,门外言柳风情万种的走进来,朝着兰循躬了躬身,嗤笑道“哟,楚护卫这老妈子当得真是尽责”   “你这妖女来做什么”楚绍脸色瞬间黑下去,仔细看着还有几分不自然的意味在里头。   言柳挑起眉轻笑一声,走到床边冷冷瞥了眼楚卿离,忽的咧开嘴,手绕在楚绍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勾着她脖子,调笑道“楚护卫不如跟我出去比划比划,有事憋在心里可是容易变丑哦”   楚绍一下炸毛,龇牙咧嘴道“你才丑,你全家都丑,比划就比划,谁怕你”   言柳拉着她出去,末了仔细闭着门,房间一瞬静下来,楚卿离看向兰循,低声道“十三她...”   “死了”   楚卿离眼皮一跳,见兰循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沉下脸色“你不必激我,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   “正巧我也有事要跟你说”兰循放下手中的乳白色瓷碗,起身走到床边,打量了下楚卿离的脸色,道“沧州地界混乱,你在此修养几日,我派人护送你回宫”   “回宫?”楚轻离冷笑声“你自己不喜欢那种牢笼般的日子,现在反倒要求别人住进去?”   “我不管你怎么说,总之,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我不会放过他们”   楚卿离好笑的看着他“我的事自会自己处置,我找你只是想知道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说着,她拿出那块令牌,见兰循神色一变,酸涩道“这是十三塞给我的,我不知道做什么用,看模样像是某个家族的图徽,可这边缘却多了些凹凸不平的孔,倒像是什么机关的钥匙,墨家擅机甲,我总觉得这牌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听绍儿讲,你与这墨家家主有些交情,所以想问问你”   兰循默声,接过令牌细细看着,牌子是罕见的金铜打造,两面渡了蓝色的锡,六边形状,一面上边刻着酷似莲花的图案,一面后边写了一段经文“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四周的边缘处或凹或凸深度高低不平,粗略看去的确是个牌子,不过照这边缘的规律显然是某个大型机关的钥匙,能有此巧夺天工的手艺,除了墨家再没人有此技艺。   “这令牌我倒也不清楚,不过想来墨家应该不会参与十多年前的事,最多是知情不报,隐瞒真相而已”   “果然...”楚卿离沉声道“他们二人狼狈为奸,虽未参与可终究是蓄意隐瞒,这与亲自动手有何区别”   楚卿离垂下头,眼睛盯着被单上的富贵花,口气森然“那日墨渠在我面前提起十三本名,我心下生疑,联想起十三种种行迹隐约猜到些,后落入密室更是清楚,绍儿跟我说的时候,我已经猜到了,只是不知竟还有这般真相,我既已知晓,绝不会袖手旁观”   “此事牵扯太多,你最好不要轻易动手”兰循冷下脸,怒道“你记着自己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你还不清楚吗?”楚卿离觑着他,讥讽道   兰循噤声,甩了衣袖愤然走向门口“只要你能出的去,随你”   门大力的推开,吱呀吱呀的晃动着,楚卿离望着门口,抿起唇神色肃穆。   “妖女,你放开我”楚绍羞恼的偏头看着身后笑的花枝乱颤的女人,奈何身子被锢住,动弹不得。   言柳挑起她的下巴,看着那气的嘟起的唇,忽的想到梨花酿般甜美的吻,愣了一下,心里腾腾跳动着,这般想着也如此做了,再次品尝,色美甘甜,比梨花酿更胜百倍。   “唔...”楚绍一咬牙,口中泛起腥甜,言柳吃痛松开手,还没来得及说话,脚下一阵剧痛,狼狈的跳着脚见楚绍一溜烟的没了踪迹。   月朗星疏,一道黑色的影子穿梭在屋顶,身形矫捷,犹如离弦之箭。   楚卿离看了眼靠在软塌上休憩的楚绍,留下字条轻声走了出去。   外面异常静谧,黑色的建筑透着阴森之气,高大的墙围遮挡住月光,徒留一片暗影。   “你要去哪?”身后响起柔媚的女声。   楚卿离一怔,握紧手中的剑转身看向她。   言柳打量她的装束,呲笑一声“你倒是逃得光明正大,连件衣裳也不换”   楚卿离不理会她话语里的讥讽,冷声道“言柳姑娘可是要阻拦我?”   “你要去找十三?”   “是”   “你不知道她在哪,甚至不知她是否活着”   楚卿离敛下眉目,轻声道“是,我不知道她在哪,更不知道她是否活着,可是我现在却肯定她一定活着,对吗,言柳姑娘”楚卿离直直的望着她,似要把她穿透。言柳黑下脸,一时沉默。忽的,她眼里流光闪烁,苦涩道“是,她应该是活着,可是定然活的十分辛苦”   “你什么意思?”楚卿离心里抽紧,一阵闷痛   “你不知道吗?”言柳疑惑的看着她,诧异片刻,似乎明了“也是,她怎会告诉你她身中蛊毒,饱受折磨,如今定然命不久矣”   “蛊毒?”楚卿离的声音尖锐起来   “杀手阁中每个人都有的,主子救她回来的时候她身负重伤,若非囚蛊,她焉有命在”言柳口气悲凉“囚蛊,可解百毒,治愈重创,甚至其血可以救治人命,可是代价却是人的寿命”   楚卿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手中的剑勉强撑在地上。   言柳笑着看着她“我们每半年服一次解药,若一次不服,囚蛊在体内□□,就会吸食骨血,百般折磨,下一次便会提前发作,如此重复几次,解药根本压制不住,囚蛊就会不间断的发作。你知道吗,我曾亲眼看她发作两次,两次都是为了你”言柳的声音恶毒起来,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凌迟。   楚卿离脸色刷白“我...她从未和我说,她...”楚卿离咬着唇,白色剑端处剑穗叮叮当当的晃着“...没别的办法吗?”   言柳看着她,似乎见她此刻痛不欲生的模样有些快活,可心里何曾不是满目疮痍“囚蛊..无解”   楚卿离一下跪倒在地,白色的剑跌在身边,她捂着嘴拼命压制住心里的潮涌,可眼泪却不甘的落下,一滴一滴浸在灰色的砖石上,快速蒸发不见。   半空中流动的压抑的气息,呼吸间好似刀割在心口,鲜血淋漓。   “你走吧”言柳瞥了她一眼,带着悲哀怜悯,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让殿下自己发现十三的蛊毒的   但 没那么刚好   所以借了九姑娘的口   话说兰循和殿下的关系你们应该懂......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次日便是试剑,参与者全部赶来沧州,帮派,隐士高人,十分混乱。   穆啸天看着眼前信件,冷笑一声“明日试剑,定要叫青山那群道士瞧瞧,我穆家堡可不是好招惹的”   邬老三坐在底下,讥讽的笑笑。   门口瘦鬼一步三倒的走进去,本就形如枯槁的面容越发可怖,两眼凸出,偏生两颊处带着坨红,一身胭脂香味。   穆啸天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恼怒,抄起桌上的茶盏砸向他。   正中额头,瘦鬼往后倒了倒,啐了口唾沫,骂道“他娘的,哪个不长眼的敢砸老子”   气氛冷冽,瘦鬼打了个冷颤,摸了摸额头,手上见了红,抬头朝前边看去,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呀,主子”瘦鬼连滚带爬的跪到穆啸天身边,酒劲一下过去,讨好道“主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小的犯浑,您...”   穆啸天厌恶的踹开他,厉声道“我让你跟来可不是让你花天酒地的,明日试剑若是出了差错,我要你命”若非这瘦鬼缩骨功有些手段,他早就杀了他,穆啸天冷哼一声“今夜你去擂台那边布置一下,不要让人看到”   外边熙熙攘攘,嘈杂声贯彻,黑衣人推开窗户,侧身朝下边望了眼,街道中间几个穿着玄衣劲装的人穿梭在人海,腰间悬挂着暗红色的令牌。   拉住窗门,黑衣人偏头看了十三眼,哑着声音道“看来卫伯釗已经开始动手了”   十三半躺着,手上拿着藏雪一点一点打开,冷冽的面容透着坚毅“他奸诈狡猾,这里边定然有人给他垫背”藏雪露出锋芒,锋利的刀刃渗着幽光“哥哥,你之前与卫伯釗往来,可知些底细?”   黑衣人思虑片刻,似有些恼恨“之前我故意混在他身边想亲手杀了他,可辗转多年,我得知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便与他合作,慢慢去探寻真相,奈何这老匹夫隐藏太深,多年来我也只是知道些皮毛,不过却也知晓他等的定然是试剑这个机会”   “能隐忍二十多年,等待两次试剑机会,此人绝不简单”   黑衣人沉默片刻,见十三拿着布巾擦拭剑身,轻声道“我明日去试剑,你待在这里,不要插手”   十三停下手,藏雪反照着她的脸色愈发苍白些“我自己的身子我很清楚,明日试剑许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黑衣人握紧手,怜惜的看着她。   十三轻笑,握上藏雪剑柄,用力抬起“我认得一人,她医术十分高明,想来今夜又得麻烦她”   “怎么会这样”卫庭礼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暗卫“父亲...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恩师?”   暗卫点点头“我亲耳听到的,还有,十多年的南宫家的事好像与家主也有些干系,前些时日,少主要找的那位十三姑娘应该是南宫家的后人,只是现在似乎也死了”   “你说什么?”卫庭礼惊恐的后退两步“你是说...父亲杀了十三?”   暗卫见他情绪不稳,犹豫下点点头。   “胡言乱语”卫庭礼气极,眼睛都开始发红“父亲德高望重,怎会做如此凶残之事,残杀师尊,兄长,父亲他绝不会”   “我亲耳...”   “滚”卫庭礼抽出佩剑狠狠砍下去,暗卫话止在喉间没了气息。   血溅在脸上,卫庭礼浑身绷紧,丹田处气血翻腾,奋力压制的喘息着。   我寄吾心于明月,明月可知否?   硕大的月亮悬挂在暗沉的天际,常泱绝望的执起酒壶,若能一醉方休,也免去心中诸多苦闷,思愁。   街上点起花灯,幽幽的亮光洒满道路,行人或喜或癫,浮于脸上,或痴或狂,都在手下弹指间。   十三仰头看着顶上散着清冷光芒的明月,柔和的光辉触动着心底最轻薄的寂寥,敛下眉目,轻声走过,繁华盛开在背后,牵扯相思。   “常泱”   格外清冷的声音传来,常泱执酒的手一顿,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十三走到她跟前,抬手触上她手中的酒壶,银制的酒壶精致美观,壶盖上七颗彩色的宝石映衬着最中间那颗猫眼更为璀璨,壶身雕琢着桂树,倒是十分衬眼下的光景。   拿过酒壶,酒香顷刻扑鼻,十三仰头抬起酒壶,就着壶口抿了一口,酒香醇厚,口齿留香“真是好酒”   常泱怔怔的看着她,白皙透明的脸颊,纤长柔美的秀颈,身形如鹤立将飞而未翔,如新月清晕,若花树堆雪。   忽的,她一把夺过十三手中的酒壶,微怒道“你不可饮酒”   手上一瞬空了,十三怔了一下,有些惋惜“如此好酒竟不能饮,实在人生憾事”   常泱抿抿唇,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有些心疼。   十三朝她轻笑,沉默一瞬抬手揭下头上戴的白色兜帽,满头银色如流光铺散,似缎带泛着冷光,月色聚拢,折射出一片光影。   常泱一瞬瞪大眼睛,脸色如霜打“怎么...怎么会这样”   十三垂眸,苦笑一声“我可用寿命已尽,所以发白”   “明明之前...”常泱难以置信“之前已经控制住,怎么会突然...”   “该来的总是要来”十三寡淡开口“常泱,我想找你再拿些上次的药,延缓些时日”   常泱紧紧握着手中的酒壶,手背上青筋鼓起,隐忍道“那药不过能推迟些时日,你若再次发作,恐...性命...”   “我知道”十三看着她,忽而轻笑“能推迟几日,已然是幸事,不敢强求”   常泱沉默“你可记得夙阳花?”   “夙阳花?”   “那时楚清登上悬崖得来的”常泱见她忆起,继续道“夙阳花可重塑骨血,或许可以救你性命,只是...”常泱不甘道“里面的配药十分珍贵,我竭尽全力还是差一种,所以用了别的替代”   十三明了,接道“你不知道是否有用,那药若服了或许可以救人性命,或许..即刻死去”   常泱一颤,酒壶摔落在地“对不起...对不起”   “常泱”   闻声,常泱抬头看向她,情绪悲恸。   “多谢”   常泱一怔,见十三转过身去,银色的发在背后轻轻浮动“我已然得到许多”十三勾起唇,语气轻柔“即便时日无多,我仍旧想陪在她们身边,远远看着,所以我不敢赌,也不想赌”   常泱掩唇抽泣,压抑的哭声透出来,叫人心窝子里难受。   “况且,能得你这般挚友,我还有何求?”   挚友?常泱僵住身子,悲喜交加,隐匿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十三,我...我...”   “我喜欢她”   常泱愣住,心里想到什么,顿时苦涩难忍。   “我们发生太多,一步步走来,我再也不能无视心里的感情,即便短暂时光,我仍旧盼望着可以在她身边,哪怕死,也要离她近些”十三苦笑一声“只是不知能否再见到她”   临近关键,周围用铁栏围绕,擂台密不透风,外边的守卫高举着火把,飞鸟难入。   瘦鬼躲在背阴处,快速的拱起脊背,腿脚收缩,宛如孩童,长臂还未收起,看着异常恐怖。   邬老三跟在他身后,犀利如毒蛇的眼盯紧他的举动,见他伸手摸上铁链,快速的翻身跃起,手臂霎时间缩短,顷刻便穿过狭小的缝隙。匍匐在地上,像是一个巨大的蜘蛛向擂台边缘爬去。   这般远远看着,只能模糊见到他对着石像悉悉索索。   邬老三沉下脸色,双手交叠放在嘴巴跟前“咕咕...咕咕...”   “什么声音?”守卫对视一眼,快速的往回返。   脚步声趋近,瘦鬼攀上石像,摸着巨蟒口中那根尖长的獠牙用力一拧,石像撼动,向右边挪动约有一指宽距离,与其他三尊形成十分诡异的对边位置。   瘦鬼看了眼快走到擂台外沿的守卫,冷笑一声,一跃而下,朝着另一端匍匐而去。   火光照耀着擂台,里面除却冰冷的石台,别无他物,锁链细密,没有丝毫漏洞。   “他娘的,见鬼了”   守卫面面相觑,巡视一番再次离去。   邬老三从影壁后侧身望去,见躲在擂鼓里的瘦鬼慢慢出来,对着其他石像重复着刚刚的举动,心里明了。   走出卫堂,伸开手看着掌心瓷白的药瓶,想着常泱的话,面色深沉。   明月高悬,现下已然是五月十五,花灯节。   街道深处人声鼎沸,丝毫不觉困意,紧了紧身上的白色宽袍,慢慢向前边走去。   头顶上是红黄交织的走马灯,上面绘着山水鱼虫,酒楼外边挂着彩色的绸带,轻轻舞动着,轻柔的纱幔打在脸上有些痒,顽皮的孩童手中提着小巧的灯笼转着圈圈,口中发着爽朗清澈的笑声。   突然身前被什么撞到,十三向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去,一个穿着粉色薄衫的小女孩兢兢战战的看着她,脑袋后边扎了两个麻花辫,模样十分清秀可爱“姐姐对不起”   女孩咬着嘴巴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十三愣神,许是自己这冰冷的模样有些吓人,心中好笑,伸起手往女孩头上碰去,柔软的发带着草木的清香,顶上小小的一个旋儿,十三忽的笑起来,眸子里像是溢出光来。   女孩愣住,红扑扑的脸蛋看着她“姐姐真好看”   “十三”   半空中点起孔明灯,像是无数斑斓色彩的星光,光芒晕染,灯火阑珊。   回过头去,楚卿离站在远处,手中提着一盏青色的灯,望着她,浅浅笑意。   十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眶瞬时间就红了。   楚卿离慢慢走近她,伸手点着她的眼角,拭去那一点晶莹,拉过她的手,将花灯的撑子放在她掌心,轻声道“姑娘,可还差一个赏灯人?”   眼泪霎时间滑落“卿离”   楚卿离一把抱住她,托着她的脸颊吻上去,口中呢喃低语“我在...我在”   昏暗的房间里,门一瞬敞开,楚卿离抱着十三,脚尖勾住房门,纠缠着往床榻倒去。   看着身下的十三,抬手摸着她消瘦的脸颊,从眼睛一点一点滑在鼻尖再到苍白的唇瓣,勾起莹润的下巴轻柔的吻上去。“唔...”十三攀着她的背,生涩而热烈的回应着,唇舌交缠,无休无止。外袍褪去,刺目的白色晃在眼前,楚卿离心头发紧,强忍着悲切伸手抚上去。   “我时常听人说起与君白头共偕老,大抵我要做不到了”十三凄然的看着她“你可怨我”   “怎会”楚卿离撩起发丝低头吻上去,一滴泪落入发间即刻消融“再过几年我头发也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   “...好”   楚卿离笑出声,拉着她的手触上腰间的玉带,低声道“为我宽衣吧”   坐起身,环过腰间,玉带松落,锦衣外袍松松垮垮的褪下,十三顺着那中衣衣襟慢慢下移,挑开腰侧系的结,里面白皙柔美的躯体显露,光滑细腻的脖颈下是用布条裹住的曼妙风景,纤细有力的腰肢,如凝脂玉泛着冷光,十三看的有些怔。   想来她与十三做过两次,却从未褪去衣衫,如今这般坦诚,实在是先例。楚卿离脸颊晕红,拉着她的手继续覆上胸前的遮掩,一圈圈绕开,里面的美色豁然呈现在眼前,如玲珑玉兔,如傲然雪峰。   楚卿离勾住她的脖颈,轻而缓的允吸着那小巧的耳垂,慢慢倒下,四目相对“十三,要我”   十三僵住,看着她的脸,手流连在脖间,摩擦着精细的锁骨“卿离...我...我不能”她怎能要她,她不过一个临死的人,又有何资格去要她清白。   “十三,我喜欢你,爱之一字太过虚妄,我只是想真实的告诉你,让你体会到这种喜欢”楚卿离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除了你,再不能是别人”   十三眼睑泛红,低头吻上那晶莹透亮的唇,手攀上对方胸前的高耸,轻柔的拿捏着,她体质寒凉,指尖带着冷意,偏生一路过处像是燃起燎原之火,透过皮肤,血液都开始沸腾“唔...”楚卿离隐忍的□□着,小腹收紧暖流涌出。   顺势剥落十三身上的衣裳,两人不着寸缕,如火痴缠。   胸前那一点惑人红色变得□□,似高原之上盛开的梅,十三勾唇浅笑,张口含住它“嘶...”楚卿离倒吸一口气,紧紧攀着十三单薄的肩膀,腰肢摆动,同样细腻的肌肤摩擦,两人不可抑制的颤抖□□。十三伸手摸上她的大腿内侧,一路上滑,或轻或重的撩拨,那里已经湿透,被一股名为□□的欲望填充,稍一触碰便如晨起的荷露轻易坠落“哈...哈...”□□被冰冷的手包裹,楚卿离猛然一抖,十三顿了一下,伏在她身上,一点一点舔舐着那泛着粉色的莹白肌肤,温软黏湿的触感停留在小腹,柔顺的发顺着她的起伏在胸前不断滑动。十三托起她的腰肢,慢慢伸过手指,按压着掩藏在丛林深处的花核,那儿经受雨露,变得泥泞,暴露在空气中羞涩的往里缩着,里面流淌而出的溪水覆盖着它落入掌心“啊...”突然一阵撕裂的痛楚传来,楚卿离手上的力度陡然加大,眼里蕴出薄雾。十三停下手,怜惜的看着她,转而轻柔的吻上她的唇,那里隐忍着咬出一圈血痕,十三伸出舌尖拭去,把带着腥甜的液体吞入肚中,下/体的不适渐渐退去,楚卿离抓着十三肩膀的手放柔,十三笑笑,半跪着,右手开始抽动,深深浅浅,进进出出。楚卿离难耐的夹起双腿,不断抽搐。十三看出她的意图,屈身挤进去,手上动作更加快速用力,几乎每一下都顶到最深处。“啊...啊...”楚卿离压着她的肩膀,隐忍的叫着,她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对,正胡乱想着,不知十三碰到什么地方,全身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小腹涌动的潮水汇集一处猛然喷发而出。两人身上出了一身的薄汗,十三抬手拂去她额间的汗渍,右手伸出,上面沾染着透亮的液体,顺着掌心浅浅的纹路慢慢下滑。楚卿离脸色一僵,脸色潮红,空气中弥漫着浅薄的萎靡之气,身体里□□的因子蠢蠢欲动。   楚卿离咬着牙看着她“十三,你...你怎么...这么熟练”   闻言,十三一僵,脸色更是红起来,隐隐有愈来愈重的趋势。   下/体酸软,楚卿离撑着她坐起身,十三依旧跪在她腿间,眼里有着不曾退去的情意,白色的发凌乱的披散着,如酮/体一般的颜色好似相融。瘦弱的肌肤底下肋骨凸出,一根一根显着纤细的轮廓。楚卿离抬手挑起她的下巴,顺着她的脸颊抚摸着,她想要她,可是顾及她的身体,只好忍耐下“十三,明日你打算如何做?”   闻言,十三诧异的看着她。   “那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晓得,明日便是试剑,你可有何打算?”   十三心思一沉,捞起蜷缩在里边的薄衾为两人盖上“我若想报仇,试剑显然是绝佳的时期,可...”十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并无证据,虽说知道他定然是凶手无疑,却不知他究竟打得什么算盘,若他只是为了试剑,可十多年前却是墨家赢的头筹,这样看来,墨家也有嫌疑,不过听哥哥讲,此番试剑他行迹也有可疑之处,我只得静待时机了”   “哥哥?”楚卿离讶异的看着她“你还有个哥哥?”   “嗯”十三点点头,有些酸楚“原先我并不记得,想来当初他从火海中逃生,面容具毁,如今只得掩藏于黑袍之下,不见天日”   楚卿离拉过她,手环着她的腰,给予一丝安慰“这次便是他救了你吧”   十三轻嗯一声,楚卿离顺着她柔软无骨的腰肢摩擦着,感激道“我若见得他,定要万分感谢”   “你呢?”十三侧过身,焦急的看着她。本就初经人事的身子十分敏感,感觉到十三胸前的柔软与自己的贴合,楚卿离喉间逸出一声哼响,声音暗哑道“兰循救了我”   十三一愣“主人?”   “主人?”楚卿离不满的拧起眉“你竟唤他主人?”她记得兰循手下皆唤他主子,怎么到了十三这里竟变成主人,心里好似有了疙瘩,连呼吸都不畅快起来。   “若非主人救我,恐怕我早已冻死在雪地里,这等救命之恩,十三实在无以为报”说罢,她又敛下眉目“如今叛出杀手阁,实在情非得已,若见得主人,定任他处置”   楚卿离慢慢覆上她的背,脊骨明显,这样抚摸着别有一番意味。小腹的灼热更加肆意起来,空气里的温度再次暧昧到另一个高度,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贴合着,都忍不住想要□□喘息。“他做过许多错事,唯独这件事我感激他”说着,她的手移到十三腿间,有些踌躇。察觉出楚卿离的想法,十三勾唇轻笑,大胆的拉着她的手触上那一片已经湿润的沼泽“卿离,可以的”   心底隐晦的思绪被揭穿,楚卿离有些尴尬,只是十三那句话无疑把心里的那把火填的更旺,眼里满是十三不着寸缕的身子,柔弱的叫人怜惜,像是横在眼前一枝纤细的梨花,让人忍不住堪折。顺势将她压在身下,薄衾桃色的层面垫在底下,楚卿离触摸着那块湿的不像样的隐秘地带,挑唆着她胸前的高耸,好似噙着一颗红豆,在口中不断拨弄,啃噬“可以吗?”楚卿离含糊不清的开口。   身体已经彻底瘫软,楚卿离的每一次触碰抚摸都被无数倍的放大,十三眼中波光粼粼,伸手捧着她的头喉间轻允。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小剧场   殿下:你怎么这么熟练?   十三:我原本就是要...   殿下:要什么?   十三:勾引你   殿下(害羞的):没想到你竟是个这样的闷骚鬼   十三(邪笑):喜欢吗?   殿下(羞涩的):简直爱死了   路人:不要脸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天际骤亮,街道上人潮全部奔向一处,花灯在风中跳跃,格外冷清。   万众归一的石楼两侧挂着红色的鞭炮,守卫上台拉开铁链,森严庄重的场地霎时露出真面。   试剑的共有九个门派,门派间派人比试,胜者可守擂,期间若有闲散江湖高手也可上台挑战。   卫伯釗看了眼空无一人的主位,冷笑声坐在底下。卫庭礼跟在他身后,面色不佳,似乎想要开口问什么,犹豫间终是咽下。   光线还不算太烈,日晷上太阳的影子投在辰时两刻,卫伯釗瞅了眼动静,坐起身沉声道“试剑开始,诸位请上台打擂”擂鼓瞬间舞动,鞭炮燃起,声音震撼。   上庭墨宅,众弟子候在门外,静寂无声。   房门紧闭,远处的鼓声传来,墨渠一愣,轻声走上台阶“爹,试剑开始了”   屋里没有丝毫响动,墨渠抿了抿唇,甩开衣袖大步而去,红色的倩影徒留黯然。   墨韩生紧盯着床上昏睡的人,眼睛布满血丝,声音沙哑而又疲惫“阿简,你该醒了,十一年分别,你终归要给我一个解释,当初不辞而别,你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榻上的人不为所动,墨韩生伸手捂着自己的脸弯下腰低声笑着“你若不愿,我定然不会强求,你又何必如此决绝”   明简似乎有意识,奈何睁不开眼睛,口中也无法发出声音,听着墨韩生一件件一桩桩细数当年过往,心头酸涩,眼泪顺着眼角缝隙滑落。   “那丫头还活着,迁弟在天之灵许是快慰些,你若醒来见得她定然欢喜”   明简奋力挣扎,手下不停的划着,她心里似乎有什么执念叫她等不及。   墨韩生看见她动作,心头一惊,打量着她艰难写下的字,脸色瞬间沉下去。   擂台上,一个体格健硕的男子手中拿着巨斧龇牙咧嘴的挑衅着,接连战胜三场,气氛燃爆。   青山尉道坐在底下交头接耳一番,打量着刻意安排甚远的穆家堡席位一眼,互相点点头。   灰色衣袍纵身一跃,无声落入擂台。   底下唏嘘,黑衣人混在人群中看了眼卫伯釗坐的位置,低下头匆匆而去。   “在下青山中原子,请赐教”中原子手拿长剑双手抱拳朝他拱手道。   “原来是中原子,久闻大名,在下长白山一把斧奎武”奎武将巨斧扛在肩头,口中虽客气可眼里却露出不屑。   中原子抽出长剑,快速的朝前袭去,招式凌厉,身形莫测多端,奎武心知不妙,拿着巨斧奋力抵挡着,长剑穿过斧樾,中原子右脚抵住对方步伐,猛然转身向前一摔,嘭的一声,奎武趴在那里,手中的斧头嵌在石像尾部,留下一道极深的痕迹。   一招,中原子站直身子,将剑刺入剑鞘,毫不避讳的看着穆啸天。   穆啸天冷哼一声,不着痕迹的打量眼卫伯釗,见对方目不斜视,手指轻扣桌面三下,一瞬明了。伸手朝后摆了摆,瘦鬼点头哈腰的走在他身边,两人低语一番,瘦鬼了然的笑笑。邬老三站在后面见着他们二人动作,悄然退去。   如同猿猴一般攀着石壁向上,中原子看着眼前好似掏空血肉的男子“阁下便是穆家堡穿山甲”   瘦鬼脸色发黄,口中呼出恶臭“穿山甲不敢当,万花丛中过倒是不错”   中原子嫌恶的看了他眼,右脚后移,躬身划过,瘦鬼四肢撑地猛地一跳,又一招从膀臂下落,瘦鬼侧身,手臂收缩快速向后退去,身后巨蟒挡住去路,瘦鬼扣着石像腰际,伸脚踢过,中原子一把拉住他,瘦鬼冷笑,右腿收缩直直将他拉近身。触不及防,中原子一下磕在石像上,正欲起身,蛇口喷出一滴液体从他额间伤口渗入,大脑顷刻麻木,瘦鬼趁势夹起他的腰用力一扭,中原子直接从高台上摔落,瞬间没了气息。   “大哥...”其他尉道赶忙跑过去,伸手探去鼻息,脸色瞬白“你们定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那尉道气极,指着瘦鬼又看向穆啸天骂道   穆啸天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嗤笑道“大家可都看着,是他技不如人,三两下竟丢了命,可别赖在我们穆家堡头上,何况试剑无眼,生死状已签,你们最好安分些”   “你...”那尉道一甩袖就要冲上去,其他人只能忍着气拦住他。   气氛瞬间冷冽下来。   卫伯釗不动声气的低头品茶,没有说话。卫庭礼双手握拳,看了他们一眼踩着桌面跃上高台。   邬老三小心穿梭在卫府中,此刻大多数人聚集在试剑那边,这府里便松懈下来   “咕咕...咕咕”   无常翻弄着卫伯釗的房间,听闻声音,放回手中的瓷器,躲在门后透过门孔朝外边看了眼,推开门快速离开。   两人接头,无常一边留意四处,一边道“你那边怎样”   邬老三冷笑声“这穆啸天与卫伯釗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盘,擂台边的石像有古怪,我琢磨着这底下定然有机关,你速去告知主子,让他留意”   “在下卫庭礼请赐教”卫庭礼撩开衣摆,一手背后,藏青的衣襟衬得他面容十分冷酷。   “原来是卫家少主”瘦鬼干笑两声“早闻少主学艺多年,今日也好叫在下开开眼界”   卫庭礼一手平摊向前,两人绕着擂台走了半圈,瘦鬼突然双手触地,腿部生风一扫而过。卫庭礼快速后退,跃身踢向他,瘦鬼脊背拱起,如骨架般的身躯收缩,嘻嘻笑了两声,胸腔发力猛然顶回去,卫庭礼一惊,快速收腿,侧身撑着石面,凌空翻滚至他身后一脚踹过去。   “啊...”瘦鬼险险挂在擂台边缘,啐了口唾沫,余光瞟了眼穆啸天,见他目光阴狠,陡然跳起,抬袖擦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丝,绕着擂台向西北位置的石像移动。   卫庭礼步步紧逼,见他倒吊在石像上,手臂倏地伸长,两手互搏。目光一沉,抬手向他抓去,瘦鬼冷笑一声,翻了个跟斗抓着他的衣领向石像磕去,尖长的獠牙尖端一滴色如白露的液体快速坠落。   瞳孔见得那液体越来越大,骇然惊住,快速拂袖遮住面孔甩开,脚尖借力偏移,卫庭礼看向袖间,赫然出现一个小孔,像是被烈火灼穿。   瘦鬼见此,瞬间惊惶。   卫庭礼脸色难看极,趁他不备猛地拉下他,抬脚踢向他天灵盖,弯身抓起对方双臂奋力摔向石台,紧接着用力一踹。   瘦鬼吐出一口血,趴在那里像是死狗一般。   卫庭礼拍了拍手,冷声道“穆堡主,对不住了,试剑无眼”   穆啸天勃然大怒,冷冷看了眼卫伯釗,见他依旧不为所动,冷哼一声。   十三和楚卿离伪装在人群中,人潮拥挤,楚卿离紧紧拉着她,看了眼台上景况,轻声道“这卫家少主有两把刷子”   十三轻笑,拉着她快速退离,躲在众人不留意的角落,才眼含笑意道“你怎不说他作为君子,倒是解气,我见台下的人都在叫好”   楚卿离瞥了她眼“君子不君子关我何事,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可是我的”   那边似乎传来讶异声,十三宠溺的看了她眼,柔声道“主人该是也会来,你不需要避开吗?”   “我自然是跟你在一处”顿了下,楚卿离担忧道“你哥哥怎么打算的?先前你说这卫家主有垫背的,我看这穆堡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俩倒是好一双狼狈”   “我也是这么想的”十三思虑片刻,道“这穆堡主原先不过是前堡主的义子,与青山多有恩怨,后来成了堡主,所作所为更是让人义愤填膺,青山的人虽说信仰诡异,但作为倒是正派,如今对擂不过是想解决私人恩怨,可那穿山甲怎会是中原子的对手,这倒十分蹊跷”   “一明一暗,本就没有公平可言,这蹊跷之事若细细思量也并不蹊跷”楚卿离蹙眉,托着下巴将心里的想法又捋了捋“你想,若是这卫家主有一个很大的计划,而我们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十一年前他残害南宫家,暗中又盯着上庭墨家,如今借着穆家堡的手又除去青山,这只是我们晓得的,暗处他又打着什么如意算盘?或者说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几乎牵扯上整个绿林?”   细思极恐,十三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瞬间脸色苍白“他要的,是整个江湖最顶端的位置,甚至...”   楚卿离笑笑,拉着她的手传递过去一丝暖意“只是猜测,而且他没那么大能耐,这天下,这绿林他一样也别想”   但愿是杞人忧天,十三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勉强笑笑。   擂台上,气氛有些诡异,卫庭礼看着面前把玩着长鞭的红衣女子,愣了一下,温声道“墨渠,你怎么来了,墨伯父怎么还没来?”   墨渠脸色阴郁,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手中的武器,漫不经心的勾唇道“既是比擂,谁来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看不起我?”说罢,她用力甩鞭,呼呼鞭声落地,石台裂开一道裂纹,这般力道昭示着此人内力不俗。   卫庭礼见了,也吃惊不小,没想到对方内力如此浑厚,当下也不敢怠慢,伸手道“好,便让你我较量一番”   墨渠冷哼一声,两人快速缠斗在一处,藏青恍如一片竹叶,翻转跳跃,两刃锋利不断飞旋,红色又化作流云,如烟雾蒸腾,刀光鞭影,猎猎风声。   只见一青黑鞭尾在半空如飞龙出海,径自绕了几个周天,猛然下落,红影自上而下,戾气四散,卫庭礼连忙向后漂移,举剑横劈,墨渠挑眉一笑,落地拍着石案借力,几番纵横,长鞭挨着地面似灵蛇弯曲,一下缠上对方脚踝,用力一拉。   卫庭礼将长剑刺入台面,冷峻的眉拧住,哧啦哧啦磨出一道刺目火光,强自使出全身力道汇于下盘,脚下用力一铮,长鞭拉紧仿若一根铁棍。   墨渠快速在手上缠绕两圈,青丝缭绕,面容冷艳。卫庭礼用力转动脚踝,鞭死死不动,力度之大足以捏碎人的骨头,可见这主人的心情差到极致。脚上血液凝住,一时麻木,卫庭礼不动声色,手腕回旋,脚下卸力。墨渠轻而易举就将他拉近身,心却在如此关键时刻不知想什么,一时没有动作,卫庭礼尚未察觉,抬掌拍向墨渠肩胛,墨渠回过神来,却为时已晚,直直向台下倒去。   底下十三无意见得这目,顿时大骇,拍了拍楚卿离的手飞身而起,与之对面,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飓风暗影,几息间将墨渠一搂一带抱入怀中,飞旋上台,四人对峙。   卫庭礼没想到伤了墨渠,心惊不已,连忙问道“墨渠,你怎么样?”   墨渠尚且靠在黑衣男子怀中,嘴角溢出鲜血,懊恼道“死不了,若不是走神岂会着了你的道”说罢,感觉身边那道陌生的气息,伸手一拍,腰一拧离开环绕,脚下一个踉跄,黑衣人又险险拉着她的手。   墨渠一张脸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抬头见着一张戴着面具的脸,正诧异,余光又瞥见一道白色的影子,那番姿态,瞬间叫她欢喜“十三?”   闻声,卫庭礼也不可置信的看着掩在兜帽底下的女子,心说不上什么滋味“十三姑娘?”   十三拧眉,心说早知哥哥上来,自己就不这么早露面了。   淡淡瞄了眼墨渠又将目光转到卫庭礼身上“卫公子”   卫庭礼脸色难看,眼里似乎欣喜,又似乎闷痛,无数的情绪叫人捉摸不透“你没事就好”   四人对阵的场面说不出的古怪,台下的人交头接耳,卫伯釗神色如常的拂着茶盖,悠哉悠哉好似闲云野鹤。   黑衣人放开墨渠,走近卫庭礼身前,目光阴测,讥笑道“卫少主好能耐,在下也想讨教讨教”   黑衣人与十三并排,一黑一白,如鬼魅无常前来索命。   卫庭礼苦笑一声,心里猜到些什么,对上那双冷酷的眼眸,沉声道“阁下不知是何门派?”   空气凝结,所有人都等着黑衣人的回答,就连墨渠也感觉到空气中涌动的诡异,心瞬间揪在一起。   许久,黑衣人才从回忆里走出,一字一字说道“在下,南宫流川”   “什么?竟是南宫流川?”底下一声咋呼,瞬间乱作一团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南宫流川不是死了吗?”   冰封多年的真相露出头绪,所有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墨渠听闻一瞬盯紧南宫流川,灼热且带着探究的目光就要将他那身黑袍撕碎,可放在身侧的手却是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原本他不信,可现实告诉他当年的事绝非那么简单,尤其是在听过暗卫的禀报后。卫庭礼眼眶都开始烧红,心里郁结的一口闷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他有些不敢看自己父亲的神色,握了握拳头,暗声道“是哪个南宫流川?”   南宫流川怜悯的看着他,转头盯着远处的卫伯釗,凶狠的叫人有一种时刻会暴跳食人的错觉“真可笑,十一年前那场火烧得连你们心里的灰烬都没留下吗?”转而,又平静道“你忘了,卫家主可没忘?”   一句话将卫伯釗推到风口浪尖处,台下的人唏嘘着,又不敢太过放肆。   卫庭礼咬着牙,抬剑指着他,凌厉的剑气荡起灰尘飒飒,黑着脸,眼里怒火滔天“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不管你是不是南宫流川,如今在此污言秽语,我便饶不得你”   十三有些可悲的看着他,是了,换而言之,自己或许也会这么做,只是,她实在同情他,卫伯釗当年将他送外学艺,就已经暗地布下棋局,想来他也不过是为了今日的局面而提前下好的一步棋。如今这般狂怒,是不能接受吧。   想着,十三终于可以肯定卫伯釗所谓的计谋究竟是什么了。   默默无为的人出其不意的大放光彩,惊人的效果绝非眼下一点红利便可满足。   十一年前的试剑他故意让上庭家夺得首榜,无非是想要在南宫灭族的事件中坦然抽身,没有一点好处的买卖对于商人来讲可谓大忌,众人眼中的他似乎不会那么糊涂,于是不费一点周章的瞒天过海,且把烂摊子甩给上庭,背地筹划,挖通密道,为的是下一次的杀人灭口。笼络江湖门派相互厮杀,从而坐收渔翁之利,若她没有猜错,眼下九大门派齐聚于此,若发生什么意外,剩下的绝对有人接手,而幕后的最终筹划者既掌握了整个绿林,且在外人眼中依旧保持着大善人的假面。   好一局棋。   十三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卫伯釗,终于明白心底的不安是何原因了。如此有心计的人,恐怕难逢敌手。   气氛到达一个看似静谧实则一点就燃的状态,而整个事件的中心,却没有动作。   卫伯釗在等时机。   十三握紧手中的藏雪,有些忐忑,举目望了望,却发觉人潮里的楚卿离没有踪迹,心下一慌,却听千里之外的传声:   “卫伯釗,你最好给墨某一个交代”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浑厚的内力霎时间穿破云霄,如雷鸣般炸开在每个人的耳里。   墨渠一喜,往前眺望一番,惊道“爹”   终于,另一个人也要来了吗?   十三知道楚卿离一定是被兰循他们带走,虽不知他们过节,可主人绝不会伤她,反而会竭尽全力保护她。如此,十三心里微微放心些,同南宫流川对视一眼,看向来人。   墨韩生虚空施展凌波微步,几息间便轻盈落在擂台上,黑色的衣袍翻飞,面容端的是愤怒。   “爹......”墨渠捂着肩胛,走到来人身边。   墨韩生看到墨渠衣襟上的血迹,瞳孔微缩,面色愈发冷了些,偏头望了望十三这边,眉头一挑,又对着卫伯釗呵道“卫伯釗,事到如今,不该出来给我个解释吗?”   众人目光逼视下,主角终于慢悠悠的放下瓷杯,带着青蓝宝石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笑道“墨大哥这话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哼”墨韩生走在擂台边沿,冷声道“当年之事我就知你心思歹毒,没想到十年过去,你这心思越发膨胀起来”   卫伯釗冷笑一声,也不再装下去“说的冠冕堂皇,事情真相你可比谁都清楚”   目光又全部滞留在墨韩生身上,墨韩生青着脸,怒道“不过一句气话,你竟真敢做?”   气话?十三狠狠看向墨韩生,声音都开始发颤“墨家主,是要独善其身吗?”   提及此事,墨韩生心知理亏,当年墨渠生母早逝,一时悲愤交加,后遇到明简才敞开心怀,相处久了心生爱慕,明简倒也有这意思,算来也是两厢情悦,只是不知明菡说了什么,明简竟离家多时,后无意间卫伯釗提及,酒后一句戏言,就招来这等祸事。如今想来,定是卫伯釗蓄意为之,从中作梗。   想至此,墨韩生恍然觉悟“卫伯釗,是你对阿简说了什么?”   卫伯釗哂笑两声,起身理了理长褂,顶着所有探索的目光走向擂台对应的影壁,正身讥笑道“你见着她了?这一个两个的命真大”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飘到十三,南宫流川身上,晦暗的带着浓重雾气的双眼不知盘算什么“那你可听着她说话了?”   墨韩生心思一凛,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十三却是脸色一白,喃喃道“是她?”说罢,她气极,手下用力一转,藏雪戾气挣脱黑色的布条,冷冽的刀光嗡鸣着带起一片肃杀。   “是藏雪刀!!”   所有人见着那刀的模样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有羡慕,有嫉妒,有私欲。   穆啸天盯着藏雪,都开始激动的颤抖起来,一把拉过后面不知何时回来的邬老三,声线变形道“我要那刀,你杀了那人,杀了那人”   邬老三邪笑一声,伸手抵着他的命脉,道“你说什么?”   穆啸天一时没反应过来,心却是倏地下沉“你不是邬老三,你是谁?”   邬老三干笑两声,小声开口“我若杀了你,青山那些定然感激涕零,我这算不算惩恶扬善?”   武学大忌,命脉掌握在别人手里,穆啸天此时此刻才真正感到恐惧“你是那晚那人?”   “知道的太晚了”说罢,手心用力戳下去,穆啸天顿时七窍流血。   席位乱作一团,邬老三伸掌压着桌面快速跃上高台,十三见着他的眼睛顿时一愣“千面?”   千面瞥了她一眼,抬手撕下面具,隔空打向西北方位的石像头部。   巨蟒獠牙霎时碎裂,一滴滴向下滴着白色液体,液体落地发出如炭火的嗤嗤声,顽固的石面灼烧出蚂蚁孔大小的洞。   见者心惊,卫庭礼更是心寒,袖口处的孔现下竟是如此讽刺。   尉道见此,气的脸色铁青“果然有诈,卫家主是不是该给诸位一个交代,这可是你的管筹范围,或者说你与那穆啸天根本就是一伙的?”   卫伯釗眯着眼逆光打量着前头,嘴角勾起骇人的弧度。不像是被逼至穷途,反倒是一种得逞的笑意。   十三心里的不安感再次席卷,双手举着藏雪,厉声道“解药给我”   天似乎起风了,乌云翻涌着遮住稀薄的光,空气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隐约又参杂着铁锈气味。   卫伯釗大笑出声,瞳孔里竟生出一股猩红之色。卫庭礼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父亲”   笑声诡异,忽的,卫伯釗转身扭动身后影壁上的一点凸起,地面犹如啸声卡拉卡拉的响着,风一瞬吹过,卷起地上尘土,袖袍烈烈,四面巨蟒石像摇晃着开始向两边移动。脚下的地面像是有什么要喷涌而出,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膨胀。   根本无法立足,偌大的场地变成碎石向埋藏在底下的深渊坠落,锁链后围观的众人下饺子般掉落。   “啊......”近身之处一声喊叫。紧跟着又是一道男声“渠儿”   十三勉强在沙石中睁开双眼,脚下的地面像是一把巨斧劈开,光滑的韧壁一泄而下,潮湿的味道冲鼻。   墨渠一手攀着半边崖壁,脸色蜡白,南宫流风拉着她,黑色的袍子如一朵幽冥蝴蝶,衣袂翻飞着。   眼见南宫流风也被逆风吹着开始向下坠,十三心惊,一把拉住他的腿试图往回拽“哥”   忽的,又是一阵地啸,擂台四分五裂,锁链拉扯着向后偏移,所有人无一幸免坠落深渊。   南山山脚。   广袤的平地如大漠荒烟,陡峭的山崖望不到天日。   楚卿离盯着眼前的人,强压住怒火道“兰循,你要做什么?”   兰循蹙眉不满的看了眼她,背过手,冷笑道“我这可是帮你,来不来就看你了”   楚绍担忧的看着她,低声道“殿下,他说是想到那令牌的用处了”   闻言,楚卿离秀眉一挑,不甘不愿的跟在兰循身后。心里却是忧心极了,也不知十三那边怎样了。   一路往上,直达半山腰,桃林矗立,油亮的叶子泛着橙黄的光。   “该是这里”兰循突然停下,对着眼前半人高的山洞道。   楚卿离瞥了他眼,又打量那被枯枝杂叶遮挡的洞口,里面黑极了,又恰巧是背着光,离得近些只能闻到一股腐烂的酸臭味。   追回大部队的无常倒是很有眼劲儿,缺月握在双手,道“我带头”   兰循面色如常,权当默认。   无常即刻身先士卒,拉开挡在洞口的阻碍,摸出火折子往洞里带路。   “这里会是那机关入口?”楚卿离还是有些不信,不过兰循的能耐也不可小觑,只是她不敢拖延时间。   兰循微恼,心底还有些钝痛,口气自然恶劣起来“沧州地势已上庭为顶是为上游,卫家独居平地,这下游当然就属南山,而且昨日我依着那墨家水库比量一番,我们一路过来的路线是最省水且水势发作最迅猛的”   听兰循这般解释,楚卿离似乎觉得有些道理,眼里不由的柔和些,抿着唇跟在后头一行几人入了密道。   脚下踩的土地十分湿黏,恶臭也越来越猛烈,楚绍落在后头不知和言柳又吵着什么,听着颇有一种即刻就要动起手来的架势。   握了握手,楚卿离在心底为那人打气,十三,无论如何等我。   时间如过隙白驹,火折子燃了一根又一根,灭了一次又一次,能够供给的氧气越来越少,可终点还是没有到,这让她不由想起在卫家书房的那次遭遇,心不由一窒。   忽的,一声嗡嗡的男声传过来“主子,走不通了”   火折子一瞬暗下去,如何也点不燃,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放大,窒息的感觉像是勒住咽喉。   夜能视物也不过能看见兰循一个模糊的影子从身前走过,又低声道“令牌”   楚卿离连忙掏出令牌摸黑递过去。   “飒飒飒......呲呲呲”像是摸着墙壁在探索,冷硬的令牌和石块撞击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啪嗒...”   所有人的吸气声不由拔高,契合的声音在寂静中是如此响亮。   “果真是这”兰循有些惊喜道,随之巨大的石门像是涂了润滑剂一般轻易的敞开一道丈宽的间隙,阴暗的光芒一瞬铺洒,犹如绝处逢生。   入目所见的是一处如迷宫般的甬道悬崖,悬崖顶端依稀见得是像滑坡一般的棱面,坡度亘长,扶摇而上,直达天宫。黑色的山体下是一处巨大的深坑,如陨石撞击留下的痕迹,寸草不生,贫瘠满面。   隐约传来利器击打的声音,一行人快速朝天坑而去。   腐烂的气息刺鼻,凹凸的地层面有暗红的液体残留,衬着此刻阴深深的环境真如地狱无二。   “啪......刺啦”   十三奋力刺向那具没有头颅的狰狞男子,整个坑中比炼狱屠杀场还要恐怖,到处都是断去的手脚,身上的白色袍子染成鲜红色,就连披散而下的白发都染了不少脏污。   一同落下的人皆狼狈不堪,对手是生命力爆发力顽强的蛊人,岂是血肉之躯可比。   卫庭礼已经快要发疯,不停的劈砍着走近的蛊人,眼里真如入了魔障。   墨韩生搀扶着墨渠,身上留下不少抓痕,有的都露出森森白骨“这卫伯釗竟在这地底下养蛊人,真是万万没想到”   旁边也有一同落下的武林同道,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一直以来我还以为卫伯釗是个慈善之人,却不知这般歹毒,竟要我们皆丧命于此”说着,他又看了眼在前面厮杀的藏青锦服男子,叹了口气,有不忍,有勃怒。   蛊人的眼睛像是金鱼一般凸出,白色的眼球上布满血丝,像是极限将至的炮仗,随时都可能崩开。破碎的衣服露出他们粗壮的四肢体格,皮肤下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不断游动,蚕食着他们又用另一种方法回馈滋养,看一眼都叫人反胃作呕。   四处看不到出路,只能无尽屠戮来保全自己的性命。   十三紧抿着薄唇,手中的藏雪被她舞的仿若活的一般,即便如此狼狈,可满身芳华仍叫人颤动不已。   手下又是一个蛊人,一道凌厉的剑风从耳边擦过,“通......”一声,身后一个格外魁梧的蛊人倒下,脑袋上插着一柄银白的剑。   十三看着那剑,即刻抬头向前看去。银色的身影跳跃在血海中,几番来回终是到了她面前。   楚卿离的脸色苍白,低头先看了眼地上倒着的蛊人,一阵后怕。胸腔处的怒火便腾腾的燃起,瞪了眼十三,几乎是吼道“你能不能长点心”   十三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明显动怒的责备,却是勾起唇角。   余光又见几人,十三一下敛下神色,身子僵硬无比,灿灿道“主人”   兰循见着她的白发,若有所思,冷哼一声,不再多理。   “十三”言柳几乎是扑到她跟前,眼里滑过一抹疼惜,此时此刻,却不知如何开口。   楚卿离护在她身前,不满的蹙起眉头,后面的蛊人被牵制住,一时还过不到这边。   “你们怎么进来的?”十三这才想到正事,见楚卿离目光所指,一瞬明了“是那令牌?”   “嗯”楚卿离上下打量她身上是否受伤,一面又道“我们摸着从南山山腰进来的,想来整个沧州都被那卫家主挖通了,四通八达的”   十三任由她拉着自己胳膊包扎那一时不察而划伤的伤口,眼里蕴起一片柔情“如今总算说得通了,他借着这些蛊人的势力除去异己,在慢慢夺取绿林,天下,野心大得很”   “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足吞太阳,他野心固然高,但低估了我们”楚卿离确认好包扎无误,冷着一张脸又道“你疼不疼?”   话题转变之快叫十三应接不暇,见兰循他们并未看向这边,十三轻笑一声,走近些摸了摸对方的脸,触手的真要比冷玉还要细腻,楚卿离尚且郁郁,没什么好脸色,十三咬咬牙,凑近些咬了咬那珍珠般小巧的耳垂,楚卿离一僵,耳朵瞬间烧成粉色,尴尬的轻咳一声,推开十三,道“我们还是先办正事”   若按照现在的打法,怕是吃亏的是自己,楚卿离从来不是个吃亏的人,趁着他们拦住那些蛊人的时候,细细打量着周围的山谷。山体基本上可以用得上光滑二字,这些蛊人圈养在此,想必就和书房的密室底下那些家伙同属一丘之貉,想要尽快解决,除非引卫伯釗下来,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下来。   这倒是个麻烦事。   楚卿离又仔细专研脚边那个蛊人,肌肤底下的黑色虫卵十分清晰,甚至都能见到虫卵啃食血液的慢动作,这一个蛊人身上就有这么多的蛊虫,可想这里究竟有多少,想着,不由泛起恶心。   十三走到她跟前挡住那蛊人,不忍道“还是别看了”   楚卿离挑眉看了十三一眼,见对方容颜清冷,一来回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大,勾唇笑道“我刚刚想起一件事”说着,她目光闪烁一下,似乎有些伤痛滑过“这里的蛊人身上应该是子蛊,我虽对这些无甚了解,可也知道蛊有子母之分,眼下无论我们杀多少蛊人,对于卫伯釗来讲都无足轻重,因为这些对他根本造不成威胁”   兰循在旁边露出一丝赞赏。   “殿下是说,还有母蛊?”楚绍先是瞪了眼言柳,又不解道。   “既然有兵,定然有将,只是我们没有找到罢了”   “子蛊就已经这么难缠,那母蛊还了得?”楚绍担忧的看着楚卿离,要知道楚卿离的身份可不比常人。   十三暗自握了握楚卿离的手,面色如常道“子蛊千千万万,可母蛊却只有一个,纵是难缠些也好过这般无休止”   兰循冷觑了眼十三,道“我们若是找到母蛊,对那卫伯釗构成威胁,他自然会现身,只是母蛊的位置定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他这话另有意思,十三低了低头,道“我去找”   “不行”楚卿离蹙眉“你要去,我也跟你”   兰循冷哼一声。   十三不解兰循此刻怎会如此针对她,但心底并不愿楚卿离以身犯险,便道“你留下拦住那些蛊人,这么多人在这,我也放心些”   楚卿离冷笑一声“你是觉得我不配与你同甘共苦吗?”   “不是”十三有些着急,当下也顾不得旁人在这,拉着她的手,急急道“我只是怕保护不了你”   楚卿离脸一红,挣开她的手,又道“谁要你保护了,你自己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不能再受伤。   两人旁若无人般的吐露衷肠,兰循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真是造孽。想来,这孽还是自己送过去的,更是忿忿,甩开袖子朝着一边跃去,言柳正要跟过去,转眼又见楚绍那个老妈子丝毫不懂得避嫌,啐了一声捞过她的腰也跟着兰循走去。   兵分两路,进展定然快些。不过兰循的作为实在叫十三想不通。   离开天坑,才见到方才进来时的那处山洞又重新合住,眼下若是引不来卫伯釗可真要跟这群蛊人作伴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乌云压顶,冷风嗖嗖。   昏暗的山谷缭绕着血腥之气。   黑色的山壁纵横交错,光滑的棱面折出幽冷的光。   轻声走在嶙峋山路上,沙沙的声音听着十分刺耳。   两人并肩同行,紧张的情绪无意间消弥。   十三一边看着前头的路,一边偷偷打量楚卿离那张如玉的侧脸,心里难得宁静,不禁满足的勾起唇角。   “好看吗?”   黠促的声音传来,十三一愣,脸瞬间烧红,脚下一个不平,朝前踉跄倒去。   楚卿离连忙接住她,顺势搂在怀里。   同样纤细柔弱的身躯贴合,体香绕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谁的。   浓黑深处一抹白,显眼异常。   楚卿离抱着她,手慢慢摸着她的背顺着脊骨来回辗转。   十三倒吸一口冷气,僵直身子,不敢作为。   四下无人,不必畏手畏脚,楚卿离眼里起了一层迷离之色,低喃一声“十三”凑近,舔舐着对方耳畔。   十三忍不住轻吟,腿酸软乏力,全身力气倚在楚卿离身上,脸颊若桃李红艳。   耳畔的湿软渐渐偏离,从眉眼一直到同样柔软的唇瓣。   清新而甘美的味道相互挑唆,至舌尖到舌根,一点一点缱绻而进。   温度升华,似乎有水声潺潺。   楚卿离有些控制不住欲望,左手搂着对方羸弱的腰肢,右手顺着斜开的衣襟慢慢袭去。   圆润饱满的山包覆在掌心,楚卿离感觉小腹一紧,手下颓然用力,似要将其嵌在骨子里。   十三一面回应着热烈的吻,感觉到胸前作祟的手竟要下移,连忙抚着她的肩膀,轻轻拉开。   轻喘的呼吸此起彼伏,楚卿离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泛着晶莹的薄唇。   十三脸红的不像话,白色的发凌乱的披散着,情潮未退,竟生出一丝妩媚。   “卿离,我们还是先办......正事”这句话说完,不知怎的觉得有些奇怪。   楚卿离邪笑道“这不是正事吗?”   十三一窒,险些咬着舌头,正了正脸色,故作严肃道“我们还是快些”说罢,羞的快速转身前去。   楚卿离从后一把拉着她的手,愉悦的笑出声。   两人皆是白色,远远看去似乎融为一体。   一时未有发现,十三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卿离,主人似乎对你有些不同”她其实心底想到一层原因——楚卿离的模样定然与絮兮相似,一样绝色,莫不是主人见了,将其当做故人?   提及这个,楚卿离淡下神色,并未开口。   黑色石壁走到头,又出现一个天坑,不过规模却是比开始那个小一些,十三也不再纠结刚刚的问题,提起内力下意识将楚卿离护在身后。   小声走近,山底肆虐的冷风掀起衣袍,两人的头发交缠在一处。   坑底并没有蛊人。   十三松了口气,却见楚卿离抬起眸光,怔怔的看着她,眼里流动着如墨的光。   “他,是我生父。”   十三一愣。   楚卿离哂笑一声,自嘲道“当年母后总是跟我讲一些兰循的事迹,杀手阁便也是她告诉我的,她看我的时候,我总觉得是透过我看着别人,那时我尚且年幼,后来她去世,我翻遗物的时候见到一些信件”   十三还不及消化这件事带来的冲击。   楚卿离又道“我开始不信,后来暗中差人调查,才知道一切皆是真的”   十三怜惜的看着她,伸手牵着她的手。   楚卿离低下头,高高在上的姿态如今只剩下悲恸“是不是很可笑,纵然我表面有着无限风光,有着大楚长公主的身份荣耀,骨子里却流着别人的血,鸠占鹊巢二十多年”   “不”十三郑重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大楚国最尊贵的长公主,那个位置除了你,不能是任何一个人”   楚卿离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滋味,苦闷之余又有着感动。   四目相对,十三一字一句轻声道“更是我的殿下!”   “十三”楚卿离眼圈泛红,手上的力道是那么紧,紧的像是骨血交融。   山顶滚下一块巨石,如履平地般朝着她二人砸去。   十三一惊,急忙拉过她往后躲避。   昏沉的高顶,一个黑衣男子站在那,红色的瞳孔闪着兴奋的光“哈哈,真是听到不得了的事呢,堂堂长公主殿下竟是个私生子”   十三侧身看向头顶,蹙眉冷声道“卫家主”   “原本想着借试剑除去江湖上的一些头目,在派人接手,如今却是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卫伯釗放肆笑着,脸上的青筋暴起,恐怖的力量源源扩散。   十三咬着牙抵抗那古怪的笑声,血气不断翻涌。   卫伯釗止住笑,目光徘徊在她二人身上,讥笑道“你二人定是绝佳的蛊人,若缴械投降,我还能考虑从轻发落”   两人背对着,十三不客气道“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卫伯釗冷哼一声,两手抬上,四面的巨石慢慢浮动,聚集在山顶处遮掩着可怜的亮光。   一场巨石纷杂的雨,下落之势锐不可挡。   楚卿离手拿银剑,在雨中不断穿梭,目光循着十三的身影飘动着。   十三避开眼前的巨石,抬眼见楚卿离心不在焉,目光盯着自己,有些心急喊道“卿离,不要分心”   楚卿离抿紧唇,眼里有些忧色。   地面上落满大大小小的碎石,落脚处无一块平地,铿锵空灵的声音回荡着“今日就送你们一程。”   十三一撩衣袖,卫伯釗举剑从高空直刺而来,凌厉的剑端撕破长空,飕飕作响。   楚卿离十三二人即刻拉开距离,一左一右从卫伯釗膀臂划过。   赤红的眼如浸血一般妖异,卫伯釗讽笑一声,凌空旋转,如陀螺一般从二人间隙溜过。   吹沙滚石,气息交织。   尖锐的石角划过黑白的锦绣。   刀剑碰撞着,边刃磨出刹那泯灭的火光。   卫伯釗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异常,招招势势压制着她二人。   “两个废物”卫伯釗嘲弄一番,左右手交剑,对准漏洞猛然砍下。   银白的剑与刀双双顶住下落的势道,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通透,武器快速交叉往外旋。   “雕虫小技”卫伯釗冷哼一声,不闪不躲反而伸手一拍剑柄。   “啪嗒......”   长剑一折为二,断刃落在地上映出三人的影子。   楚卿离手拿一半断刃,脸上闪过一道白光,十三在远处心紧紧缩在一起,脚下飞速,若飞鸟神行,快速挡在楚卿离前头。   楚卿离眼光一冷,毫不犹豫的拉开十三,任由长剑对准胸腔刺入。   “......滴答”   鲜血摇摇坠地。   十三痛苦的喘息出声,一把拉着楚卿离抱在怀里。   好似在地狱走了一遭,楚卿离脸色惨白,感觉到怀里人的颤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我没事,没事”   血腥味更浓,远处的蛊人渐渐走近。   卫伯釗捂着手臂看向对面的锦衣男子,怔了一下,直起身笑道“这位就是杀手阁的阁主兰循吧”   兰循手里握着一柄青色长剑,淡雅的衣装在这地狱里像是一束高洁的竹,向来冷漠的神情此刻却是毫不遮拦的怒火杀意,不屑开口,举剑而上。   所有人都赶来,十三尚不知发生何事,只是余悸未了,抱着楚卿离时刻不敢松手。   楚绍正要往前,又悻悻住脚。言柳看着相拥的二人,眼眸一暗,转而瞥了眼楚绍,颇有些玩味。   “这卫伯釗就是母蛊宿主”远处的墨韩生咒骂道。   十三诧异,见一下这么多人,连忙松开手,眼眶却是红色未褪。   楚卿离不满的挑挑眉,又拉着她。余光瞥见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探究的看着她,心下一紧,不由站直身子。   十三心笑,又道“怎么这么说?”   墨韩生一瘸一拐的走近,道“还能怎么说,庭礼那小子说的”他说话声音不匀,该是刚刚顾着墨渠受了不少伤“卫伯釗虽与我同门,半途可是拜了个南蛮的师傅,这等阴险的招数也亏他敢用”   “哎”墨韩生又叹了口气,对着南宫流川,十三二人道“当年之事我虽受他蒙蔽,可到底我也隐瞒了真相,画了那地图,若要我知道他打的是这般逐鹿武林的主意,我岂会放任不管!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境地,我无话可说,你们二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十三冷笑一声,南宫流川眼里也露出讥讽“当初你以为卫伯釗帮你出口恶气,便纵容不理,可知道他借此机会残杀同门后,却仍旧不为所动,真叫人不耻”   “不许对我爹无理”墨渠红着眼维护着,面上却是一片凄苦。   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墨渠,十三心里还是残存着些不忍,看了眼南宫流川,见他眼里动容,便道“简姨是被卫伯釗下了毒,她......不能开口”   “什么?”墨韩生一怔,无声低喃“原来是这样”   一切不过是卫伯釗蓄意的一场骗局,所有人都是他玩弄的对象。   他下毒叫明简不能开口,栽赃是墨韩生下的毒,又对墨韩生说是明菡不同意他俩的亲事,几番挑唆,叫墨家南宫家心存芥蒂,从而骗来南山地图,打着为墨韩生出气的幌子屠了南宫满门,墨韩生理亏自然不敢说明,于是一瞒十一年。   真是可笑的真相。   卫庭礼听得胆战心惊,长剑落地,失魂落魄。   楚卿离抚着十三,心里却是恼恨中存了一丝侥幸。若非此,她俩定然不会相遇,缘分来的莫名其妙,又是那么残忍。   墨韩生压着气,提剑飞身参与到兰循战队,两人合力抵抗。   如今卫伯釗身体里有母蛊存在,力量自然非同日而语,便是兰循,墨韩生二人应对都颇为吃力。   蛊人踩着碎石逼近,打着擒贼先擒王的算盘,十三楚卿离再次加到对抗卫伯釗的圈围里。   刀光剑影,像极了战场上的厮杀。   四人合力,卫伯釗顾此失彼,即便有强大的能力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当下,他咬牙切齿,瞳孔如燎起大火,全身气力撕开一道口子,快速逃脱。   山底再次晃动,隐隐传来水声呼啸。   卫伯釗攀岩着墨色石壁向上游走。   十三盯紧他,几人施展轻功跟在他身后,见他手里又掏出一块与之前令牌棱角相反的铜牌,对着一处快速压下去。   石壁向右移开,露出的沉亘铁门带着节奏感挪动。   “快让开”兰循在后面连声喊道。   应声而退,汹涌潮水一瞬而下。   水里夹杂流泻的黑黄色蚂蟥像是成了精,一个个足有一尺多长。   楚卿离见了,脸色一白,心狠狠攥紧。   十三面色如常,见卫伯釗就要顺水而上,藏雪刺入山石提气一把拉住他。   卫伯釗凶狠的向下踹,流水翻腾着涌入底下的天坑,荡出浪花又拍在嶙峋地面。   众人急忙向上攀岩。   卫伯釗怒极,手下也不客气,剑招陡然加快。   潮湿的水汽润湿衣衫,十三左右躲开凌厉剑气,如蝙蝠贴在石壁上,狠声道“解药”   卫伯釗冷笑,上下转动身子,躲开其他三人的招式,道“便是有解药,明简也不可能在开口”   闻言,墨韩生大喝一声,剑势生风狠狠刺下。   开闸的水库咆哮,山谷蜿蜒着像是一条巨大水龙。   “快,顺着水爬,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   蛊人浮在水面舞动着长臂,青色的影子如落叶多不可数。   景况严峻,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费。   气氛紧张而混乱,洞口是唯一的生机,所有人都下意识奔着‘瀑布’源头而去。   “哗哗......”   卫伯釗踩着一人,借力往洞口爬去。尚有距离,十三一咬牙,凌空跳过去欲要拉下他。   “十三”楚卿离见十三这般做,真是又惊又气。   石门开始颤动,流水的范围一点点缩小。   卫伯釗挂在洞缘,十三拉着他的脚,水面渐渐升高,蛊人越来越近。   身后的水已经打湿全身,楚卿离顶着大力闭紧的石门,狼狈不已。   忽的,一道黑影迅速飞过。   流水阻隔向两边分流,脚下被一股大力顶起,十三只感觉一阵颠倒,就见卫伯釗被拉下,随着一道黑影坠入潮水之中。   “哥”十三大声叫道。   楚卿离心有不忍,眼见蛊人快要与洞口平齐,一咬牙拉过十三快速从洞口撤离。   “...轰...”   石门紧闭,水流顷刻平缓。   心知这里还有危险存在,楚卿离捞着十三快速向外边划去。   所有人闷不吭声的游着,谁也不知后面等待的会是什么,身心俱疲,更是劫后余生的侥幸。   当第一束橘光洒落,透过澄净水面罩着全身,那种喜悦用任何语言形容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十三闭上眼,眼角滑落的泪融在水中。   一切都结束了。 第50章 终   一场恩怨,牵扯着太多,代价也实在太大。   十三站在两处坟茔前,满目苍凉。   明简到底还是无法开口的,或许她心里认为自己罪孽深重,剃度出了家,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可,谁又没有错呢?心里的枷锁禁锢着,真真假假,是是非非都藏在不经意的角落,蒙了满满的灰。   楚卿离在她身后看着她,无声陪伴。   言柳似乎没有原先那么针对她了,虽没有什么好脸色但终究是缓和许多。   “主子找你”   楚卿离心思一动,点点头往回走去。   阳光明媚,白云流水。   轻浅的脚步声走近,十三转身看着特意换了身素衣的言柳,有些动容“阿九”   言柳对着石碑作了三个揖,才与十三照面,看着她满头银发,涩然道“你...还好吗?”   明明近在咫尺,可言柳还是如此问了一句。   十三轻笑一声“我很好”   细碎的光透过叶片打在地上,言柳不置可否“你也算如愿以偿了”   “......是吗?”十三低头看着踩着脚下的影子,道“一个人太孤独,阿九,你该遇到一个陪你吵闹的人”   脑子里闪过一个鼓着嘴喋喋不休的影子,言柳一顿,心里似乎有些异样,暗了暗眸光,终是把那句楚卿离已经知道的话咽回肚里。   一身浅青软衫的男子站在山头,长发被风吹乱,碧玉簪子如浓墨中的一点微光。   “你找我?”楚卿离站在他身后,亭亭而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兰循默声,许久道“你可打算离宫?”   “是”楚卿离毫不顾忌的点头。   似乎是谁长呼一口气,兰循转而看着她,欲言又止,带了丝黯然的期待“罢了,那是你的事,这个给你”   风轻轻扫过蓝色的流苏,一条一条错杂的涤荡着。红色的冷玉色泽明亮,包裹的白色镂空连绵相接,若仔细些,定能看到上面一处很小的缺口。碎玉残缺,美轮美奂,与之前送给十三的那个基本相同。   楚卿离走近,低头接过玉扣。   “你最好不要对十三太过上心”兰循还是拧眉出声。   本来的一点感动被这句话击散,楚卿离嘲弄的看着他,道“是因为她中了那要人命的蛊吗?”   口气恶劣的让兰循心生火气,哼道“她命不久矣”   “即便如此又怎样?”楚卿离摇摇头“我,不是你”   往事终究如鲠在喉,兰循哑然无声。   回程在所难免,原先十三还打算叩别兰循,哪知对方根本不想见她,心知原因,硬是在门外磕了几个头。   送行之人寥寥无几。   “轱辘...轱辘”的车辙声碾过被阳光照耀着的温暖地面,向来吵闹的楚绍一反常态的坐在车厢外,说不出的安静。   行过狼藉的卫府门口,昔日鼎盛的家族声名尽毁,卫庭礼也不知哪里去了,仿佛消失于尘世。算来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连衰败都是迷迷糊糊。   “怎么了?”楚卿离换回女装,暗紫的薄衫显出玲珑腰身,绝色容颜说不出的蛊惑魅人。   及腰长发堆在掌心,随着马车而缓缓划着,痒到心底,十三道“没什么,我们这是回京吗?”   楚卿离轻笑一声,眉眼挑起醉人的弧度“这般温吞吞的回京,怕是得走上月余,便不回了”   不回?十三讶异,正要开口,却被突然而来的力道压倒,温软的触觉如同赤/裸,脸腾地一下红了。   楚卿离一手撑着算不得宽的车塌,一手溜进身下人的衣领,摸索着,暧昧道“我置了处产业,你我不如到那里快活两天,好叫我体会一下金屋藏娇是何滋味!”说着又坏心眼的捏了捏胸前的凸起。   十三一抖,转眼间白色纱衣褪至半腰,肩头传来一阵酥麻噬咬,马车微微晃动着告诉她此时此刻的环境是多么不允许放肆,忍着心底的难耐道“卿离,你...先起来”   楚卿离又怎会如她意,往里拢了拢两人的身子,俯下身挡住那片粉嫩的唇。舌尖推卷着,为粉色镀了层透亮晶莹,稍稍用力挤进去,牙关轻易张开迎合,她晓得对方是怕弄伤她,轻笑声便毫不客气的攻城略地。   “唔......”十三尽量克制着不发出太过羞人的声音,隐忍着,眼里开始模糊。   楚卿离上下其手,肆意揉/捏着高耸,一手流连在她腰际,光滑的肌肤叫人喟叹,唇舌嬉戏发出流水之声,左腿挡住车塌边沿,右腿曲起,慢慢抵向对方腿间。   “嗯......”十三大惊,却见楚卿离托着她的腰,埋头在脖颈轻轻啃咬,右膝上下摩擦。   双重刺激,十三小腹烧起一团火,眼中迷离,缭乱的衣衫缠在一处,腿间湿润不已。   情至深处,楚卿离的手顺着十三玲珑腰线向下滑去......   “吁...”马车倏地停下。   “十三”嘶哑的女声传来,车厢两人霎时惊觉,动作顿住。   十三脸颊潮红,急忙向后挪动,坐起身撩起衣裳。   楚卿离一张脸青白,半俯着身,眼中□□未退又涌起大火,气的脊背都开始颤抖。   十三抿着唇,看了楚卿离一眼,连忙下车。   车停在之处,杨柳低垂,柳叶左右摆动,凉爽至极。   墨渠一身绚烂红衣站在底下,风华落至尘埃。   十三缓了缓气,感觉面上灼热散去,敛下眸光迎上前“墨渠。”   墨渠抬头,眼眶红肿着,怔怔看着她,许久,哑声道“我...来为你送行”   十三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又能说什么呢?   墨渠苦笑一声“爹爹做的错事,他也得了惩罚,终归是我们对不住你,如今你要走,我不敢奢望你能留下,只是希望你以后定要喜乐安康,还有...”墨渠声音哽咽“别忘了我,好歹我也是你半个青梅”   十三目光深沉,见她强装笑颜,道“往事如烟,休要再提了,我也不会忘了你的”   墨渠破涕为笑,眼角晕开一点润,又看了看她的头发,道“你,头发?”   “无事”十三安慰道。   墨渠呼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件事什,道“这个是你的罢?”   掌心是一枚比铜钱稍大的平安扣,红色丝线盘在底下,赤白分明。   十三一见,眼瞬间亮起,连忙走近拿起玉扣。好闻的梨花香味侵在鼻尖,墨渠心笙荡漾,斜眼瞥见对方白皙的脖颈点点红色,脸色一僵。   “怎么在你这里?我还以为丢了”十三小心翼翼的拿着,难得露出些笑意。   “十三”又一道清雅悦耳的声音响起,如琵琶曲,百转千回。   循声望去,却是一紫衣女子款款而来,高贵卓约,容颜倾世。   这是......楚清?   墨渠瞪大眼睛看着来人走在十三身边,并肩而站,般配至极。   心里好比激起千层浪,胆憱,不可置信,更是浓浓悔恨。   楚卿离朝她点点头,古怪道“墨渠姑娘,我家十三身体欠安,这便要赶路了”   欠安?十三不解的看了眼楚卿离,她哪里欠安了?   墨渠掩在袖子的手握得紧紧的,风水轮流转,几乎是一瞬就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惨着脸,道了句保重,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是怎么了?十三见墨渠没了影,偏头见楚卿离笑的一脸灿烂,不解道“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欠安了?”   楚卿离环着她的腰,调笑道“你不欠安?”说着目光若有似无的往她胸口瞟去。   十三一愣,脸刷的红到脖子底。   简直了......      策马扬鞭,又加上楚卿离催得紧,赶了三日便到了江南。   六月的天正是盛夏,天气酷热,蒸腾的热气快要把人闷熟。   好在十三体质寒了些,楚卿离便紧紧黏着她,打着惧热的名头吃尽了她的豆腐,以至于她这两天走路都不太舒服。   到了地方,十三才知道她将第一次南行时租的那处四合院盘下了。   院子还是原来的样子,中间的梨树围了半砖高的栏子,树叶油亮,是个绝佳的纳凉处。房屋重新修葺了,没有改动太多,却比原先更加舒适,若说最大的变动,不过是由原来的对立两间屋改成了一处朝阳的大卧房,对此,十三抗议无效。   外面天蒙蒙亮,枕侧没有人。十三揉了揉腰,撑起身看了眼外边略显清冷的白光。   楚卿离站在大门拐角远处同楚绍说着话“绍儿,你先回去”   楚绍提着一个蓝色包裹,腰间配了把剑,后边的树桩子栓了一匹马,不解道“殿下,你怎么不回?”   楚卿离苦笑一声,眼里满是悲哀“我迟些回去”   “总得有个确切日子,不然左相问起来,绍儿怎么说”楚绍有些急了。   楚卿离望了眼天边破晓的光,并不刺目,她竟然感觉有些冷。闭了闭眼,轻声道“或许......很快吧”   十三出来的时候,就见楚卿离望着没有人影的青石小道,马蹄落地的哒哒声回荡在弯绕的古镇,又清晰的送回耳里。   “卿离”她唤道。   楚卿离转头见她只穿了件白色中衣,银色的发慵懒缭乱的披着,不满道“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说着,她又走上台阶,抱了抱那单薄的身子,落了一个浅吻,揶揄道“莫不是本宫昨晚没伺候好你?”   十三只感觉那里胀着痛,不曾留意楚卿离指尖的颤抖,道“楚绍姑娘走了?”   “嗯”两人往屋里走着,楚卿离随意道“让她回去先看看情况,有济舟在,阳儿不成问题”   十三心思一动“左相?他倒也是个能人”   “怎么?十三吃味了?”楚卿离笑笑,美目流转。   十三嗔了她一眼,进了屋子,打算取六扇屏风上的纱裙,却被楚卿离先了一步,只好劳驾长公主殿下亲自为她更衣。   “他的功绩我自然有所耳闻,得他,是你之幸,我该是感谢他的,让你有了份儿闲”   “我倒希望你是真的吃味儿”楚卿离意兴阑珊,就着十三张开的双臂,绕到前头系着纱裙上的带子“你着实没点情趣”说罢,又拍了拍流云袖,整理那一点的褶皱。   一个白色的瓶子顺着倾斜的袖口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啪嗒”声,滚圆的瓶身径自转着圈,一点点像是推着磨。   十三一惊。   楚卿离暗了暗眸光,弯腰捡起瓶子,问道“这是什么?”   十三看着她的眼睛,墨色的瞳孔深邃,像是漩涡一般,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没什么,一瓶治疗内伤的药,一直带在身上”   楚卿离脸色无异,打开瓶塞瞄了眼,里面小小的药丸大约七八粒,味道很是熟悉,蹙起眉,道“这是常泱的那个药?我记得你给我吃过”   “嗯”   “这样啊”楚卿离展开眉头,面色柔和下来,愉悦道“这药可是真不错,你可得好好留着”   十三只是盯着她的表情,见她似乎真的没有怀疑,松了口气,接过瓶子放回床头柜边。   楚卿离看着她的背影,瞬间露出悲色,眼里像是六月的雪,又似困在绝境,嘶吼挣扎全然没有生路。   伤及,痛及。      两人都是不沾阳春水的主,是以在无数尝试过后险些烧了厨房而放弃烧菜。   江南的街市总是很热闹的,卖的小吃味道温和,饰品带着独有的一种温柔婉约,就如家家门前流淌的河水,弯弯绕绕入了心扉。   十三的白发总是惹眼些,和楚卿离二人又是不俗的容貌,走过之处胶着着许多恋恋不舍的目光。   从城南到城北,两个人逛了整整一条长廊。   耍把戏的,舞狮子的,说相声的,挨个看过。   末了,品了芙蓉糕才慢腾腾的走回原路。   楚卿离总是牵着她的手,五指交叉,像是扣了一个死结。   快到家门的时候,一个老大爷摆着摊子,卖着几幅字画。   画的是大漠,雪山,还有穹鹰,她们二人都没见过那番景象,或是向往,便通通买下了,即便画的并不怎么好。   十三搂着字画,看着旁边楚卿离怀里卷着一大包东西,也不只是做什么,沿途背着她买下的,道“卿离,改日我也为你作一幅画”   “你会作画?”楚卿离诧异的看着她,怀里的包裹很重,她费力的提了提,又道“我怎么不知道?”   十三挑挑眉,清冷的面上带了些自负,不屑道“别忘了我原先作甚的,怎的不会习画”   “噗呲......”楚卿离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无双的面容上带着黠促“这般说,你竟是个才女”   十三冷笑一声“你还不信?”   “信得信得,我怎会不信你”楚卿离连忙哄道“只是我们在此住了多时,也不见你卖弄过一回笔墨,今日若不是见着这些画,你都不与我说的”   闻言,十三一顿。这些苟延残喘的日子她只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楚卿离身边,哪还生的作画的心思。   回了屋里,楚卿离就自顾忙去了,这两日她总是这般,便也不去打扰,只是多少有些失落。   今夜月亮很圆,像是一个盘子挂在头顶,笼罩下的光淡淡的,梨树叶子泛着层层的亮,像是盛开的一树萤火。   树下的石桌上摆着一柄琴,公主府也是这般,总也备着。   心思一起,便不再犹豫,走过去,席地而坐,白色纱裙铺散开,又好似月光在地上投射的影子,两轮洁白。   琴放在腿上,略一沉思,玉指轻扬,清冷缱绻之声霎时响起,平静分明,高低透骨,只字未言,尽在其中。   “吱呀......”   门敞开,琴声止住,十三的呼吸一瞬间凝结。   楚卿离缓缓而过,身上大红的衣衫拂在地上,腰如约素,长身玉立,本就得天独厚的容颜描了淡淡的妆,眉如远山,眼如星光璀璨,薄唇点了朱红,巧笑嫣然,美的不可方物。   红衣绣着并蒂莲花,随着她的走动而一点点活起来,盘起的发插着一面金蝶步摇,穗子摇摇晃晃,似翩然起飞。   人面桃花,相得益彰。   月光全都打在她身上,她站在三步外,道“十三,我们成亲吧”   明明没有喝酒,十三却感觉醉了。醺然的错觉让她一阵恍惚,莫不是自己已经死了,才会做这种痴梦。   她张张嘴,却发觉声音是那么暗哑,带着颤抖,带着渴望“卿离”   罢了,若是梦,便沉沦吧。   任由自己跟随着走进那间贴着大红喜字的屋里,红烛燃着,光火摇曳。   褪下白纱,换上同样大红的罗裙,并蒂莲交织着,缠绵不休。   三叩首,交颈酒。   床榻上的红色鸳鸯被,戏水而欢。   楚卿离声音沙哑“十三,你便是我的妻,我亦是你的妻,此一生,唯一而已”   光照着两个人的脸,一般绝色。   十三抚着她的面颊,徘徊着,如何也看不够“卿离,我的妻”   倒在床上,分不清谁缠着谁,只知道爱以至深,情最浓。   地上是层层交叠的红色裙裾,床上是翻来覆去的妙曼酮体。   “嗯......”   喘息出声,楚卿离看着身下的女子,只有这般占有着,她才不至于那么恐慌。   低头唇舌交缠,手顺着锁骨越过高峰一路而下,山谷丛林细雨绵绵,打湿一片,楚卿离有些爱怜的轻抚着。   十三低低吟哦,腹间的火热一波接着一波,空虚难耐。   楚卿离并不急,她爱及这种情/事的慢动作,非要把人折磨的溃不成军,含羞讨饶不可。   于是,右手慢慢撩动那一处隐秘的花/核,或重或轻,或捻或压,甬/道的潮水肆虐咆哮着,十三咬着唇,隐忍的□□。胸前盛开的粉嫩花朵挺翘着,楚卿离一口含住,灵舌用力吸卷。   十三早已受不住,便是这幅身子楚卿离已经要过多次,可还是禁不住这般温水煮青蛙的折磨,知道楚卿离的恶趣味,扭动腰身,闭眼轻道“卿离,别这么”   “嗯?”楚卿离坏笑一声,手滑到那处洞口,俯身上前咬了下对方的耳朵,对着耳廓呼出一口气,察觉那处水流泛滥,道“那怎么?”   十三咬咬牙,脸烧的比身底下的鸳鸯被还要艳“要......要我”   楚卿离愉悦极,手猛地用力贯/穿,前戏足够,是以畅通无阻,紧致温暖的触觉叫她忍不住叹息出声。   不断徜徉,两人的呼吸恰到好处的融合。   直到巅峰,香汗淋漓。   红烛只剩一半,滴下的蜡顺着烛台缓缓下流,凝固成怪异的蜡像,地上点滴,像是斑驳的血渍。   两人相拥,只希望夜更长些。   薄衾松松垮垮的盖在腰际,茭白的上半身皆露在外面,贴合着,紧密无间。   十三抚着楚卿离那张睡颜,光滑紧致的肌肤像是凝脂玉,眉间紧皱,她凑前落了个吻。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左右颠倒,在看去便是楚卿离躺在她身下,笑眼盈盈。   “你还没睡?”十三伏在她身上,有些心猿意马,手不安分的滑动着。   楚卿离紧了紧环在对方腰间的手,挑挑眉,一脸黠促“美人在怀,我怎能睡得住”   十三勾起唇角,浅吻顺理成章,手开始摸索着向她敏感的点碰去,吻慢慢向下,流连在高峰,楚卿离半阖着眼,脸颊覆上春潮,难耐的扭动着。灼热软腻的吻落在腰腹,十三跪在她双腿间,右手撩动着那片湿润。   “嗯...”楚卿离忍不住咬住下唇,热浪快要将她淹没。   忽的,一阵难以言说的颤动递接而来,叫她直接叫出声。半撑起身,却见十三低头吻着那里,白色的发滑落,姿态谦卑而专注。   楚卿离心头一紧,攀着她肩膀,哑声道“十三,起来”   十三继续用唇/舌轻/佻那一片泛滥,品尝着流动的泉水。   允吸的声音格外响亮,楚卿离都能听到十三不断吞咽的声音,身子软的不像话,身体里的□□叫她迷了眼。   察觉楚卿离已经濒临‘崩溃’,十三抬起头,唇上透亮晶莹。轻笑一声,右手即刻穿透。   “啊...”楚卿离一阵抽搐,两手抓紧身下的被单。   手指被紧紧夹住,十三小腹一阵灼热,慢慢抽/插,再次相吻。   意乱情迷,右手陡然用力,粘稠的浪涌顺着指缝滴落。   喘息声到达高/潮,随后化作浅浅的呼吸。   天已骤亮,满屋子□□。   床头柜上的白色瓷瓶被阳光笼罩,如同透明,里面只余萦绕的药香。   一夜纵情,只觉得浑身酸软,十三坐起身,宠溺的看了熟睡的人一眼,轻声下榻,悉悉索索的换上衣裳,出了门外。   烧了水,洗了换下的衣裳,又熬了点粥。她想,若是时间够久,她该学会烧菜来宠着心爱之人的胃。   阳光好的不得了,白色的米粥热气腾腾,香味勾引着食指大动。   楚卿离迷迷糊糊的穿着衣裳,屋里的红色有些冷清。   “卿离”十三放下托盘,倒了杯水走过去,道“日上三竿,殿下难得睡一回懒觉”   楚卿离接过水杯漱了口,又拿备好的布巾擦了把脸,这才清醒些,凑过去把玩着十三的长发,明媚的脸上带着笑意“我本性如此,不过我可有个勤快的媳妇,连衣服都洗了”   这声媳妇十三很是受用,清冷的脸上笑意藏也藏不住。   一番拾掇,楚卿离在桌边喝着粥,十三收拾着床榻,随意掀起枕头,却看见一个蓝色流苏的玉扣,十三愣住,疑道“卿离,这玉是怎么?有两块吗?”   闻声而来,楚卿离从背后抱住十三,嗅了口对方脖间的冷香,慵懒道“嗯,一对儿”   十三心念一动,转过身,见楚卿离眯着眼,阳光洒在她身上,竟是脱俗的美“我记得你说是有个什么意思的?”   楚卿离挑挑眉,接过玉扣坐回书桌正对的椅子上,淡紫的软衫曳地,金线勒出云纹,绵织腰带系在腰间,不盈一握,三千青丝只用一根简洁的簪子挽起,未施粉黛的容颜给人印象深刻的美,一举一动优雅至极。   “是一首词”   “词?”十三走到她身边,倾身询问,银发流泻,荡在脸上有些痒。楚卿离稍稍偏头,看着她的眼睛,呼吸缠绵一处,她道“是——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眼里酿起的是比雾还要浓的漩涡,十三呼吸一窒,有些惊慌的退开。   楚卿离看着她,面色平静,可她分明看出隐藏在底下的情绪。   光线映了满屋,十三强自松了口气,转回书桌后,提起兼毫,道“卿离,我与你作一副画吧”   楚卿离漫不经心的倚靠在椅子上,并没有在乎刚刚的事,勾唇笑道“好”   墨是上好的烟墨,最适合作画,勾勒出的线条柔和,一笔一划缱绻悱恻,笔下如行云绕素锦,若浣纱流江溪,绝色容颜顷刻跃于纸上。   门开着,阳光大喇喇的穿透中间的间隙,两人之间恍若隔了一道纱,楚卿离一动未动,看着低头作画的女子,眼里有着沉重的苦痛。   画已成七分,十三痴迷的看着,手下细致而稳当,一点点描着紫衣上的纹理,忽的,一道突兀的墨顺着薄纸大力划下,十三脸色苍白,掩在书桌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全身紧绷,身体里压折的痛意似乎要将她撕裂,从血液到腑脏,像是碾碎。   握着笔的手颤抖着,不敢再落下。咽喉的腥味不断上涌,又不断咽下。   “卿离”   楚卿离握紧手,面色如常的看着她,平静道“好了吗?”   十三奋力直起脊背,轻声道“今日阳光好,下午记得早些收了衣裳”   “嗯”楚卿离轻轻点头。   “前几日买的画我收在壁柜里了,你也要时常晒一晒”   “嗯”   光线朦胧,十三强忍痛楚的脸色苍白如雪,勉强笑笑,道“主人对你很好,你不要怨怪他”   指甲掐在掌心,浸出点点红色,楚卿离不做声响。   痛楚越来越强烈,眼前模糊一片,十三轻喘一声,道“茶虽好,但晚上还是别再喝了,酒也要少喝,总是伤身的”   楚卿离声音有些哑,点点头,道“好”   “卿离,城北的芙蓉糕不错,我有些馋了,你帮我去买一些回来好不好”   “从这到城北需要一个多时辰,怕是迟了些”   十三笑的苍白“没事,我等你”   “......”楚卿离站起身,远远看着她,“好”说罢,有些僵硬的往门外走去。   笔落在地上,十三双手撑住书桌,看着正准备踏出门槛的背影,轻喃道“卿离”   楚卿离未回头,唇咬出一片红色,掌心的血顺着开始下坠“怎么了”   “......照顾好自己”   紫色的影子慢慢走远,十三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血落满画纸,像是铺了一层桃花。   倒在地上,十三蜷缩着,手狠狠攥住心口,眼泪流下“卿离,我等不了了”   可还想再看你一眼,奋力的向门口爬去,透过门扉,见着那一道影子渐渐消失。   囚蛊彻底□□,再也压制不住,本就残喘的性命终是到了尽头,口里是不断涌出的鲜血,身体在阳光的普照下冷的如同寒冰,双目失焦,大红喜字落下飘在手边,被血浸染,如同粘在地面。   楚卿离躲在大门墙外,眼泪纵横,心头好比利剑狠狠割下,一刀刀凌迟着。   刺目的光白的晃人,寂静的环境空气像是根根针芒。   许久,楚卿离慢慢走回去,太阳偏移,阴冷之处一身白衣的人躺在门前,血染全身。   楚卿离怔怔看着,跪在地上抱起那具冰冷的身体,手撩开白色的长发,颤抖的摸着那双紧闭的双眼。   心已经能够承受那种闷痛,勾起唇吻向没有气息的绝色女子。   生当复来归,   死当长相思。 作者有话要说: 试着听一听,千年风雅 单曲循环看这章会不一样 后面有一章番外 (#^.^#) 第51章 番外   皇宫真是一个枯燥且乏味的地方,一年四季的明艳,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毫无生气。   朝乐宫中。   “殿下真的决定了吗?”楚绍悻悻问道。   楚卿离看了手中的奏折,抬起头,绝色面容随时间流逝多了份淡雅内敛。   “阳儿如今政务处理的条条有序,而且前年新升的右相能力不俗,是个衷直之人,与左相二人辅佐,本宫全身而退不成问题”楚卿离笑笑,道:“绍儿这几日情绪不大好,可是与言柳闹了别扭?”   楚绍撇撇嘴,清秀的脸上多了些恼意:“哼,谁可管她,留香阁新来个花魁,模样生的美得很,温柔乡里流连忘返,哪还记得别的!”   “咦,我怎么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门口一个玫红纱裙的女子风情万种的走来,媚而不俗的声音带了些笑意。   楚绍一僵,紧紧抿着唇,一脸严肃。   萦香草气味弥散,言柳绕到楚绍身边,伸手环了环她的腰,又被后者用力挣开,摸了摸鼻子,道:“那花魁长得是不错,可是穿的比我还骚,我最见不得这般,而且,我就喜欢那些个穿的严严实实,没一点女人样的老妈子”   “谁没女人样?”楚绍炸了毛,呲牙咧嘴的就要朝她抓去。   言柳一手握住对方打过来的拳头,一拉一拽,轻易拽到自己怀中,禁锢住对方挣扎的柔软身子,耳语道:“在床上么,倒是很女人”   楚绍一下红了脸,察觉对方灼热的呼吸,愣是不敢动。   楚卿离坐在远处,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言柳戏弄一番,抬头看向楚卿离,眸光复杂:“你可是想清楚了?”   楚卿离敛下神色,淡道:“绍儿便托你照顾了”正说着,外头一个粉色宫装的丫鬟走进来,道:“殿下,左相求见”   二人辞别,一身藏蓝官服的云济舟匆匆赶来,刚踏进门槛就急声道:“殿下,那事可是真的?”   向来温润如玉的人三番两次失了方寸,楚卿离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撩开银色广袖,指着一处道:“济舟,坐”   云济舟咽回嘴边的话,脸色难看的坐在不远处的梨木椅子上,蹙眉道:“殿下,这可不是小事”   楚卿离拢了拢袖摆,倚着华贵的象牙软椅,神色淡然“如今朝堂安稳,又有不少肱骨大臣,便是没有本宫,一样可以”   “如何可以!”云济舟坐起身,走到楚卿离身边,清俊面孔带着急切:“殿下监国十载,所作所为不输于男儿,这大楚有如今盛世,殿下功不可没”   “可,本宫有些累了”楚卿离面容疲惫,闭了闭眼,黯然之色藏在眼里。   云济舟霎时噤声,疼惜的看着她消瘦的面颊,张张嘴,许久道:“她...还没醒吗?”   秋风透过敞开的窗扉溜进来,微微凉,桌子上一卷画轴放着,颜色具都遮掩。   楚卿离低下头,如青葱般的指尖抚着画轴一边装饰的红色线结,喃喃道:“是啊,都五年了,还没醒”   明德十年,长公主交还监国权利,天子加封国硕公主。   同年冬,国硕公主重病,不日薨,举国哀悼。   天山。   一辆四轮的暗红色檀木马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两匹白色的千里马踏着一样的步伐向山顶跑去。   马车里青烟袅袅,栀子花香四溢。   楚绍着手倒了杯茶,递到榻上人的手边:“殿下,气候干,先润润嗓子”   楚卿离无奈的看了她眼,接过茶杯,顶着言柳嫉妒的目光,道:“绍儿,我现在已经不是殿下了,你不必如此唤我”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殿下”楚绍郑重道:“要我去这么叫别人,我还不乐意”   言柳在旁边抖的跟筛糠子一般,纤纤玉手指着楚绍,咬牙切齿:“张口闭口殿下,你跟着她过罢”   楚卿离不自然的咳了下,说:“要么就唤我声小姐,那个称呼不可再用了”   楚绍万般不乐意,剜了眼言柳,转过身撩开车帘看了眼外头,白茫茫一片,也不知到了哪。   “这天山都开始下雪了?”   冷风瞬间溜进来,楚绍打了个寒颤,身上多了件玫红的袍子,言柳哼哼的坐在她旁边,心一暖,回头道:“这常泱的师门好生怪异,非要建在这冰天雪地的天山”   楚卿离捧着冒热气的茶杯,修长的手指烫的有些发红:“能在天山住的住脚的,岂是一般人!”   楚绍想了想常泱那清清寡寡的模样,不置可否。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外头的马夫才说了声到了地方,不能再驾车。   三人只得下了车,寒风飕飕的刮着卷起半空,地上的雪扑在面上,凉的刺骨。   楚绍连忙拿下一件貂绒披风给楚卿离披上,白色的绒毛衬的她的脸更加剔透。   脚步踩着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楚卿离眯着眼,透过肆虐的雪看着面前冰雕玉砌的洞府,心里生了丝怯意。   楚绍言柳站在她身后也不吭声,眸子里带着担忧。   黑色的发落满大片的白雪,楚卿离紧张的捏了捏双手,敛下神色终是慢慢向里走去。   每一年心存的期待到最后都化作失望,以至于她现在逐渐接受了那个人已经离开五年的事实。   飞雪不再飘落,白色的洞府四面光洁,如同无数光滑而清晰的镜子。吞吐呼吸的声音放大在耳膜,心跳的声音好似打鼓。   弯弯绕绕,最前面豁然出现一具玉质的冰棺。那里寒气最重,远远看着,白色的冷雾肆意缭绕。   楚卿离停在一丈外,眼里看不清是何神色,只是直直的盯着那一具棺。   寂静无声,忽的,她眉头一拧,几乎是跑到冰棺前,冷气冻得她颤抖,她张惶的望着空无一人的冰棺,大力捏着棺沿的手露出青色的筋。   “怎么是空的?”跟过来的两人同时道。   楚卿离薄唇颤抖着,脸色苍白如雪。   “难道十三醒了?”楚绍惊喜道。   楚卿离一怔,踉跄的朝外跑去。   出了洞府一路左转,又出现一座木制的平房,平房用木桩围起,院子里钉了许多细细的架子,上边挂着用麻绳吊起的草蒲。   “吱呀”木门打开,一个模样秀气的女童端着一大盘子的药材诧异的看着她们,黝黑的眸子转到楚卿离身上顿时放大,当下丢下盘子,跳着跑来,欣喜道:“是你?”   楚卿离跨进院门,一把按住她,脸色焦急道:“常泱呢?那...冰棺里的人呢?”   女童皱皱鼻子,哼道:“师傅那个没良心的丢下我跑了,我就等你来呢,你来了,我才能下山找她”   “等我?”楚卿离不解道。   女童蹙眉道:“那天师傅听说国硕公主薨了,吓得不轻,跑到那洞里不知说了什么,第二日那女子便醒了,然后就不见了,师傅也收拾东西下了山,还叫我在这等你”   听闻这个,楚卿离眼里霎时晕起泪花,颤抖道:“她,醒了”   楚绍也开心的不得了,抚着楚卿离,又说了句煞风景的话:“十三听说你薨了,那她会不会......?”   言柳急忙拉过她,捂着她的嘴巴,叹了声老妈子的嘴真快。   楚卿离的脸更白,看了眼楚绍,抿抿嘴,转身就走。   楚绍愣了一下,尚不知自己说了句多不合时宜的话,胳膊肘捅了捅言柳,低声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言柳扶额,真想敲开这人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想,十三昏睡了五年都没醒,结果听说国硕公主薨了就醒了,她消失定然是去打探这件事的真伪”言柳语重心长道:“可这件事除了你我,所有人都认为国硕公主死了,若叫十三知道,她会怎样!?”   楚绍后知后觉,咬咬牙恨不得甩自己两大耳刮子,跺跺脚连忙追上去。   “小心滑”言柳急声在后面叮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眼见三人都往回走,女童反手在衣服上抹了把,连声道:“等等我”说着又跑回屋子里,扛出一个比自己还要大的包裹。   言柳眼角抽抽,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把整个房子都搬空了。   本来宽敞的马车因着多了个人,又多了个巨大的包裹而显得拥挤,楚绍一脸悔恨,看着楚卿离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比来的时候更为忧虑的神色,犹豫道:“殿...小姐,我们是要回京吗?”   楚卿离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忐忑不安,实际上连她也不知道十三究竟会去哪,她不敢想,生怕又是一次错过。   言柳挤在楚绍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摇摇头示意不要吭声。   气氛一时间安静的诡异,女童心思通透,转转眼珠子,保持着沉默。   许久,楚卿离睁开眼,带着些坚定,道:“不,我们去江南”   “哎?”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着她,希望能给个解释。   楚卿离敛下神色,绝色面容淡然中夹杂着哀婉:“她,不会相信我死了的”   至国硕公主薨逝到现在已有二十多日,这等消息传到天山不过两三日的功夫,按照她们这一来一回,十三应该快到江南,即便紧抓慢赶时间还是差得多。   只希望十三能够等她,一定等她。   江南之地鲜少下雪,即便是严冬也不过是冷风吹得狠了些,气候干燥的不像话。家家门前流淌的小河平静无波,虽没有冻得结成厚冰,可近距离散发的水汽依旧刺骨。   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偶有几个也是瑟缩的双手窝在袖管里。   高头大马鼻子里喷出薄雾,呼哧呼哧的声音十分响亮。   常泱并不善骑马,如今也是情势所逼,勒了勒缰绳,看着前面一身白衣的人,担忧道:“十三,一连赶了多日,不能再走下去了”她如今刚醒,身子还虚弱的紧,这番不要命的赶了多日,正常人也吃不消。   前头的人掩在厚厚的狐裘披风里,瓷白肌肤仿若透明,纤眉悠远,眼里似有朦胧,凉薄的唇微微发紫,手背上细细的青筋血管一根根显著。闻言,颤抖一下,声音虚弱无力:“她,真的...死了吗?”   一路来听到的具都是国硕公主重病不治的流言,绘声绘色,叫人不信也难。   常泱也不知那消息是真是假,从知道楚清便是堂堂大楚长公主时,她就觉得那个人太过神奇,不能用平常的目光去看待她,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她全然不能接受。   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五年前的那一场梦境还清晰的印在脑海,地面的冰冷,撕裂的痛楚,不甘的绝望如今都化作青烟远去,唯有的就是那一晚红色的嫁衣,揪着心弦难以割舍。   十三眯着眼看着前面鳞次的青墙砖瓦,咬咬牙,颇有几分狠厉:“我不信,一点都不信,这次我等她,多久都等”   行了十日,到了南北交界之地。   罕见的大雪封了整个官道,世界全部被白色掩埋。   所有人都被风雪拦隔在偏僻萧条的小镇,碎碎念,急切也只能是无奈的抱怨。   窗外依旧是如倒雪一般的冷峻情态,楚卿离倚着窗栏,神色淡然。   楚绍跪坐在高脚凳边的软垫上,用钩子挑了挑发红的炭火,望了望窗边的人,抿抿嘴,有些阑珊。   言柳拎着褐色的酒罐,右手又夹着几个小杯子走进门边,挑挑眉看了眼楚卿离,伸脚蹬了蹬另一边的一个垫子,跪坐在楚绍身边,凑近耳语道:“她呆了多久了?”   楚绍悻悻然,白了她一眼,又接过她手中的物什,低声道:“从早上就这样了”   架起铁钩,又把酒倒进炭火上方的一个耐烧的罐子里,吊着烫酒。   “我让小麦芽去端了盘花生米,一会咱们喝点酒”言柳脸色不太好,摸了把柳腰,又道:“这常泱起个名字也是药材,实在庸俗”   恰巧进来的麦芽听着,不客气道:“言柳这名字才庸俗”她最是见不得别人说师傅的坏话,护短的厉害,却不知这个短该是谁!   言柳哼了声,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跟楚绍咬了句耳朵:“你昨夜折腾死我了”说罢,不等楚绍反应,又提声喊道:“那边那个,过来喝点酒”   楚卿离一时回神,看了眼她们这边,轻笑一声,只是这笑颇有些勉强。拉起窗帷,屋子里暖洋洋的。   一行四人围在一处烤火,酒香四溢。   言柳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楚绍怀里,楚绍嗤之以鼻,却还是小心的搂着她的腰,轻轻捏着:“照这架势,估计没个把月走不了”   楚卿离脸色一僵,右手的酒杯里映出一张憔悴的脸。   麦芽自是不敢喝酒的,虽然她馋的很,捏了粒花生米,细细嚼着,叹道:“今年年浅,还有四十几日便要过年了,我们不会还在这吧?”她有些心急:“打我跟了师傅可从未分开过,今年可是她二十七岁大寿”   三个人眼角抽了抽,言柳哼哼一声:“这大雪封路,谁又有办法”   楚卿离提起酒杯一饮而尽,喝的狠了,眼中顿时烧起一片水雾:“她会等我的”   除夕已至,街上挂起圆鼓鼓的灯笼,家家门外贴着红色对联,一片喜色。   这些日子有常泱悉心照料,身子已经好太多,想来这条命都是她给的。   望了眼门外零星细雪,十三掩了掩眸光,银发流动,暖袄映照下,面色如玉。   常泱捏着医书里的一个小剪纸,嫌弃的丢在旁边,将晚间准备的食材打理一番,一条鱼,一只鸡,素菜多不胜数,两个人吃有些浪费了。偏头看着发呆的人,道:“十三,晚上可要出去?”   “晚上?”十三走近她,帮着拿过几件东西,一同往厨房走去,院子里梨树长得很高了,上面的两个字却愈发浅了:“不出了罢”   常泱有些惋惜,清秀面容内敛恬静:“听说晚上是有烟火的,不过若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十三一顿,道:“烟火?”   “这几年传过来的,听说挺好看,不过我也不是个凑热闹的人”   十三又将她手中的一只鸡拎在自己手里,薄唇轻动:“这几日时常听你念叨你那个小徒弟,她该是个爱热闹的人”   一听这个,常泱立即皱起眉头:“本是捡了个小娃娃,结果唠唠叨叨比我师傅还烦人,真是作孽”   十三见她虽嘴上不饶人,但眼里还是有些思切,沉下眼色,道:“到底是麻烦你了,从一开始到现在”   常泱忽而沉默,看着十三寡淡的侧脸,终是开口问出一句话:“若,她真死了,你会如何?”   前去厨房的路并不长,以前和卿离在一处的时候,自己常走,十三忽然想起还没有学会烧菜,若那个人活着,自己定要好好宠着她。   “若,她真死了,我便守着她,如她活着一般”也如我死去那时一般。   这话太沉,压的心头喘不上气,常泱慌乱的低下头,掩去眼角的泪水,却是越擦越多。   十三静静看着她,道:“晚上一同去看烟火吧!”   夜里聚集着许多人,似乎也不怕冷了,反倒是白雪更添了几分节日的气息。   人潮拥挤,男女老少笑语嫣然,结伴着往汉玉拱桥走去。   两边青墙黛瓦,落了薄薄一层剔透雪。   灯笼晃着,地上又显出大大小小的红色光晕,淡墨江南迷离色,风雪千里归故人。   常泱兴致缺缺,沉默的很。结伴而行,十三也是慢腾腾的走在潮涌后头。   拱桥上围了许多人,这边看去,那头的天却是寂寞的很了。   “嗖...”一道红色的火箭直射夜幕,而后炸开斑斓花朵,地面一瞬间的明亮又凋零。   十三忽然被那道颜色吸引,抬起头怔怔看着。   烟花,的确很美。却不及桥上的人看着你。   十三瞪大眼睛看着拱桥之上一道纤细身影被人群挤散,那双星眸带着水雾如幽洞叫她沉沦。   大口呼吸,慌乱的朝上跑去,推搡着,踉跄着,目光随着一道道避开的身影向里寻去。   “嗖....嗖”   烟花如离弦之箭不断射向天空,一朵朵灿烂的花朵盛开在天幕,世界都在那五彩的光里绽放。   两道白色的身影站在桥头相对而立,四面的人潮将她们围成一个圈,可她们中间在没有阻拦。   什么叫做喜极而泣?   什么叫做无语凝噎?   十三感觉面颊有些湿润,伸开手向前描摹着对方容颜。   楚卿离慢慢走近,唇翁动着,却是只字未言。   天地都亮了,众人望着烟火,而她们终于走近,相拥,相吻!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总是好的,个人接受不了be,但是文章嘛,总是喜忧皆有。   目前为止,是第一篇完结的文,文字不太成熟,以后会慢慢改善   新刨了几个坑,还没打算发,是以明朝成化时期为背景的一篇寻宝gl文,打算写肥一点,在慢慢发。   我反过去又看了下这篇文开头,后期会一点点改一下,最起码得看的畅快(#^.^#)   另外,目前打算先把之前一篇搁了好久的坑填一下,名字叫做《华沙gl》   慎入,更新会很慢,因为我也是只工作狗......   喜欢的话不防先收藏或是关注作者栏什么的,我也不太懂(⊙o⊙)…   最后,感谢大家支持,后会有期!!!!!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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